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姜严著此去西南,该完成的任务已圆满完成了,不仅同时收拾了吐蕃和南诏,亦且消灭了江南军在南诏的势力,蜀地周边又能消停个一年半载,让安南都护府能够度过脆弱的权力交接期,但中军营在益州城外迎接她时,气氛却十分肃穆。 在蜀军看来,这次虽然西南大捷,但是副帅姞项玉在遇袭中战亡,却让此次大胜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嬴都护远远地见她回来,面色沉重,知道她因姞项玉阵亡心中不快,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贤姪受累了,咱们军中人,这样事也该看开些。” 姜严著叹了口气:“还是我思虑不周了。” 嬴海蛟也忙在一旁劝慰了一番,她转头跟嬴海蛟对视了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地微微点了点头,姜严著心里明白,此刻安南都护府已经站到了以她为代表的晋王阵营中了。 这次同姜严著一起回来的还有妘华广和姚林彰,所以嬴都护晚间还是摆了简单的筵席,第二日他亲笔起草奏疏,上报西南大捷,并着重讲了战亡的副帅的功绩。 只因姜严著昨晚在席上同他叹道:“阿玉跟着我这些年,吃苦总在前面,加官进爵却没有份,我总想着还来得及,谁承想……请大都护在奏疏上为他请份哀荣吧。” 果然半个月后,朝中下发了赏赐,追封姞项玉正三品辅国将军,并加赐烈勇侯。 通常来讲追封的爵位都是不能世袭的,但这次发来的圣旨上,却写了加赐一代袭爵。 嬴都护叫姜严著前来看诏书,并问她道:“他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姜严著想了想,说道:“他还有个妹妹,在古蔺县做县丞,并奉养老母,因她为官清廉,家中境况一般,每年他往家寄钱,我都添些给他。” 嬴都护点点头,这次姞项玉追封后每年至少会有一千贯赏钱给到他的母亲,想来家中境况应该能得以好转。 又因他尚未成亲,所以他的爵位将由他妹妹的长女,在年满十五岁时承袭。 姜严著见到这些赏赐,心中也稍感安慰,随后嬴都护便派了一队人马,打着三品辅国将军的仪仗,到姞项玉在古蔺县的家中送诏书,并送其遗体归乡。 这天,姜严著在益州宅中晨起练棍,在院中耍了一套棍术,直到额间微微发汗才停下来,正见住在别院的姒孟白,走到这边来望她。 她收起棍子,请他在一旁石凳上坐了,他见她仍是情绪不高,猜想大概还是因为姞项玉的事情,再加上那把长柄莲花锤失落一事,心中郁郁。 从西南回来之后,姒孟白见她带回来的那个兵器盒是空的,问了妘华广才知道,是姞项玉阵亡后,她带人杀回去时,在一处崖边脱手掉进山谷里去了。 他曾听姞项玉说过,这柄锤是嬴华风给她打的,她又拿着这锤在武举夺得了状元,知道此锤对她十分重要,所以他连夜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了个图样,递给她看了,说道:“照这个样子,找锻造营再打一把吧。” 姜严著见到那图样子,心情更加烦闷,将图往外一推:“你拿什么比神风?” 姒孟白听她这样说,先是一愣,想是自己有些不自量力了,也许画得也不甚精确,更让她添了愁烦,正待要解释,却见姜严著摆了摆手,一句话没说,丢下他径自往东屋走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因嬴都护许姜严著在宅中休整,不必往中军营去,所以她只是在宅中闷坐,也不同人说话,只是偶尔嬴海蛟来一趟,她两个对坐下盘棋,也说不上三两句话。 有时候妘华广也会来瞧瞧她,想着她只是一时情绪不佳,大约过阵子就好了。 结果没想到更让人头疼的事很快就来了,晋王姬燃悄悄给姜严著寄来了一封密信,信中写道,凰平帝有意召她回京,改派她去江南道出任节度使。 此中必然有祁王在其中撺掇,大约也是因为江南军这次在西南损失不小,看来他还是觉得把姜严著放在眼下更省心些。 姜严著看着那信,心中怒火又起,她想起那支黑衣人马虽然后来被她灭了,但是带人击杀姞项玉的那名江南军将领,却在崖边逃脱了她的追杀,使她没能为姞项玉报仇。 这次她跟江南军,算是添了私恨了。
第89章 继任 姬燃在信中问及她的想法, 如果她认为此时还不是好时机的话,可以同姚苏锦说一声,仍旧回安西都护府去, 毕竟她这次回蜀中其实也是为了防止吐蕃有余力在陇南威胁河西走廊。 姜严著拿着那信坐在书房里仔细想了想, 这时候回西域, 的确是个好退路,她可以在安西都护府一面稳住势力范围, 一面向江南试探, 只是距离遥远, 这终究不是长法。 况且如今地方四军加上新封的北庭,虽未有十分稳, 也都有八分稳了,安东北庭安西这三处自不必说, 都已归在她的势力范围之内。 蜀军是她投军的出身之地, 如今嬴海蛟的位子也明朗了,再加上陇南的商市, 安南都护府也已被绑在了安西身侧。 她思考了许久, 提笔给姬燃回了一封信,她决心已定, 此时虽非最好的时机,但也可以去江南, 她心里想着:“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去探上一探。” 