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办成的人”,此刻正在停灵殿祭奠故太子。 白幡猎猎,香炉燃起袅袅熏烟,停灵殿内,故太子遗像高悬,巍巍俯瞰九十九道大理石阶。遗像之后,是一方镶金嵌玉的乌棂木棺椁,里面盛放着的,是拔剑自刎的薄安。 侍礼的小黄门点了香,递给苏酬勤和副将,三人举香拜了拜,交给小黄门插至香炉,而后才行跪拜之礼。 停灵殿本就该安静如许,四周除了风声,便只剩下两名姬妾的呜咽。 突然,两道身影遮去门前日光,一道修劲如竹,一道袅娜多姿。苏酬勤回过头来,见是薄宣和霍暮吟二人,神色之间露出了些许诧异,目光落到两人相互牵着的手上。 薄宣见状,轻轻挑了挑眉,松开霍暮吟的手,言语之间却是恪守宫规,听起来更显得讽刺。 他说,“母妃,请便。” 霍暮吟看了苏酬勤一眼,踯躅不前。 苏酬勤道,“此处是故太子灵堂,不应在灵前喧哗,贵妃若是找末将有要事,不若换个地方说话?” 霍暮吟自然是愿意换个地方说的。 可说话掷地有声的另有其人,薄宣冷冷道,“就在这里说。” 话毕,立即有两名小黄门抬着一张长摇椅进入殿中,安放在故太子遗像的一侧。薄宣迈开长腿,踱步过去,窝入摇椅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与此同时,门前多了两名影卫持刀把守。 晌午时分,正是一日里最炎热的时候,除了苏酬勤,来往祭奠的人不会挑这个时间。 他们三人在宫门口就缴了刀械,此刻没有利器傍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两名副将不敢明目张胆与新上任的太子殿下杠上。苏酬勤还没摸清薄宣的底细,也不敢轻举妄动。 霍暮吟道,“本宫舍不得霍誉在营里吃苦,还望将军放他出营。” 苏酬勤闻言,剑眉拧出两道深深的褶皱,“贵妃娘娘说什么?” 他深深吸了口气,解释道,“当初霍世子投军,投名状写了三年,眼下入营还未足三月……依照军法,请恕末将,不能放人。” 霍暮吟问,“当真没有商榷的余地?” 苏酬勤道,“念旧情,末将是该给娘娘这个面子的。” 他话刚出口,便觉得那边的摇椅声戛然而止,一道凛冽的视线如有实质飞射而来,叫人不由自主地头皮发紧,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苏酬勤年少成名,已经二十余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极致的压迫感。他抬眉一看,恰撞进一双黑如曜石的眸瞳里,那双眸子,裹挟着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不是震慑,也不是威胁,而是实实在在的嗜血。 脊背一凛,苏酬勤转回身来,看了霍暮吟一眼,躬身道,“贵妃娘娘若想要世子出营,也未尝不可。” 没等霍暮吟喜上眉梢,他便又道,“按军法,提前出营按逃兵论处,当杖八十军棍,刺配三千里。” 霍暮吟眸间喜意回落。 察觉薄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抬眸瞟了一眼,姣好的面容露出些许失落,道,“没有别的法子吗?” 美人发愁,自来便叫人心疼不已。苏酬勤虽说有副傲骨,但对这个从小与他齐名的“倾城”姑娘,还是存着要照拂的心思,心里将她当妹妹一样看待。 “好一对金童玉女。”薄宣眯着眸,觉得相对而立的这两个人刺眼极了,身着铠甲的那人尤其碍眼。 抬手,并指勾了勾。 外面的两名影卫闪身而入,轻车熟路将两名副将放倒,紧接着,其中一人便用破碎的嗓音道,“苏将军,请吧。” 