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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人心惶惶，连京城里的那一派忠君之党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崇珍帝日日处理完如山般的奏折，便也因此堆积了无数的烦恼愁绪，去倚梅阁时的眉目已紧紧地拧在一起。 庞氏也从裴珠的嘴里知晓了外头的事儿，她早已想到了会有今日，也明白刘玉书他们的计划，更是知晓她的存在会是阻碍叶谨言与霜儿大计的最大障碍。 树影阑珊，她立在支摘窗后，背影显得无比落寞。 倚梅阁内静悄悄的，各处都没有点起烛火来，只有庞氏一人立在其中，身影单薄无比，遥遥瞧着就让人心生感慨。 崇珍帝心里藏着的那些烦忧和愤懑好似在一夕之间都消散了一半，他望着庞氏，见她姣美的容颜上多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可依旧美的那般惊心动魄。 即便崇珍帝已采撷了这朵花儿，可依旧会沉沦在庞氏的美貌之中。 “梅妃。”他陡然出声，走到了庞氏身后。 而身前正在出神的庞氏也终于回过了头，她回身瞥见了崇珍帝后，美眸里立时滚过了些许惊意。 “陛下来了。” 今日崇珍帝分明是让太监们来倚梅阁送过信了，说他要处理奏折，没空来倚梅阁瞧庞氏了。 可是如今怎么又过来了？ 庞氏心里慌乱无比，她自从小产之后身子便愈发孱弱了，平日里也不能吹风，如今不过是心潮愤懑的缘故，才会立在支摘窗外出神。 崇珍帝好似也累极了，握着庞氏的手与她一起坐在了临窗大炕上，说话间已吩咐裴珠等人进屋把支摘窗阖上。 而后等宫女们都退下后，才说道：“爱妃，这段时日叶谨言在西北混的风生水起，已是势不可挡了。” 话一出口，庞氏的心便猛地向下沉了一下，而后便在崇珍帝阴冷的眸光扫过来之前先一步开口道：“陛下。” “爱妃放心。”崇珍帝先一步夺过了庞氏的话头，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朕不会怨怪到你身上来。” 这话一出，庞氏听了也是一叹，心里涌出了许许多多的情绪，这些情绪堆积在一起，最后化成了深切的哀伤。 在这宫里一日日地磋磨光阴，她好似都忘了自己初入宫时有多恨崇珍帝，也忘了王肃正悲惨死去的苦痛了，更是忘了她被迫与霜儿分离的伤心了。 被囿在这四四方方的宅院里，庞氏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喜怒哀乐。 她想她应该恨崇珍帝，可是她故意害死了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并嫁祸给了苏皇后。计谋拙劣到连宫里的宫人们都看穿了，可是崇珍帝却没有拆穿她。 非但是没有拆穿，还笃定着相信了庞氏的所有话语。所以苏皇后讨不着什么好，如今皇后的身份已名存实亡，承恩公府也被崇珍帝架空，如今后宫之内唯梅妃马首是瞻。 庞氏有时也有些恍惚，是不是崇珍帝当真如他嘴上那般深爱着她，所以才会无数次地相信她，支持她，给予她莫大的力量。 几年间的朝夕相处，崇珍帝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珍爱着庞氏。捧在手心怕化了，放在手背怕冷了。这世上大多的奇珍异宝都被崇珍帝捧着送到了庞氏面前。 分明是个烂人，却捧着那样纯净无暇的真心，已是在冰雪消融间让庞氏不再恨他。 可仅仅也只是不再恨他了而已，只要想起死的凄凄惨惨的夫君，庞氏便不能去正视崇珍帝的情意。 再想起远在西北的霜儿，她心里便又生出了些恨意。 “陛下。”庞氏收起了眉目里的笑意，正欲说些什么话时，却见崇珍帝从衣摆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将那泛着银辉的匕首横在了庞氏眼前，笑问：“爱妃若是为了王大人和霜儿好，很该用这一把匕首捅死朕才是。” 若是崇珍帝一死，远在燕州的刘玉书也不必担上逆臣贼子的名头，大可以正统的名义进攻京城，夺回本该属于他与废太子的皇位。 这一刻，崇珍帝只含笑望着梅妃，眉眼里浸润着无声温柔之意，仿如他递给庞氏的并非是什么能夺人性命的匕首，而是一颗曜目璀璨的夜明珠。 庞氏迟迟不肯接过那匕首，而崇珍帝也好似早已预料到了这一步，便上前轻柔地攥住了庞氏的柔荑，笑道：“爱妃不舍得杀朕。” “是吗？”他笑着问，可等了许久还是没有等到庞氏的回答。 * 远在西北的霜儿已近临盆，这几日刘玉书已起兵谋反，叶谨言也以已逝的叶国公为名头，起兵质问崇珍帝为何要杀了对他忠心耿耿的臣子。 这也是刘玉书计划里的一部分，叶谨言也只是个执行者而已，且他也是真真切切地要为叶国公报仇。 只是怀着身子的霜儿却不可自抑地为庞氏担忧。 他们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退路，有自己的选择，可庞氏却没有。她除了被当成金丝雀一般关在那深宫之中，再无别的路可走。
