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顿时被冲散,孩童哭闹,妇人尖叫,场面一度陷入混乱。 白玉回神,蒲欢被挤到了后面,有人推攘着,慌乱之中,有人险些将她斗笠扯了下来,还好身侧男人伸手一扶,才勉强避免她容貌暴露于众。 而后,又是一阵哗然。 随即,周围肉眼可见静止了。 一道身影轻盈如飞,凌空而起,那人双腿裹挟着劲风,发着寒意。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一跃而下,动作迅速夹紧马腹,他单手拉紧缰绳,青筋暴起。 马前蹄蓦然止住,霎时尘土飞扬,“嘶”叫长鸣后恢复沉寂。 可喜可贺,无人受伤。 “不愧是裴将军!”有人高呼,“果然身手了得。” 隔着斗笠面纱,白玉稍稍抬眼,便感受到裴璟居高临下,越过黑压压头顶,向她传来的凝视。 压迫感十足。 他漆黑的眸半敛,低睨着,面色阴沉,似要把两人盯出个洞来。 “哟。”扶玉用折扇捂着下半张脸,仅露出一双琥珀色狐狸目滴溜溜转,他偏头看向白玉,“凑巧,怎么偏偏就被发现了。” 说话之际,裴璟错开眸光,背身骑马而去。 时酒看见裴璟几乎是黑着一张脸回来的,他挠挠头小声询问道:“将军不是成功把马驯服了吗?怎瞧着头顶冒着团黑气?” 裴璟耳闻,先是一愣,低头发觉,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方才是发怒了。 但为何而怒? 是为马受惊差点伤害到百姓而怒,还是看到白玉跟其他男子举止甚密……他也无从得知了,大概也许应是前者吧。 “无事。” 裴璟说完,脑海里还是不自觉浮现,在长街扶玉为她亲手摆正斗笠,掩着折扇说悄悄话的场景。 想着,他怒气又盛几分。 莫名其妙。 裴璟来回路程走了大半月,在中途交接,至今才护送回当今太后所生的十三王爷梁永安。 入了皇城,他心弦紧绷着,丝毫不敢放松,生怕再遭遇刺客突袭,谁能想有马冲撞百姓。 不得已,他无奈出了手。 不成想,阴差阳错碰见。 裴璟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冷着脸,举止与往常无异,继续往皇宫走,去赴命…… 白玉反应过来,她已站在将军府后门,而那一袭青衫卷着满身兰花香,携带笑意告辞。 目送扶玉离去,她愣怔在门口,问:“蒲欢,你在街上看到将军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蒲欢认真道:“没有吧,还是冷着张脸,难不成是身手又敏捷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回去吧。”白玉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怒意,眼神仿佛要把人生吞了去。 可蒲欢说没有,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些。 后门关紧,有人从角落走出来,穿着衣袍金贵,腰间挂玉佩叮当作响,男人手上玉扳指慢悠悠打转:“我们裴家的丫鬟曾几何时穿着也如此不俗了?” 随从佝偻着腰:“回裴少爷,如若小的没猜错,那应是将军养的外室。”
第9章 禁足养病 挖六下 浮云漾过墨夜,月色压弯了枝头。 铮—— 刀剑相撞,打破院中宁静。 持剑之人招式凌厉刁钻,步步紧逼,又不伤到要害,对方先前还能招架一二,时辰久了渐渐体力不支,踉跄后退。 直至,那柄银剑点到他喉口距离分毫的位置。 “再来。” 裴璟长剑一转,居高临下,有种不打三天三夜不收手的气势。 “将军……你就别为难我了。”时酒瘫坐地上,刀搭在腿侧,他大口喘着粗气,汗珠如雨流进衣领,显得黏腻。 也不知道自家将军是不是中了什么邪,自从皇宫回来后,就待在院里耍刀弄剑,时酒路过多嘴问了一句是否要用晚膳。 结果,鬼使神差被拉来陪练,他也记不清到底两人打了多少个回合,反正腿脚酸软厉害,再这么下去,人恐要废了。 不过,时酒实在是钦佩裴璟,不知疲倦,不知休,加上浑身裹着的寒意,确切的说更像是有意识的冷兵器。 通俗来讲,是头实力强悍的野兽。 见裴璟不肯罢休,他连连摆手:“将军,天也不早了,还是放属下回去歇着吧。”任谁练一晚上,也吃不消啊。 闻言,裴璟反手将剑横插入鞘,他冷哼一声:“战场刀剑无眼,莫要存有侥幸,敌人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他单手拎起水壶,向时酒怀里扔去。 “知晓了,属下必定不会懈怠。”时酒仰起头,痛快朵颐,他没忍住发问,“将军,可是遇上了烦心事?” “如今天下太平,”裴璟嘴角一顿,垂下眼睫,“能有什么……” 烦心事。 说是烦也不算…… 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一种莫名其妙的躁意,在他心口堵着出不来。 换平常,畅快淋漓打斗几场,所有不满都会发泄出来,可此时,他后知后觉到以前法子行不通了。 反而,这种情绪愈发明显,与本意背驰而行。 “你回去吧。” 时酒喝到一半的水差点呛住,他握拳捂嘴,猛咳几声,满脸不可思议:“真放我回去?谢将军大恩大德。” 