言下之意尤为明显。 薄宣这是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 苏酬勤狠狠捏紧了拳,怒目而视,过了半晌才咬牙道,“回营!” 三人消失在九十九阶尽头的回廊之下,霍暮吟垂首提起裙摆,刚要跨出停灵殿的一刹那,背后一道劲风扫过,腰间缠上一条熟悉的臂膀。 耳畔风声划过,天旋地转之间,霍暮吟看见故太子遗像晃动,脊背撞上了那副乌棂木棺椁。 薄宣眸色漆如雪夜,虎口扼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仰头对视。 “从没想过找我吗?” 霍暮吟没有应声,粉色蔓延的脸上露出一副不屈的模样。 薄宣眼尾划过一抹狠戾,“我要杀霍誉,轻而易举。” 即便知道他是盛怒之言,这话却还是像天外飞石一样,在霍暮吟心里砸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她眼里蓄满泪意,眸光之中尽是质问,“找你?你以为我不想找你吗?倘或你对我没有非分之想,我会不找你吗?” 薄宣心里骤然刺痛,冷笑一声,“不许我对你有非分之想吗?” 他偏过头,附耳撕咬,“因为你是我的母妃?” 沉沉的嗓音落入耳中,两人呼吸交|缠。 故太子遗像外侧脚步声响起,是宫婢宫监在换灵前的供品。长长的挽联随风飘扬,霍暮吟的心随着其飞扬的弧度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贼心虚的缘故,被薄宣推挤成这样暧昧的姿势,总觉得她们一打眼就能看见。 她的心砰砰跳着,刚收回视线要说话,唇上便落下一抹温润的柔软,带着肆意挞伐的预兆,渐渐加深。 作者有话说: 薄安:?行,我死不瞑目第一人。
第46章 清修(一) 薄宣的齿尖轻轻从她饱|满的唇瓣上刮过, 抿着她的下唇。湿||润的舌尖席卷而上,轻轻吮着。 似是故意捉弄,唇与唇相贴之处, 还溢出“啧啧”之声。靡靡之音, 让人听着便脸红心跳。肃静的灵堂之中, 祭奠的无一人敢逾矩,薄宣眼里却没有所谓生死,在故太子灵前这样暧昧张狂。 空气绵密,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霍暮吟感受着他的有力入侵—— 他似乎每一个部位都灵活有力,唇舌也不例外。 她咬牙把守着“河山”, 哪里料到按在她后腰的大掌猛然使力,不由轻呼一声,薄宣的舌尖趁虚而入,缠住檀舌, 缱绻吮咬,带着惩戒之意, 将她的呼声全然吞入口中。 吻意绵长。 霍暮吟已然有些站不住, 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也渐渐发软。 外面的供台上, 侍婢宫监来了又去, 停灵殿重归于寂, 响彻在耳边的, 只余让人血|脉|偾|张的“啧啧”之声。直至她濒临承受的极点, 一道晶莹从她唇角垂落,被薄宣用指腹擦去。 似乎这样才算是求饶。 薄宣离开她的唇,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那已然红|肿的唇上, 附耳, 哑声道, “孤,可以有非分之想吗?” 霍暮吟心里猛然一紧。 耳畔,暧昧泛滥的温热气息犹在,仍为消弭。她陡然缩起肩,脸上被绯红的颜色占领,颇有些恼羞成怒,低喝道,“此事由得了本宫做主吗?难不成本宫说不许,你便肯放过我?” 比起前些时候在霍府的消沉,薄宣更喜欢这样张牙舞爪的霍暮吟。他唇角轻挑,扬起头,将柔弱无骨的人儿往怀里揽了揽,道,“母妃是世上最了解孤的人。” 他垂下脸,贴着她的耳际道,“放过母妃?孤怎么舍得?” 说着,便压颈,在霍暮吟白皙如玉的颈侧落下一吻。 