第157章 庞氏的下场（中） 霜儿近些日子很不开心，整个人颇有些阴郁的样子，叶谨言看在心里十分心疼，便拿话劝慰她道：“别担心，我安排在京中的人手，一定会护住你母亲的安危。” 叶谨言所言不假，他在离开西北之前，已是预示到了今天这一步，便事先在京城留下了一些保庞氏的人手。 一旦崇珍帝想对庞氏下手，叶谨言安排的人马们便会不顾一切的去京城内营救庞氏，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庞氏的安危。 这是叶谨言给霜儿的允诺，字字出自真心，出自肺腑。 “可是我们离西北实在太远了，若是崇珍帝真要拿母亲开刀，我们阻挡不了。”霜儿蹙着柳眉说道。 她是真真切切的在担心着庞氏的安危，已是担心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叶谨言虽拿好话安慰了她好几遍，可双二就是难以开怀，连嘴角的笑容也淡了许多。 她的不开心人人都看在眼里，可叶谨言忙着边关的事务，也忙着为刘玉书的大计出谋划策，更还要兼顾苏勇与白山王那一边的亲事。 他忙的连轴转，一日里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虽对霜儿还是十分耐心的样子，可这么多的压力都压在他的背上，他的模样瞧着也憔悴了不少。 霜儿也有些心疼叶谨言，话里话外便装作她已经想开了的模样，好似是不把对庞氏的担忧放在心上了。 可叶谨言却明白，她不过是把所有的委屈都放在自己的肚子里而已，如今将要临盆，霜儿再这么多思多虑下去，只怕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所以叶谨言只能央求着秀玉和秀珠们多陪伴霜儿，最好是不要让她一个人独处，不要让她有机会暗自神伤。 “夫人别担心了， 如今京城一片风平浪静，没有消息兴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秀珠如此说道。 秀玉也在一旁小声的劝慰霜儿，“夫人多思多虑，只会伤了您自己的身子，和您肚子里的孩子。” 道理霜儿都明白，只是母女连心，只要一想到庞氏可能在京城里受苦，霜儿的心就痛的不得了。 她想，这世上果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即是不能让叶谨言离开京城，在西北之地大放光彩，又不能稳妥的护住庞氏的安危。 只要一想到庞氏这颠沛流离的半生，霜儿的心就好比被人放在炭火上炙烤一般。 无与伦比的痛。 而这一切的罪因都归咎于崇珍帝的私心，若不是他觊觎母亲的美色，硬是纵容梅音公主，害死了王肃正。 “若不是他……我和母亲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霜儿的眉眼里已是氤氲起了泪雾，说出口的话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眼瞧着她就要落下泪来，秀玉也要苦苦相劝的时候，外间忽然响起一阵清灵般的笑声。 正是柔姐儿和奶娘们说说笑笑的走进了屋子里，如今柔姐儿走路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了，一个人就能颠颠撞撞的跑许久。 她甜甜软软的唤了霜儿一声，“娘亲，柔姐儿来陪你说话了。” 这几日霜儿心情不好，府里上下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捧着她，叶谨言更是数次告诉柔姐儿：“要多去陪娘亲说话，要多让娘亲开心。” 柔姐儿点了点头，心里虽是不明白霜儿为什么不高兴，但还是听了叶谨言的话，想尽办法逗霜儿高兴。 她奶声奶气的呼唤一响起，霜儿的心就好似被融化了一般，方才的烦闷与不安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想这兴许就是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柔姐儿酥酥软软的倒在霜儿的怀里，声音无比悦耳动听，如仙乐一般驱散了霜儿心里的哀伤。 眼瞧着霜儿脸上的忧色淡去，整个人也比刚才有精气神的多，秀玉和秀珠才放下了心。 如今岫玉的肚子也有五六个月大了，可他比霜儿要心宽体胖的多。两个人摇摇一看，肚子的月份竟是瞧着差不多。 “娘亲，昨日柔姐儿梦到了一只大纸鸢，等弟弟出生了以后，柔姐儿在陪他一起玩，好不好？”柔姐儿笑着说道。 霜儿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她替柔姐儿顺了顺额前的碎发，目光无比温柔的说道：“好，柔姐儿想做什么都能去做，等母亲身子再好些了，就陪柔姐儿去放纸鸢。” 柔姐儿听后先是笑了笑，然后又嘟囔起了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秀珠忙攥住了柔姐儿的小手，一脸疑惑的问道：“怎么柔姐儿看着又不高兴？莫非是谁得罪了你不成？” 柔姐儿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张素白的小脸皱成一坨，样子又滑稽又好笑。 霜儿也笑的恣意，目光紧紧落在柔姐儿脸上，只说道：“我们柔姐儿怎么不高兴了？” “都是隔壁家的那个坏蛋，他一直要和柔姐儿玩，做了个好漂亮好漂亮的风筝，给柔姐儿玩了一天就拿回去了！他是小气鬼！”柔姐儿哭丧着脸说道。 这般稚嫩的童言童语一响起，在座诸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柔姐儿说道：“果真是青梅竹，隔壁人家的可是延哥儿？” 霜儿也说道：“就是延哥儿呢，他这几日日日和柔姐儿玩在一起，只怕是两个小不点又拌嘴吵架了。” 冯延是在鞑靼进犯中原之后从荆州搬来乌槌镇的一家富户。 他们家虽没有官身，可是世代也是清流世家，家风颇正，家境也算殷实。 柔姐儿自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玩伴，如今遇上个年纪相仿的人，自然扒着他不放了。 延哥儿是个性子和善的孩子，平日里只有柔姐欺负他的份儿，今日倒是反过来了。 霜儿听得此话后，也来了几分兴致，只笑着与柔姐儿说道：“快把来龙去脉说给娘亲听一听，让娘亲这个包青天今天给你们评评理。” 霜儿向来不偏不倚，从来不偏袒柔姐儿，若是她做事做的过分了，还会非常严厉的批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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