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暮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提身,附耳道,“扶疏的手,不甚听话啊,夫子的腰也是你掐得的?再有一次,可休怪本夫子不客气了。” 不知为何,或许是蒙眼的缘故,她的声音听来酥 | 媚入骨,温声软语,高高在上,世间万物不由自主地臣服。 薄宣不自觉绷紧了肌理,线条流利,劲瘦有力,诱 | 人犯罪。 他额角的汗越发绵密了。 霍暮吟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一颗心胀了又胀,即便心里装着事,自己也不自觉地与他一道,前额也渗出细汗。 轻巧的手指如法炮制,一如薄宣对她那般,在他的身上浅浅的疤痕处跳舞。每每指腹像羽毛般从伤疤上轻掠而过,他都痒得想动手去挠。 可他似乎不敢再犯错,“乖巧”地将手搁置在两侧,紧紧抓着身下的九重锦褥子。 霍暮吟知道自己还要再添把柴火。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她婉转唱着词,含含糊糊地道,“扶疏兴许不知,本夫子的琵琶,也是一绝。” 薄宣额角的青筋几近暴烈。 她起身。 下一步,欲擒故纵,每每近在咫尺,转瞬又稍离。 欲拒还迎,霍暮吟不知何时领会了这个词的精髓。她一点一点,反反复复,始终未曾碰到他。 元宵的烟花接连炸响,楼底下的长街上,游人欢声笑语归家。 时间缓慢得像是荒漠里积年的流沙,瞧着动了,又似没动。薄宣忍得额角渗出汗,偏生霍暮吟适时停下,话里露出些许觉察不对要临阵脱逃的意味,抵在他紧实小腹上的手蜷了蜷,说:“今、今日之罚,便到此为止吧。” 薄宣喉结滑动一下。 “想跑?” 她才稍离,一双大掌掐住柳腰。 霍暮吟陡然扬起下巴,惊呼连天。 她道:“你、你不守规矩,本、本夫子、要、罚你……” “稍后由你罚,学生冒犯了。” 至此,他还悉心配合着这场夫子与学生的游戏,惹得霍暮吟心中如流光篡过,忍不住咬牙吞下欲言又止的声音。 她哭着道:“你、你当真、可、可恶至极。” 薄宣听出这声谴责里没有骄矜的意味,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委屈。他在黑暗中抬手摸她的脸,光洁柔软的脸上沾了一片湿|\\润的眼泪。不知为何,他的侵略心越发盛大了。 然则,该让她尽兴。 “是我不对。” 薄宣说。 霍暮吟擦擦眼泪,道:“你不许再动。” 薄宣道:“好。” 她探身取过一旁的镣铐,瓮声瓮气地道,“为防你再次不听话,伸手。” 大掌从她腰肢上撤离,乖乖就范。 霍暮吟看着那双白皙好看的手,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腕上的青筋蜿蜒,她的心怦怦直跳。 成败在此一举。 镣铐叮铛脆响,束缚有劲手腕的那一刻,她的心莫名往下沉了沉。 咔哒。 上了锁。 她一节一节数着锁链。 数忘了数,从头再来。又忘了,再从头。数着数着,眼眶绯红,眸色氤氲。 不想数了,数不清了。 她将锁链递到他手上,“自己数,不许数错。若是错了一节,便答应我一个条件。” 薄宣自来是“临危不乱”的天才,镇定的心性,将锁链数得一节都没有差错。 一条锁链统共是八十一节。 刚要将答案同霍暮吟说,话到嘴边一顿,转而道:“八十节。” 霍暮吟没有细数,青丝起落,放肆得像一场酩酊纵|情的欢歌。 她断断续续,说薄宣数错了。 薄宣没有反驳,捱过一阵,方才抬手摸索着,将她汗湿的头发拨到一旁,道,“是我数错了,你想要什么?” 霍暮吟哭着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 她看着这张让她爱恨怨惧的脸庞,眼眶越发酸涩。 眼泪簌簌而落,她呼出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往日那样骄矜不可一世。她说,“我要你做的事已然写好,在一张信笺上,你明日再细找出来看。若是做不到上头说的,也不必来见我了。” 薄宣闻言顿了顿。 总觉得哪里不对。 霍暮吟见他抿着薄唇,俯身在他唇角落了一吻。 薄宣,没有璀璨绽放却永不凋零的烟火,也不是说沉沙折戟满手鲜血的就不是神佛。腐烂肮脏的土壤上,草木无常,愿你带着我的爱,余生安康。 上一世她被护在羽翼之下,闭上双眼任由情绪滋长,不曾睁眼看看盛宫的风起云涌,同他拔刀相向。 眼下,她将镣铐加诸于薄宣身上,玄铁锁链牢固,坚不可摧。 她阖上眼。 于她而言,这是一腔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勇,是不计后果未曾相商的一意孤行。 锁链碎响。 薄宣还以为今夜是盛大的重逢,不作他想,道,“我像你砧板上的鱼。” 霍暮吟喉间酸涩,勉强应他:“是,你把刀递到了我手里。” 橙花香溶了冷松,涌入鼻息,清冽而好闻,交织的每一缕青丝都无声喟叹。 霍暮吟扶着床榻的边沿下地。 她缓了缓,胡乱拢上衣裳,转身看着榻上镣铐加身、陷入酣眠的薄宣,放下重重纱帐。 她哑着嗓音唤道,“琉璃,端些热水进来。” 