时酒作缉告辞,忙不迭逃离,而在他踏出别院时,好似感觉到身后树身一震。 抬头看—— 几只楚雀惊鸣,争先恐后飞到高墙外。 * 火舌摇曳,映过美人半倚长桌倩影,虚虚实实,迷离倘若。 许是方才喝了药的缘故,白玉额间发胀,整个人头晕眼昏,她睡意涌了上来,看着摆弄药浴的蒲欢背影,重叠交叉,竟在眼里一时生出两三个来。 “姑娘,药浴可以来泡了。”蒲欢见白玉神情恍惚,试探道,“要不今日,我留下伺候姑娘吧。” “无妨。”白玉摇头,“我自己来就好,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屋歇着吧。” 蒲欢拗不过,低声应了句:“是。”她轻带着门离去了。 水雾氤氲,纱帐下一只小而嫩的足踩在软垫,缓缓滑落,褪去了衣衫。 白玉靠着,露出肩膀,她长睫湿漉漉扫过浸泡的药草,苦味吸入鼻尖,无意识皱了眉头。 真不知晓,与药作伴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她甚至有种活不长的错觉,哪有人生来就愿做药罐子的。 又苦又难熬。 迷迷糊糊,门“吱呀”开了。 白玉身子骨酸困,手臂抬起来都费力,她阖着双眸,只听到脚步声从远到近,人在某个地方停下来,不动了。 难不成是蒲欢落下了东西,回来拿? 可惜,药劲儿上头。 已经容不得白玉再费心思想旁的事了。 美人青丝盘起,偶有碎发湿贴在颈部,脖子微微仰,因热气而浮起的红晕,蜿蜒起伏连过耳垂一尖,白嫩中愈显娇艳欲滴。 像池中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粉莲,在风中颤颤巍巍拨开花瓣,别有一番姿态。 裴璟掀开最外侧的纱帘,相隔一道薄薄的纱,朦朦胧胧看到的就是此景。 外有丫鬟路过房前,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蒲欢?”她唤道,“我听到你没走,药浴有些凉了,麻烦替我舀热水来吧。”药浴,要泡足时辰才好。 或是虚弱,她语调听不太清,仿若无形中掺杂了点缠绵之意。 半晌,没听到动静。 白玉不禁疑惑,欲要回身瞧瞧蒲欢身在何处,她身上才有动作,便发觉有热水从侧边,略高的位置慢慢流下。 她肩头那道疤用了膏药,痕迹瞧着也不深了,现下只有浅浅一道依附。 裴璟屏气凝神,目不斜视,他向来握剑冷静的那只手,拿着水舀子竟怎样都平复不下来,总歪一头。 习武多年,他愣是没想过会在一个水舀子上认栽,说出去势必会贻笑大方。 可白玉丝毫没察觉到身后人的小动作。 “今儿出去逛,我想着你也累了,不用伺候。”她懒懒阖着眼,失笑,“奈何我浑身没劲,还得劳烦你帮我,泡药浴这些日子,头是越来越沉了。” 热水换好,药劲儿不似之前猛烈,白玉意识逐渐恢复明晰。 她转头,却被向下伸来的手指按住了额角,人没开口,白玉感觉到指尖力度恰到好处地揉动。 迫使她直视前方。 “你从哪里学的,”白玉纳闷,蒲欢不是这般沉默寡言的人,“怎么不说话?” 是病了? 先前好好的,不应当啊。 正当白玉奇怪之际,一道低沉的男声闯进耳廓:“是我。” * 里屋换了几根蜡烛。 白玉披着衣衫出来时,木窗大敞着,裴璟偏头望向外面,一如往常镇定,除了他在小腹处搭着条软毯外,别无不同。 既然觉得冷,又为何会打开窗。 白玉疑惑,但心底暗暗压了下来,想起方才,又越发窘迫,不敢视裴璟。 她虽明白药浴浑浊,挡着看不清里面,但多多少少有点赧然,也怪自个儿没及时发觉。 白玉对他性情再了解不过。 为人正直,绝不会趁人之危。 先前在边陲时,她单手不便,又没女子,那肩膀处膏药就是将军亲手换的。 白玉衣衫裹紧,身上没干,她怕凉,站得远:“将军,深夜过来有什么事?”晚上来,算稀客。 “白日,你出去了?”裴璟问。 白玉也没藏着掖着:“嗯,府里闷出去逛逛。” 裴璟抬手闭窗,他回头,眼神淡漠扫来,字字句句质问:“怎么,我在府里的时候也不见你说烦闷。” 暗黄火光抖动,忽明忽暗。 照得他眼眸漆黑,眉头皱着,隐隐有发怒的架势。 关于她的一切,裴璟不会细细过问,尤其是行踪。 当面一问,倒是叫白玉受宠若惊了。 “我地位卑贱,”白玉为他倒了杯热茶,“将军事务繁忙,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况且我这一点烦闷入不得将军之眼。” 此言不假。 他在意的东西很多,唯独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裴璟看着她递来的热茶,没有接,他抬头审视着白玉:“所以你就跟旁人出去?” “蒲欢和侍卫都在,他们是将军府的,不是外人。”白玉以为裴璟是担忧她的安全。 “你也知道你是将军府的?” 裴璟一把拽过她的手腕,热茶瞬刻洒了满身,白玉没察觉,不小心烧灼到手背,她出于身体本能反应,将茶杯扔了出去。 随着一声“啪擦”。 男人身影落在她前方,贴近耳边,压着嗓子道:“那扶玉算什么,我瞧着你和他相处很开心。” “不是将军找他来帮我治病吗?”说着,白玉因受不了手背传来的灼痛,眼尾渐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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