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小黄门低声回应,“在的。” 尚未说皇贵妃也在,桓二便提膝走了进来。 江南粮道被不知名的人控制了,桓家千里传来家书,事关天下米粮,桓二不敢隐瞒,便马不停蹄来了御前。 他没想到,霍暮吟也在。 还缩在陛下怀里写字作画,他的心一瞬间被某只大手握紧,整个人如坠冰窟。 “桓二,你来得正好。”陛下好似很高兴,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新作,一边道,“告诉江南的人,不必再找霍成章了。” 桓二没有回应,目光落在御案前的一射之地,压根不敢抬头看。 “桓二?”御案后的君王搁下笔,撤开怀抱,眸光沉沉,探究着桓二的心绪。 桓二回过神来,垂头道,“是,陛下。” 他顿了顿,“启禀陛下,江南粮道出事了。” 薄璟闻言,眉头倏然皱起,眸底露出一抹厉色,“你说什么?” 君王在位已久,遇事面不改色已是常态。但霍暮吟还是从他微僵的躯体中,知道了此事事关重大。 她压着脖颈,明眸之中暗涌深流。 * 霍暮吟从乾天殿出来,没有坐轿辇,携着玳瑁一路走在红墙之下。 宫墙里探出的枯枝即便挂满了黄叶,也仍显遒雅,枝节分明。冷风刺骨,呼啸着刮过,毫不留情地割下摇摇欲坠的叶子,赠给天公作贺。 真正的秋到了。 霍暮吟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玳瑁是个心细的,看见她的动作便知她冷了。 “娘娘可要找个地方避避风,叫人回法华庵把大氅拿来,届时娘娘想走,咱们再走?” 霍暮吟闻言,抬起漂亮的眸,远远眺望。 宫深巷长。 红墙的尽头还是红墙。 宫巷交错,像极了一座百千万人一往无前却又万劫不复的兽口。 “回去吧。” 霍暮吟说。 她想,法华庵还有人等着呢。 她叫人将庵里大树下的秋千拆了。 工匠原本挑她不在的时候做工,叮叮当当,好生响亮。未想她竟这样快就回来了,怕吵着贵人,便只拆了一般,金丝楠木斜斜插|进沙子里,绳索只悬了一边。 霍暮吟轻轻瞟了一眼,脚步一刻未停地走过。 她才坐下,叫人备了热茶,外面便有人通传,说是御前行走桓大人求见。 桓二进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 他锁眉看着那张绝艳的脸,很难不回想起方才她缩在陛下怀里的场景,一时间,身侧的拳头捏得铁青。 “你知道我要来?” 桓二的目光落到桌上,那里摆着两盏热气腾腾的茶。 霍暮吟笑了笑,双肘抵在桌上。 她捧着茶盏,垂眸看着,淡淡道,“想你是要来的。” 她自来怕热,皮肤又白皙,捧盏的指头不知不觉烫得通红。 桓二坐下来,抬手取下她指尖的茶盏,凝视着问道,“妗妗,你当真甘愿……” 他顿了顿,眸中流露出一股疾痛的神色,“你当真甘愿侍寝吗?” 霍暮吟道,“你说呢?” 桓二看着她明艳的脸,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悲怆,眸色里写着痛不欲生,“你自然是不愿意的,你只是在逼那个人早日回来……” 那个人是谁,心照不宣。 桓二艰难说出这些他不想承认的事实,心里还是渴望霍暮吟能否认一二,可没有,那张曼丽的脸上没有一丝丝想要否认的意思。 她甚至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尝尝我新得的白毫银针。” 桓二凝眉,几乎喘不过气来。 窗外寒风呼啸,震得窗户细碎作响。 他捏起拳头,咬牙问道,“他就那么好吗?比陛下还好?” 比我还好? 霍暮吟闻言,知他入了心,总算敛了笑意凝眸望来。 却没说谁好谁不好的事,转而问起了江南粮道。 “江南粮道失守,陛下反应如何?可下了什么圣意吗?” 桓二是个固执的人,他紧紧盯着霍暮吟,“妗妗,你回答我,他当真那么好吗?他哪里好?” 他抓过霍暮吟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妗妗,他可以,我或许也行呢?” 忽然廊下传来一声冷笑,“你行?” 紧阖的隔扇门被应声踹开,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秋风鼓着劲意吹起他的青丝,裹挟着淡淡的冷松香扑入鼻息。 霍暮吟微微愕然。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一身风尘,华姿不减,左眼下有道红红的剑痕,清浅却刺眼,瞧着是不久前的新伤。 凛冽的目光落在桓二的手上。 霍暮吟一时形容不出那是怎样一种眸光,是压裂树枝的冰淞,是不容侵犯的占有,是勃然而起、昭彰肆意的杀机。 她猛然将手从桓二手中抽出来。 却不料,桓二反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秋风瑟瑟。 吹得人脸颊生疼。 没人看见薄宣是怎么出手的。 劲风扫过,身影重叠。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里的鱼肠短剑已经直逼桓二喉间,仅有一指之遥。 霍暮吟吓得天灵盖都要飞起来了,猛然睁圆了眼,“薄宣!” 好在桓二有些手脚功夫在身上,见他剑锋势猛,不得不松开霍暮吟的手,急急离开绣墩退身躲避。 