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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的前一晚，洛阳城内各坊开始点起彩灯，各式各样的灯棚、灯坊、灯楼连绵街头巷尾，家家门口都挂上了走马灯，上面多是蟠桃会、长生花和江山一统的图案，照得洛阳城亮如白昼，彻夜不息。 到日出时分，京城百官便都穿了朝服，依次前往上阳宫给陛下贺寿，凰平帝这日穿了最隆重的御袍，头上戴着天子冕冠，端坐在神龙殿接受百官朝贺。 等百官退下后，才是各国使臣团登殿献礼，最后是皇室众人贺寿，整个典礼一直进行到未时才结束。 下午宫中摆了经坛，有京城僧道两家的得道住持，各自开坛在宫中为凰平帝祝祷，至晚间宫中赐宴，开了三个宫殿给朝臣、使臣和宗室等众列席同贺，只是凰平帝这日晚间并未露面。 万寿节后又是连着三日庆典，百官沐休，所有衙门全部放假，城内各坊里搭了戏台子，整日不间断地上演三星贺喜、八仙祝寿等戏，洛阳城内民众，每日皆出门看戏赏灯，好不热闹。 姜严著这几日都在家里躲清闲，除了万寿节那天去宫里贺寿外，其余时间都在书房看兖州发来的信，她派去找姒孟白的亲兵一直有发信给她，只是前些日子事多，有些只是粗略地看了看，最近终于得空，她才又把这些信翻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基本上可以确定万安寺那场大火烧起来之前，他就已经跑出去了，只是那亲兵带人在山上搜寻数日无果，想着他可能下山到附近村镇中去了，于是又分派了人，到处搜寻，可惜找了许久，直至今日都还没有确切的踪迹。 她看完一遍，将信摊在桌上，叹了口气，她真想亲自去兖州走一趟，可惜如今洛阳局势瞬息万变，她实在抽不开身。 姜严著看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随后起身将桌上的信收好，走出了书房。 这天是万寿节庆的最后一日，各坊的戏台子已经陆续开始拆了，她见街上人已没前两日那么多了，遂在街上信步走着，悠然往随园来找姬燃。 这几天上下忙着准备万寿节，加上妘萧文才被凰平帝隐晦地敲打了一番，所以这段时间妘萧氏一党消停了不少，但姬燃知道他们私底下还在密切的活动，只为了尽可能的把立储这件事往后拖。 姜严著也派了人时刻盯着那边，所以经常要来找姬燃，彼此通些消息。 这天姬燃正坐在书房里，听执事人说姜严著到了，忙叫了人请她进来。 姜严著一进门见她面色严肃，手里拿着个纸条子，“是怎么了？” 姬燃将那纸条递给她看，是宫里传出来的，凰平帝昨天夜里发起高热，晨时又添了肺喘，许多太医守在寝殿外，但因万寿节未完，宫中不许人走漏消息。 姜严著看完，将纸条递回给她：“我去内卫找一趟丹羽确认此事。”
第139章 拦阻 姜严著来到上阳宫外时, 能感受到这里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守在宫外的内卫人数稍有增加，而且个个神情紧张，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 让所有士兵警惕宫外打探消息的人。 提象门外的领头守卫见姜严著骑马过来, 忙走上前行了个军礼：“大帅怎么此时赶来？有何吩咐？” “我找你们姚将军。” 那守卫有些面露难色, “宫门快下钥了，姚将军今晚不一定能出宫来。” “你派个人进去叫她, 我在这里等着。” 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守卫想了想, 只得点头转身叫人进去找姚章青去了。 不一时，果然见姚章青大步从宫里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官。 她见姚章青神色严峻，知道宫中情况果然有异, 遂走上前说道：“我听人报内卫执勤增加了班次, 所以来看看，可是缺人手？” 姚章青会意, 摇摇头：“万寿节期间取消夜禁, 民众出游者多，遂增加班次以确保宫禁安全, 并无甚异常。”说完又往后瞥了一眼。 她明白这是在示意她，身后那两个宫官奉了旨意, 不许走漏宫中消息，所以特来跟着的。 姜严著点点头：“好, 若需要增添人手，可派人到衙门知会我。”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宫官, 没再说什么, 转身上马去了, 姚章青看她走远，才回身仍旧进宫来，心中思忖着如何在凰平帝下旨召人侍疾时，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递给晋王。 万寿节期间，因有多国使臣团在洛阳，皇帝身体抱恙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以免造成周边地区动荡。 直到万寿节后，才有宫中传出旨意，分赏了各国使臣团，并派鸿胪寺卿亲自送各国使臣团离开洛阳。 等所有使臣都离开后，禁军指挥衙门才接到宫中消息，洛阳城立即戒严，并宣晋王姬燃入宫侍疾。 妘萧氏一党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凰平帝有疾，但又因万寿节这个节骨眼上，当着使臣不好宣召。 妘萧文认为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听闻此刻宫中下诏宣晋王入宫，决定派人前去拦截，若凰平帝在此期间殡天，他们或许能趁乱为姬青争取一把。 妘萧媚此刻在她父亲的园中等待人传消息回来，她在堂中来回踱步，反复忖度着当前的计划，好在这次万寿节前，她找了个由头把姬青送进宫去了，此刻他正在内宫侍疾，想到他比姬燃更近水楼台，不禁有些激动。 