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兵领命去了,将门复又关上,屋内只留了姜严著和妘华广两个人对坐。 妘华广这时才缓缓开口说道:“江南道本身就是从过去的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合并而来,所以这次拆分也参考了旧制,分成了主营驻扎扬州的淮南军、驻扎苏州的江南东军、驻扎洪州的江南西军以及这金陵的中军大营。” 她见姜严著认真听着,顿了一顿,又说道:“江南军人马,是四个地方大军人数之最,拆分一说早已有之,祁王也曾动过这个心思,只是姞家一直不同意,这次是圣上下了旨意,才不得不分。如今各军已确认好了统帅,虎符都拆分下去了,虽然名义上还叫江南军,但中军营要去其他分军调兵的话,还得走个调兵文书,比以前是麻烦多了,所以姞督帅相当于是直接被架空了,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在中军大营露面了。” 听完这番话,姜严著低头思忖了半晌,姞高怀被架空这事,她在接到圣旨时就料到了的,但没想到江南军分得这么迅速。 那她接了旨意,来到这里,替代一个被架空了的江南军统帅,在名义上统领江南军,但实际上她的调兵权力也仅限金陵中军营的七万人,凰平帝的这一安排,究竟为了什么呢? 她想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头绪,只好摇了摇头,说道:“眼下我还是得先把江南军里面的情况再摸摸清楚,之前在节度使府,因为有姞家在,江南军的事我一点没过问,如今突然来了,竟是两眼一抹黑。” 妘华广笑道:“也不算两眼一抹黑,这不是还有我吗?你想知道什么,我去给你打听。” “最要紧的,就是分出去的其他三军统帅,出身背景,不是名册上那些基础的,我需要详细信息,尤其是背后势力。” 妘华广点点头,“好,我回去整理一份。” 她两个又说了一回话,忽有妘华广的亲兵来请,说校场那边新辟出来的一块地方,已按照她先前的吩咐收拾出来了,正有士兵等着进去布置练武台,遂请她前去查看验收。 姜严著见她有事,便站起身送了她出来,这时她看见方才带走窗外那人的另一个亲兵回来了,便叫了她进屋来。 那亲兵进来关上门说道:“人我捆在旁边柴房里了,问出来了,是个新兵,姞督帅打发人叫他留神看看哪个将领跟大帅走得近,其他的一问三不知,是个愣头青。” 姜严著点点头,她知道姞高悦虽然没来但一定在密切关注营中的动态,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说道:“知道了,叫他自去领二十军棍,这事就算了。” 那亲兵得令去了,姜严著便又在案后坐下来,开始细细翻阅那几本名册和账本。 ** 洛阳。 姬燃回城后,见园中一切如常,影士还替她坐在丹房里,宫中也没人来传召,放下心来,又叫来了替她收集情报的心腹,“我不在的这两日,宫中和各府上有什么动静么?” 那人颔首答道:“陛下这两日饮食不佳,睡得也不甚安稳,这两日膳食减少了三成,夜里总要醒两三遍,传太医瞧了,只说是春日脾胃不和,开了汤药。祁王听说宫里传太医,带了世子请旨入宫探望,第一回 陛下没召见,他们在宫外等了一个时辰回去了,第二回才召见,在长信殿里呆了不上两刻钟就出来了。” 姬燃细细听着,那人又说道:“鲁国夫人这几日还是不时进宫来,给陛下请安,再顺便看望豫王,只是从不在宫内留宿,这两日朝会也还算平静,如今祁王行事低调多了,妘萧氏也没再挑事。” 姬燃微微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这段时间,洛阳朝局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姬燃一直小心翼翼地观望着,哪怕势弱些,也要尽量避开漩涡。 自从江南出了事,打断了祁王立储的步骤,跟着又是辽南王遭训斥禁足,妘萧氏一党看在眼里,颇为得意。 鲁国夫人妘萧媚一向主张要在祁晋两党间维持一个平衡,在姬燃势单力薄时,她们站在晋王这边帮着她打压祁王,如今眼看着祁王似有式微之意,便又要转为帮着祁王打压晋王一党。 妘萧媚所希望的,就是陛下能再身体康健的活上十来年,等她的儿子姬青长大一些,到那时候,先借姬燃的手扳倒祁王,再以毒杀端诚皇太子的罪证除掉姬燃,豫王姬青便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了。 她清楚地知道凰平帝因废帝之事,对立储十分谨慎,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准备立祁王了,又出了江南风波,让凰平帝十分失望,所以不到身体难以支撑的那一刻,凰平帝是不会轻易立储了,时间拖得越长,她的胜算便越大些。 这天她照例进宫,先去长信殿给凰平帝请了安,侍奉她吃了些点心,又出来往永宁宫去瞧豫王。 如今姬青已有七岁了,不似小时侯圆滚滚的,长了些个子,变得清秀了不少,他本身性子沉稳,每日只在书房里认真念书,闲时也不过与宫人下下棋,最是平和安静的。 妘萧媚这天来永宁宫时,姬青正在书房里练大字,身边站了个学究在一旁指点,她只在门口看了看,没进去打扰他,走到旁边暖阁里喝茶,细细问姬青的贴身宫人,问他这几日的饮食起坐。 她坐在那里喝茶,听着书房里传来的声音,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姬兰来,姬青的性格与姬兰可以说是天悬地隔,姬兰像他这样大时,整日四处跑跳嬉闹,一个小弹弓子从不离手,打鸟打不到就打花草,一提起要写字就装病。 有时候她冷静想想,三岁看到老,若没出那些变故,姬兰被立为太子,大约也成不了什么贤明的君主。 