琉璃早在外头候着,闻声便入内来。 屋里浓重的气息让她羞红了耳根,霍暮吟看她神色,也无力再取笑她,只道,“搁在这儿吧。你去叫掌柜的备下车马,咱们一会儿去铁匠家中。” 琉璃目露惊讶,“这深更半夜的。” 霍暮吟往纱帐内瞧了一眼,垂眸道,“时间紧迫,恐等不及明日了。” “是,奴婢这就去做。”琉璃道,她顿了顿,转头看向那炉香,道,“要将香灰倒了吗?” 霍暮吟摇摇头,道:“不必多此一举。他醒来后找不到我,稍作细想,便知是怎么回事。” 琉璃没再多言,将手里干净的巾帕递给霍暮吟,福了一礼便出去了。 门“吱呀”一声阖上,屋里重回宁静。 霍暮吟浸湿了帕子,简单擦可擦薄宣身上的残余,这回因着两人的位置缘故,底下又垫了里衣,是以被褥倒还干净爽洁。 她手脚酸软,竭力抱过桌上备用的锦被,盖住他一|丝|不|挂|的修劲身躯。过程中,牵制他手脚和床柱的铁链叮铛细响,薄宣轻轻动了一下,险些没将她吓得闭过气去。 好在他仅是动了一下,没有醒来。 霍暮吟又想,我怕什么?上一世他也这样相待,比起眼下他承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过以牙还牙罢了。 想着,她起身来,让琉璃换了盆水入内。 主仆二人窸窸窣窣,待霍暮吟擦洗更衣完毕,远处的村落里已有了鸡鸣声。 她换了身利落的劲装,将满头青丝梳起,束冠,打扮成公子模样。临走之前,她走回榻边,弯腰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裳,拿走薄宣随身带着的私令。 私令是太子令,不是影卫令,也不知他与影卫之间是如何传信的,但有了太子令,聊胜于无。 霍暮吟半夜敲开霍誉的门。 霍誉带着薄怒开门,见是她,便揉了揉惺忪睡眼道,“阿姐,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霍暮吟道,“我要入京。” 她递出一张地契。 “这是我昨日买下的宅子,在城郊,坐良川面祁阳,消息来往比较便利。晚些时候同我出城,带四个小孩回宅子住,铁匠家的孩子,你容留他们,供他们吃喝,请夫子教授……” 说到“夫子”二字,她陡然一顿,心下有些慌神,但很快掩下。 又道,“祁阳有风吹草动,即刻差人送信入京,放在霍家旧宅即可,自会有人递给我,可都记下了?” 霍誉酣睡初醒,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不是,阿姐,你说你要去哪里?入京?太子殿下和你一道吗?” 霍暮吟抿抿唇,眸色复杂。 “其余的事,你不必知道。顾好自己和华桃的安全,随机应变,遇事多同华桃商量。玳瑁也交给你了。” “阿姐……” 霍誉还要再说什么,霍暮吟道,“快些换好衣裳,我在外头等你。” 霍誉想要再言,却见他的阿姐已经转身,融入天青色的朦胧微光里。 鹤飞楼前,掌柜的亲自提着盏灯笼等待。见霍暮吟带着琉璃出来,欲言又止。 霍暮吟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倒是什么也没说,上了马车。 又等片刻,霍誉穿戴齐整出来,翻身上马。 哒哒马蹄声穿过街巷,鸡鸣声越来越近。那些个公鸡尽力啼晓的模样,像是要把喉咙都拉扯断。 霍暮吟靠着迎枕小憩,没一会儿,琉璃便说到了铁匠家里。 这是一片矮小的院落,简简单单搭了白布,铁匠的女儿披麻戴孝,跪在灵前烧纸,她身旁横七竖八躺着四个小儿,睡梦正酣。 听见响动,那女子回身望来,四目相对。 琉璃上前,悄声将情况都说了,那女子才起身来,静悄悄地走过来。 霍暮吟这才看清她的样貌。此女身材高挑,体格中等,许是经历过风霜,长得不算清秀,皮肤也有些粗糙,好的是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眼里写满坚毅。 她上前来拱手道,“是贵人要请女侍卫?” “是我。”霍暮吟道,“事态紧急,需要你立时跟我走,你母亲的后事我会着人妥善处理,你的幼弟幼妹,我业已嘱托可信之人妥善安置。你道如何?” 女子闻言,面露犹豫。 她回身看向四个酣睡的幼弟幼妹,有些不舍。却也知道如此天色,贵人亲临,事情该是万分紧急的。 霍暮吟见她进退两难,又添了把火,道,“你兄长欠的赌债我已经着人还清,他赌钱赊酒,大闹庆春园,如今已被良川州府拿下,拘禁六月余方才会放出来,你也放心。跟着我只一点……” 她看向女子,眸光灼灼。 女子躬身拱手,“贵人请说。” 霍暮吟道,“跟着我,或有性命之忧。你若反悔还来得及,你如今所得一切,也权当我赠予。” 女子闻言,有所动容。 早前鹤飞楼的掌柜已经来寻过她,说了此事,晓以利弊,虽没有这样详尽,却也大差不差。如今见到贵人真人,她心知这是个难得的差事,只是要离乡远去,她放心不下家里这些小儿…… 挣扎良久,她终是捏了捏拳,跪下磕头,“我非贪生怕死之辈,还望贵人所做承诺,尽皆兑现。” 霍誉看着她道:“这个你阖该放心,我阿姐一诺千金,驷马难追。你披麻戴孝本不该拜我阿姐,快些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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