不一时，妘萧文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迎上去问道：“父亲，宫中情况如何？” 妘萧文走进来慢慢坐下，她走上前奉了杯茶，他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内宫消息严密封锁，还没有确切消息，陛下年纪大了，我看这一关怕是难过，人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务必拦住晋王入宫。” 妘萧媚正要说话，忽有人前来禀报要事，妘萧文抬手叫了那人进来。 “禀太师，分派了三组人，一组在路上拦截车辆，一组在宫外阻挡，还有一组潜入随园俟机强夺世子。” 妘萧媚听了一惊，“路上拦阻即可，何必伤她幼子？” 妘萧文转头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她杀你儿子时，可没这么心软。” 妘萧媚听罢将头转到了一旁，不再言语。 另一边姬燃在随园接到宫中的旨意，赶忙换了衣服，走到院中内道上车，准备前往上阳宫，姜严著带了人站在随园门口，看着她上了车，嘱咐道：“万万小心！” 姬燃坐在车上，撩起帘子看着她笑道：“你放心。”说完撂下帘子，吩咐赶车的人，“走吧。” 这日从随园开出来的马车，一共有三辆，分成三条路线，同时往上阳宫开来。 第一辆车是从随园正门出来的，走的是晋王姬燃往常进宫的路线，在长安街与长青街交汇处，被一队神策军拦了下来。 那将领见车停了，走上前冷冷说道：“晋王殿下，末将听到消息，说有歹人藏在殿下车中，意图混入宫中于陛下不利，请殿下配合我等查验。” 半晌，车内悠悠说道：“请将军自便。” 那将领一掀车帘，果然见内中端坐着一个穿蟒袍的女子，只是带着面纱，瞧不清脸。 他皱了皱眉，在车厢中装模做样地查验了一番，随后又说道：“还请殿下摘去面纱，让末将确认是殿下本人乘车。” 那女子迟疑了片刻，缓缓将面纱掀开，那将领一见，像是晋王，又不太像，他先前只见过晋王几面，此刻却不免有些狐疑。 她见他眉头紧锁，微微一笑：“怎么，将军不认得本王？” 正在他迟疑之间，车外忽有他的亲兵说有事禀报，于是他朝那蟒袍女子拱了拱手：“请殿下稍后。” 随后转身下车，那亲兵在他耳边说道：“在另外两条街上也拦下了两辆晋王府的马车，一辆里面坐的是燕安王，一辆里面坐的是圣心法师。” 燕安王姬阳此次入京贺寿，本来住在凰平帝指的园子，后来因姬燃说她已有许多年不曾见到姬阳，想要接她到自己府上叙旧，遂请了旨，将她接进了随园居住，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至于圣心法师姬夕，万寿节期间跟随白马寺住持进城为凰平帝开坛祝祷，昨日万寿节结束，才与众僧道一同离宫。 他虽被废为庶人，但此次进京也是凰平帝特许的，所以跟随妹妹一起住在随园，听上去似乎也很合理。 这么看来，这是晋王担心自己进宫路上被拦截，所以与燕安王妹兄二人分乘三辆车进宫，以分散神策军的注意力，那将领冷冷一笑，这点小把戏还想逃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又转身上车，对那蟒袍女子拱手道：“殿下的车还是有些问题，为确保陛下的安全，请随我到神策军指挥营，换一辆乘坐进宫。” “什么意思？是说本王的车藏了东西不成？” “不敢，只是为了宫禁安全，末将斗胆请殿下换乘车辆进宫。” “好吧，请将军带路。” 他见这晋王这样好说话，心中得意，遂命手下人驾车往神策军指挥营开来，另外被截下来的燕安王和圣心法师的马车，也有神策军的人细细查验过，发现并无异常，但为保万无一失，也都被请到了指挥营换乘车辆进宫。 这时，原本在提象门附近蹲守的人，收到消息说已经拦截到了晋王的马车，也都纷纷撤回了指挥营。 因为宫禁附近属于内卫的值守范围，他们的人蹲守在此太久，容易被内卫发现，按照妘萧文的吩咐，这次行动要尽可能低调，不能与内卫起冲突。 等众人回到指挥营，见那三辆从随园开出的马车都停在了这里，妘萧景等在这里做进一步确认。 他见到那三辆马车，知道晋王必然已被截下，遂悠然踱步到这边，听那将领汇报了三辆车的情况，点点头。 随后他一抬眼看见那蟒袍女子带着面纱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了下来，旁边燕安王和圣心法师也都下了车站在一旁，他上下打量了那女子片刻，走过去拱了拱手：“请殿下除去面纱。” 那女子没有回应，妘萧景眉头一皱，伸手将她帷帽下的面纱掀了起来，四目相对片刻，他回身一拳打在了那将领脸上：“她不是晋王！” 说完他又将旁边一个骑着马的士兵从马上拽了下来，翻身上去，朝那几个人喝道：“愣着干嘛？给我到宫门口拦人！” 指挥营登时乱作一团，也没人顾得上那假晋王和燕安王等人，姬夕看着他们纷纷冲出指挥营，朝那蟒袍女子和姬阳微微一笑：“能瞒这么长时间，真不愧是我找的影士。” 此刻姬燃已从后来乘坐的那辆黑绸马车上下来，换上了一匹马，由姚章青所派的八个翊卫士兵前后拥着往提象门奔来。 在距离宫门仅有两百步远的时候，她听到后面神策军追了上来，往后看了一眼，随后扬起马鞭，催促众人快速进宫。 提象门外的侍卫和宫人见打头的是翊卫的人，又见中间那人穿着青衣蟒袍，头上戴着亲王宝冠，峨眉杏眼，果是晋王本人无疑，遂稍做核验便放行让她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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