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严著看着他, 也不气恼, 悠悠笑道:“多出一千多斤矿石对不上数,锻造营的千户已经全都招了, 你还替他隐瞒?” 他听了又是一惊,万万想不到锻造营居然会先招, 那可是掉脑袋的勾当啊。 她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说道:“他的命我替他保了, 所以他才招的。你想想,他的都能保得住, 何况你的?” 那将领见她说得这样郑重, 不由得信了几分, 想着锻造营若真招了,他死扛着也没有意义。 但他还不了解姜严著的为人,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能在这么大事中保住这些人的性命,所以还是迟疑道:“这样大事,大帅莫说玩话。” 姜严著摇头笑了笑,将翘着的腿放下来,手肘搭在腿上,俯下身子凑到他面前说道:“你当我是在嬴都护面前保下他的?我还没那么大面子,你再细想想,我也缺钱呐!” 他立刻明白了,原来这大帅不是来查案的,是来打秋风的! 一旁姚林彰听了这话也抬起了眼睛,见姞项玉和妘华广仍旧在夹菜吃,面色如常,他皱了皱眉。 姚林彰素来对姜严著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她当着众人说这话,是真的行事不检点,还是为了查访而自污。 旁边两位都是她的亲信,说这话无所谓,可他一个外人,听了这些话,倒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姜严著仍盯着那将领等他答话。 那将领知道她这是想来分一杯羹,精神放松了一些,想了想,说道:“大帅,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啊。” 这话说明他是松动了,姜严著直起身来,笑道:“我没叫你做主,我不过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请大帅明示。” “我问你,原矿石你们是怎样分帐的?” 那将领低下头,思考了许久,叹了口气说道:“凡所出铁矿,五成运至西昌锻造营,两成运至吐蕃,三成运至江南。” 总算是诈出来了。 姜严著原以为只有吐蕃安插了人在其中,没想到还有江南军搅在里面,但她内心虽震惊,面上却不露声色,又问道:“那五成收上来的钱呢?” 那将领低头说道:“有一半给众人分了,剩下的留着打点县衙们和边境驻军。” “这话不实,难道你一点也不要?” 那将领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方说:“我拿一成。” 姜严著哈哈笑道:“这才对了坎儿。”说完站起身来亲自替他解开绳子,慌得那将领忙站起来自己往下褪,口中一面说着:“大帅使不得。” 她也没理会他的客气,手搭在他肩上,推到桌边来,将他按在了方才他坐的椅子上,笑道:“你也别担心,我不是要从你们收的钱里占便宜,我有法子让吐蕃和江南提些价格,多出来的我也不全要,再留给你两成,如何?” 那将领听了眼睛一亮,马上举起方才喝了一口的杯子,敬道:“多谢大帅关照!” 姜严著也举起杯子:“你也要原谅我先前的粗鲁,来来来,一起发财。” 那将领也忙又举起杯子,口中连连说道:“不敢见怪,托赖大帅鸿福!” 姞项玉和妘华广对视了一眼,也笑着举起杯子,姚林彰见状也只好将杯举起,五个人一起碰了一杯。 碰完杯,姜严著又亲自拿起摆在一旁的布菜箸,给那将领夹了几箸菜,说道:“其实我惦记这个矿和锻造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大都护时时要见我,不愿放我出来,好容易找了这个机会,若不是我抢了个先,跟小嬴帅打了招呼,大都护差点派督察营千户前来,若是那样,你们这一关可就难过喽。” 那将领一面听她说着,一面频频点头,知道她在嬴都护面前非常得脸,若有她从中参与,分些钱保得他们这些人继续守着这矿捞钱,显然是个极好的买卖。 姜严著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她来之前派人调查过,知道这矿之前是由一个蜀军老统帅最先发现以及负责开采的。 这老帅因是妫韩全的师父,前阵子出事后已退军养老,这还是嬴都护看在他从前的军功份上,勉强给了他一个体面。 这铁矿山自从他倒台,还没有派新的中军营统帅来督管,只派过三批巡营官来视察,每次不过待上几天便走了,也没人详查这里面的异常。 但对于锻造营和矿山里的首领来说,这时节实在有些难熬,靠山倒了,若寻不到新的,这里头的事迟早要炸,到时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用脑袋往里填。 那将领方才听她说起“小嬴帅”,知道指的是嬴海蛟,她作为嬴都护的姪女,未来极有可能接手安南都护府,若能通过姜严著攀上这新枝,地位岂不更加稳固? 等姜严著说完,那将领忙笑道:“这次遇到大帅前来,实在是我们有福,大帅放心,既已说明,我也不藏着掖着,等我回营拿了账本来,晚上给大帅过目。” “好好好!”姜严著笑着又跟他碰了一杯,然后见酒菜已足,便说道:“矿上事多,我也不虚留你,明日晚上你再来,我们吃酒细谈。” 说着带众人一同送了那将领出来,见他骑上马走远,马上又带他们三个回到小账里,先吩咐妘华广道:“这件事瞒不了太久,须得马上切断太和县与西昌的联络,我想方才那将领肯定一回营就会派人去西昌求证,你带上人马到半路截杀,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是!”