但这一晃十年了,她还是不时会梦到姬兰,再怎么调皮,到底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母亲的爱子之心叫她放不下姬兰的早夭之痛,一想到这里,眼前又浮现出姬燃的脸来,只是她疼了姬燃这么多年,即便知道了这事,也总是叫她恨不起来,越想心里越是烦乱。 这时候姬青已练完字,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她坐在暖阁里,便走进来请安,妘萧媚见了忙把他拉到身边坐着,摸了摸他的脸,笑道:“整日不是看书就是练字,也不出去玩一玩,只是闷在屋里,脸儿愈发苍白了。” 姬青颔首回道:“那儿臣每日在院里站桩半个时辰,晒晒太阳。” 妘萧媚被他郑重的神态逗笑了,“你呀,这么点年纪,倒像个小大人一般,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哪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儿?”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住地摸着他的头,心里想着:“你是比你哥哥强远了,若为娘果然争气,扫清政敌,将来送你升储御极,到那时以太后临朝,也不枉我这一世鸿鹄之志。” 正想着,忽有宫人来报:“娘娘,晋王殿下今日进宫给陛下请安来了,这会儿正在御湖游船,陛下见今日天气好,命人来请娘娘带上豫王,一同过去游船赏春。” 妘萧媚听完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好,我这就收拾收拾,带了豫王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出宫 等妘萧媚带姬青到御湖边上时, 凰平帝已带着姬燃到湖心岛的亭上了。 这边岸上有宫人备好了小船,在这里等候,于是她带了姬青登船, 也往湖心岛驶去。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时节, 暖风和煦, 天空碧蓝如洗,点缀着松软的白云, 随风慢慢地飘着, 苍穹美景完整地映在湖面上, 使她们乘的这一艘小船儿,仿佛悠然行于空中一般。 妘萧媚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 自家园子里的湖从来也少去,这上阳宫中的湖也只是从前陪废帝来过几次, 心思也都没怎么放在景色上, 竟没发现这御湖这样通透如镜,澄如碧玉。 一时又有微风吹来, 湖面上微起涟漪, 更是春水潋滟,粼粼生彩, 她靠在船边,享受着微风拂面, 心情也比先放松些了。 不一会儿,船慢慢靠岸了, 湖心岛的岸边也站了几个宫人在此迎接,见船停稳, 驾船娘将船板放下, 那几个宫人伸手将她两个扶上了岸。 等走到岛中凉亭, 果然见凰平帝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件鸦青色的五爪龙暗纹缂丝袍,花白头发仍是简单挽在脑后,只用一支上弦月碧玉雕花簪点缀。 凰平帝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身着一件淡翠色云纹锦衣,头上也没甚装饰,只戴了个白玉冠,甚是清贵雅致。 那女子见妘萧媚带着姬青走过来,站起了身,但当着凰平帝,她不便以亲王的身份给鲁国夫人行礼,所以只是颔首笑道:“许久不见妘娘娘和青哥儿。” 妘萧媚先带着姬青给凰平帝行了礼,随后才起身对她笑道:“燃娘时常闭关,这一向少见。” 凰平帝这日心情不错,见她们来了,便招手让姬青坐到她身边来,笑问道:“这阵子在读什么书?” 姬青矜持答道:“回皇奶奶,在读《诗经》,风篇都读过了,开始学雅篇。” 凰平帝点点头,“嗯,不错,这风篇里你最喜欢哪一首?背诵来我听。” 姬青想了一想,便将魏风中一篇硕鼠背了一遍。 凰平帝见他口齿伶俐,落落大方,亦十分满意,春风满面地看着他,“好,好。” 妘萧媚坐在一旁,见姬青表现得好,也颇为自豪,又忍不住瞥了一旁姬燃一眼,见她神情自若,看到妘萧媚投来的目光,也抬眼朝她浅浅一笑。 不一时,有宫人采了花儿来,一个宫人用金盘托着,还有一个宫人怀中抱了一捧,呈到凰平帝面前,请她挑选簪花,凰平帝指了指姬燃,笑道:“燃娘眼光好,叫她挑了给我吧。” 姬燃听罢站起来选了一朵金黄牡丹,走过来给凰平帝簪在发上,随后凰平帝又带了她们,一同乘坐御船,往荷花台这边缓缓行来,看到荷花都已是含苞待放了,凰平帝又命人采了几朵,摆在殿内等着盛开。 在湖上游了半晌,才见凰平帝有些乏了,也是时候回宫歇晌了,于是便又乘船回宫,路上她拉着姬青,不时又问问他平常在宫中都做些什么。 姬青认认真真地将每日的功课都回答了一遍,凰平帝赞叹道:“是个勤奋孩子。”又回头对妘萧媚说道:“你也须时常督促他的功课,少年时最是有灵气,不可懈怠了。” 妘萧媚恭敬起身,低头回道:“是,臣时常进宫检查他的功课。” 凰平帝看了看她,又说道:“只是他小小年纪这样不苟言笑,焉知不是平日思虑过甚,你总在宫外长居,他年幼没有母亲陪伴,也实在可怜,不如你还是搬回宫中来住罢。” 这话说得好似不经意随口一提,但妘萧媚听在耳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她何尝不想将儿子带在身边,只是宫外有许多朝政琐事需要她参与,实在也抛撇不下,但她不好直言拒绝凰平帝,正想着如何答对,旁边姬燃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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