可薄宣没有放过他的打算,面色冰寒。 他沉默得像是深渊,没人看得清最深处的滚沸。 鱼肠划破桓二喉间的皮肤。 桓二抬手苦苦架住。他咬牙拧眉,手肘止不住颤抖,显然十分吃力。然而鱼肠近在咫尺,倘或不拼了全力,今日只怕要命丧于此。 也不知是为了争男子之间的那口气,不愿让喜欢的人看见自己败北,还是为了这条命,又或者是二者皆有,桓二竟然能与薄宣过七八招。 薄宣的眸色愈发寒凉,把玩着手里的鱼肠,转出了剑花,咻咻作响。 就像是山野里生长起来的狼,首战未曾告捷,便又弓起脊背静静站在原地,寻找对方的死穴准备一招制敌。自然,薄宣未曾弓起脊背,身姿风仪犹在,甚至显得有些松弛。 可霍暮吟望进他的眸瞳里,觉知万军难敌的杀意,便知大事不妙—— 他若是认真起来,桓二无论如何都不是他的对手。 “薄宣!”霍暮吟绕上前来,牵住他的手。 许是赶路的原因,他指尖冰凉,带着薄薄的茧子,摩挲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又安心。 霍暮吟手上动作没停,唇上顿了顿,看了桓二一眼,道,“让他走。” 薄宣感受到手心里猫儿撒娇一样的触感,汹涌的情绪得到抚慰,渐渐安定下来。 他垂眸问,“凭什么?” 久违的声音,格外好听。 霍暮吟觉得身心舒畅。 眼见场面缓和不少,她刚要再说些什么劝住两人,哪想桓二见缝插针,竟然出剑突袭而来。 桓二只觉得眼下的场景太过刺眼,妗妗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有来有回,默契得像是天然嵌合的榫卯,相较之下,他竟然显得像个外人。 他剑风如霜,也是杀招。 薄宣反牵住霍暮吟的手不放,另腾出一只手来,夹住剑身。 桓二此举实在出乎霍暮吟意料,眼见薄宣正要反击,她急切道,“别闹了!” 语气之厉,可见真的动了气。 薄宣目如寒潭,瞥了桓二一眼,折断剑身扔下,回身将霍暮吟扛在肩上便走。 桓二还要再追,却被不知哪里来的两个影卫缠住打斗,他看着薄宣远去的身影,暗自磨牙。 * 乾天殿的温药池已经许久没人光临了。 除却当今陛下薄璟。 薄宣扛着霍暮吟一路飞檐走壁,入乾天殿如入无人之境,一鼓作气走到温药池边,将人扔了下去。 霍暮吟扑棱着水花,压低了声音骂道,“你疯了,这里是乾天殿,你父皇若是发现……” 话音没落,水花四起。 薄宣宽衣解带,也入了温汤池中。 俊俏的脸在水雾中不断逼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 鹰隼般的双眸攫取猎物一般,狠狠攫住霍暮吟娇艳的脸,不放过她分毫。 他缓缓埋下头,从容得像是凯旋的狼王,在她唇角轻轻舔了一口。 濡湿的感觉,让霍暮吟遍体生寒。 分明在温药池中,却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 她的直觉向来准确,何况上一世与薄宣在床笫之间曾无数次博弈过。果不其然,慢条斯理地舔了一口之后,他抬起拇指擦过她嫣红的唇,随后挪过来,狠狠咬上。 刺疼的感觉伴随着血腥味,在口中晕开。 “想侍寝?”他问。 久违的声音有如磨砂,丝丝刮过耳膜。 霍暮吟觉得耳底发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作者有话说: 垂死病中惊坐起,和汉三回来了!承蒙不弃,久等啦~ 疫情严重,宝们注意防护~ 本章留言的宝有红包随机掉落~
第69章 池水 温药池水雾氤氲, 光线从高大的乌木屏风后折射进来—— 眼下还是青天白日,薄宣当真是疯了。 霍暮吟呼吸不知不觉重了许多,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扬起下巴, 迎上那道炽热的视线, 提身在他唇角落了个吻, “本是想侍寝的。” 薄宣的视线彻底沉了下来。 手顺着霍暮吟的妖娆曲线游走,狠狠一搂。 温汤池水澎湃,沉在池子四角的金丝草药笼不断撞|击着池壁,与水花谱成一曲激|烈的交响。 这场深入交流,霍暮吟早有准备。 她没有惺惺作态的欲拒还迎, 却也没有料到薄宣未曾给她任何准备的机会。直入主题,举动蛮狠,没两下,霍暮吟便丢了与他对垒的想法, 擅自溃不成军。 她几乎入了天人之境。 朦胧之间,耳边除了水花澎湃的声音, 还有薄宣的喘|息, 和他那句恶狠狠的质问。 “皇贵妃说, 我是小狗吗?” 霍暮吟哪里还能想起她同小禄子说的“从未见过小狗咬得过老狼”这种话, 目下他刻意使坏, 答他的话都算艰难了。 她觉得这回当真是要死在薄宣手里。 倘或不是他捞着, 她多半也能在这水面上漂许久, 全身上下哪里还能使上劲,只得任他摆布。 偏生他还非但不见好就收,还要追根究底, 一次次问:“小狗?嗯?” 每问一句, 温汤池便是一阵水花滔天。好容易重归于寂, 他又问一句,又是一阵水花。霍暮吟被他磨得不耐,赌气答道,“你不是小狗,难不成是大狗吗?” 换来薄宣一声嘲讽的轻哼。 霍暮吟知道自己自讨苦吃,小狗大狗,除了薄宣本人,大概只有她心如明镜。不多时,她眼角已经红了,控制不住淌着泪,指甲嵌入他修利的手臂里,留下一道道渗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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