就像皑皑白雪之间,一点红梅凌寒盛放,醒目的血红,在一片白皙里显得格外赏心悦目。 霍暮吟忍受着颈侧的轻微刺痛,迎着他的视线怒目而视,“你最好祈祷你父皇永不知情!” 提及老皇帝,薄宣没有掩饰,眸底的恨意凛冽而凶蛮。 指尖把玩着霍暮吟散落的青丝,他启唇,轻描淡写地道,“我父皇,怎么能不知情呢?他不仅要知情,还要有苦说不出、有恨无处诉才好呢。” 原来他存着这样的心思,胆大至此。 霍暮吟无心去想为何上一世她没有卷入君王与太子的纷争,心里反而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淤塞。 她心想,原来薄宣盯上她,仅是为了报复他父皇。多少年前,老陛下为了她姑母霍苒苒之死迁怒于夜郎皇后,对夜郎皇后和孪生皇子下了死手。现如今,薄宣披风沥血,踩着万重白骨还朝,将酷似霍苒苒的她桎梏于鼓掌之间—— 没有比这更高明的挑衅。 多少年前得不到的东西,经年过去,仍要失之交臂。你未曾顾念结发之爱、父子之情,也该尝尝违逆伦常、众叛亲离的滋味。 原来如此。 霍暮吟不知为何,喉间有些发堵。唇上还在发麻,她哑声道,“太子大业未竟,要我配合也非不可。两个条件,还望太子答允。” 她倨傲地抬起下颌,缓解眼眶的酸涩。 “其一,让霍誉恢复自由身,不受雁回营辖制;其二……” 她顿了顿,挪过眼来,望进薄宣的漆眸之中,仿佛要看进他心底一般。 “其二,将你的人从我身边撤掉,允我到法华庵清修。” 她面色泛粉,眼尾飞红,似与方才无异,可薄宣却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他眸色沉了沉,道,“原因。” 霍暮吟道,“霍誉自小浪荡,不受拘束,在营中恐要惹出什么祸事。无论是他挨打还是他打别人惹出事端,我都不愿。” 薄宣要问的重点不是这个,又道,“还有呢?” 霍暮吟抿抿唇。顷刻前被他犬齿咬过的地方有些刺疼,她也清醒了不少,道,“太子殿下刚接东宫宝印,定然要清理前朝后宫积弊。权力倾轧,流血漂橹,我不忍看,法华庵地处偏僻,少有宫人往来,也算宫里难得的世外桃源。” 薄宣静静看着她,似是要从她眸中辨别真伪。霍暮吟眸里噙着水光,迎着他的审视倨傲抬眸,绝色容颜盛放。 她不擅长说谎,要么眸光躲闪,要么故作乖顺。像这样骄矜傲骨,不似作伪。 扣在她腰间的手臂狠狠一搂,薄宣脸上喜怒难辨,淡淡道,“求我。” 霍暮吟出乎意料地听话。 她踮起脚尖,闭上眼,在他唇边落了一吻,声如蚊蝇,“求求你。” 小鹿乱撞,是神明来访。 残破而沉寂的心荡开一圈圈涟漪,刀兵林立的荒芜地界,灼灼之花朵朵盛放,缠绕冰冷寒光,向上生长。 “好。”他说。 面对她,忍耐和意志溃不成军。大掌扶上她的后脑,薄宣错过唇来,衔住温软的唇瓣。这是一场深不见底的陷落,誓死不休的厮磨,霍暮吟伴随着他的猛烈,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失了气力。 被薄宣抱回重华宫的途中,阳光刺眼极了。 纤臂勾着他的脖颈,她将脸埋入劲挺的胸膛。清冽的冷松香萦绕鼻息,倦意渐渐袭上脑海。 霍暮吟模模糊糊地想,今日这一战总算告捷。 她根本没有指望苏酬勤会答应放出霍誉,设下圈套,不过是要钓薄宣这条大鱼罢了。现如今她是“受其胁迫不得不从”的“战俘”,多少能让薄宣放松警惕,身边没了他的耳目,又搬到偏僻的法华庵,她逃出这方皇宫也就多了几分胜算。一切只等霍誉恢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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