妘华广领命而去,她又同姞项玉说道:“你带上一队精锐侦察兵往吐蕃边境去一趟,方才那番话我是诈他的,所以在他晚上来之前,最好我们还能再掌握点东西,时间很紧,快去快回。” 姞项玉点点头,转身便点兵去了,帐内只留下了姚林彰,看上去有些迷茫,他从前没跟姜严著出过任务,完全搞不清她这是什么路数。 姜严著见只剩了他,倒不像方才那么着急了,长出一口气,在一旁桌边坐了下来,看着他说道:“你作为神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从前曾跟他一起来过这里,对么?” 姚林彰听她提起八年前的事情,眉间微蹙,略有迟疑地答道:“是,那次也是我们在西南边境往西的吐蕃暗哨被毁,所以来查看情况的。” “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么?” 姚林彰仔细回忆了一番,缓缓说道:“当时锻造营的千户,私造兵器偷卖给吐蕃,被我们暗哨发觉,于是被他们灭了口。当时铁矿和锻造营还不像如今,改成了互相监督的关系,所以极容易两下里合作,开采出的铁矿,先瞒下一半,另一半走明账,多的私下运到锻造营另一处炉房冶炼。因那几年我们时常与吐蕃有摩擦,对方兵器消耗极大,所以锻造营赚得盆满钵满,对我们的调查极度抵抗,当时我们来这里,短短五天时间,遇到了九次刺杀。” 姜严著点点头:“嗯,他和我说过。” “后来,是吐蕃那边先闹的事,因我们在这里调查,致使他们答应好要运出境的兵器,没能按期抵达指定地点。吐蕃因已付过钱了,没见到货以为被耍了,直接带军过境来取,此事暴露,我们就近调了雪豹营的人前来镇压,才将私造兵器的一干人等全部抓获。” “你们当时其实在锻造营也有暗哨,对不对?” 姚林彰听她这样问,先是吃了一惊,飞隼营所有细作暗哨,都是在外部国家,凡是安插在内部军营的,都是飞隼营绝密中的绝密,就算嬴华风同姜严著关系匪浅,也绝不可能将此事说给她听。 姜严著见他表情严肃,一双鹰眼直直地看着她,警惕中带着一丝恐惧,如果真是嬴华风说的,那他在姚林彰心中高大而神圣的地位将会就此崩塌。 她笑着摆摆手:“你放心,不是神风告诉我的,我有我自己的路子。” 姚林彰长出了一口气,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下来:“是的,有一位。” “那暗哨从前是锻造营的小兵,因八年前的事,营中头目被一网打尽,所以被临时提拔为负责人。那次任务中,神风还碰巧救了那人一命,后来那人为了报答他,亲自选了上好材料,按照他的图纸亲手打了一柄锤子送给神风。” 姚林彰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此人如今还在锻造营,我说的对么?” 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发现的,但事情涉及到飞隼营针对内部军营的监控,他不愿透露更多细节,所以仍是没有说话,眼神瞥向了一旁。 姜严著见他不愿说,轻轻一笑,站起身来:“罢,我不逼你,来日方长,我想这件事会慢慢水落石出的。” 第二日傍晚,妘华广先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赶了回来,来到姜严著的帐中报说:“果然那矿山的将领留了个心眼儿,一回去就派了两支人马往西昌赶去,都被我截杀了。” “两支人马…”姜严著低头思忖片刻,看来他还是留了一手,若只派一支,带不回消息也正常,但若两支队伍全部一去不返,一定会引起怀疑。 正想着,外面亲兵忽然禀道:“大帅,铁矿山那将领正在营门口求见。”
第85章 倒卖 姜严著跟妘华广对视一眼, 吩咐道:“请他进来。” 过不一时,只见那将领怀中抱了一小坛酒,笑着走进来, 说道:“我特特来向大帅赔不是, 原说要回去找找账本, 结果我那屋子乱成一团,这事我也不放心让亲兵去找, 自己在屋中翻了这一日竟也没找到, 只好今日先来跟大帅说一声, 来日找着了,立刻拿来。” 姜严著知道他这是在找借口拖时间, 大概还准备等着他那两支去西昌的人马回来再说,于是哈哈一笑:“我的桌案也是乱, 有时候越是着急找什么, 越是找不到。不打紧,反正我们是来稳固边境线的, 还得驻扎在此一段时间, 只是你别叫我空手走就行了。” 那将领也颔首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完眼见天色已暗, 姜严著便吩咐人备饭菜,要与那将领好好吃两杯, 饭菜刚准备好,正好姞项玉也回来了。 桌上还是先前的那几个人, 但这一晚众人各怀心事,也没再提一句关于铁矿和锻造营的事情, 不过闲聊些蜀地西南这边的天气。 酒过三巡, 那将领醉眼朦胧地拱手笑道:“末将酒量不佳, 叫大帅见笑了。” 姜严著拍了拍他肩膀:“你们开采工地任务繁重,我也不敢留你太晚,怕耽误你们明早开工,等你这一批铁矿运走,找到账目了,咱们再好好喝上一回!” 那将领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是,是,不好耽搁大事,我…这就…这就去也!” 等那将领走后,她们这桌也都散了,姞项玉跟着姜严著回到营房,禀道:“吐蕃边境没甚异常,我悄悄过境去看了一眼,那边山坳里有个洞口,外面有人把守,估计就是用来收矿石的,那边离飞隼营的暗哨约有一里,估计是之前动静大被飞隼营发现了,结果暗哨暴露了,所以才被拔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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