回完信, 有执事人在门口敲门,她将信折好, 说道:“进来。” 那执事人递了一封拜帖上来, 她抬眼一瞧, 是永定侯姒槐安差人送来的。 自从姒槐安袭了爵位,永定侯府已是焕然一新,前阵子靠着益州的丰乐钱庄,将大部分债务置换成了钱庄的商路资源,姒孟白一分钱没损失,只是里外一腾挪,就把永定侯府的债务全都消了。 姒槐安心中明白,这都是姒孟白看在姜严著的面上才肯这样出力,虽没出钱,到底占了钱庄几日的流转,想来也损失了不少利润,所以姒槐安一直惦记着要请她两个再聚一聚。 只是前段时间西南事忙,姜严著一直不得闲,这几日姒槐安听说她一直在宅中休息,赶忙打发了人来请。 姜严著见拜帖上写的是明日,点点头,吩咐那执事人道:“去别院跟姒公子说一声,明日我们前去赴席。” 那执事人领命转身去了,过没多久却带回来一封告别书,原来她方才进屋没多久,有姒孟白在京城宅中人前来报丧,说他大祖母姒太师的弟弟殁了,催他速速回洛阳奔丧。 这姒太师的弟弟从前在岭南任上,所以当年红印案没受影响,去年年底辞官致仕才携家眷回到洛阳来,彼时姒孟白还在益州,所以并没有前去拜见,不想这舅姥爷回洛阳还没到一年,竟殁了。 他收到信赶忙收拾东西,听说姜严著在书房内不见人,就匆忙写了一封告别书,吩咐人等她有空时送进去。 他携随身行李和小伙计,先到益州丰乐钱庄嘱咐了一番,便匆匆出城赶回洛阳去了。 姜严著见了告别书,没说什么,只打发了人去回姒槐安,说明日她独自前去。 到第二日中午,姒槐安已差了人用一辆宝顶马车来到姜严著的宅中接她,她换了身衣服,跟随那边的执事人上了车,往永定侯府里来。 姒槐安昨日已知姒孟白回京奔丧去了,所以把地点定在了自家宅中,她带着妹妹一起在大门口候着,见车来了,忙亲自上前打帘迎接,见到姜严著,笑道:“我昨儿看了城中各大酒楼的菜单,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在家中吃得舒坦自在,所以还是请你到家来了,你可不要嫌我小气。” 姜严著走下车哈哈一笑:“把你陈年封的好酒开上两坛,我就不说你小气。” 姒槐安也笑:“莫说两坛,我的窖藏,你想喝哪坛咱们就开哪坛,喝不了的,给你搬了带走。” 姜严著回头看她:“笑话,怎么还能有我喝不了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同走进宅中,来到大厅里,先坐下吃了些茶,姒槐安吩咐人传菜,等菜上齐了,她们几个才往饭厅里来。 姜严著这天早上一直呆在书房,看她命人收集的江南军信息,连早饭也没叫传,这时候走到饭厅中,一闻到香味,食欲也上来了,所以也先没忙开酒,她们都先吃了些菜饭,有了五分饱了,才叫人抬酒来开。 今日姒槐安没叫小婿作陪,席间只有她和姜严著,还有妹妹姒槐哲三人。 姒槐哲是不惯饮酒的,所以只是姜严著同她对饮,这姒槐安也是个有酒量的,从前姜严著在蜀军时,也就只有她两个能喝个不相上下,后来姜严著回京参加武举去了,她都找不到一个能对饮的酒友。 她两个对饮了几轮,又聊起益州衙门近日的事来,姒槐安抱怨了一通刺史的古怪为人,连带着又提了几句传闻他在扬州时的官府做派,姜严著听她说起江南的事来,留神听了几句,但也只是些传闻,并不真切。 从衙门琐事,又说到一旁姒槐哲的身上,姒槐安叹道:“从前我公事多,家里大小事都靠她一个,但也不能因为我无暇顾及,把她耽搁了,眼见过阵子就要送她去国子监读书,还要联系人赁宅子,这几日我正为此事发愁,我对洛阳不大熟悉,也不知道什么位置好,只是听人忽悠。” 姜严著听了,看向一旁姒槐哲,笑问道:“你准备去国子监读什么?” 姒槐哲生得腼腆,抬起头板板正正地说道:“我要去读算学。” 姜严著听了奇道:“以你的家世,不是该读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怎么读算学?将来为官,也不方便呐。” 姒槐哲微微一笑:“我喜欢数术。” 一旁姒槐安也摇头笑道:“我拗不过她,反正家中有我,也不指望她当多大的官,能学自己喜欢的,也好。” 姜严著点头赞叹:“和你一样,都是有主意的。”又说道:“什么时候往洛阳去?倒也不必赁房子,离得这么远,免得叫牙人诓骗了。我家也有几间空屋子,有一个离国子监就不远,虽然小些,但她一个人带执事住的话,也尽够了,位置也便宜,出门转一个巷子就到国子监。” 姒槐安听见说,眼睛一亮:“果真如此,那更好了!”又笑道:“我这欠你的,更难还了。” 姜严著摆了摆手:“自己人,说什么欠不欠的话,该罚你一杯酒。” 姒槐哲在一旁见房子有了着落,又想到不久就能去洛阳读书了,也甜甜笑了。 听说她准备月底就启程,姜严著想了想,说道:“我可能过阵子也要回趟洛阳,若来得及,就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姒槐安正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听她这样一说,更加稳妥了,连连又敬了她几杯酒。 她三人酒足饭饱之后,才离了饭厅,又到偏厅吃了回茶,说了些闲话,姒槐安才送姜严著出来。 接下来几日,姜严著仍只是在宅中休息,那天同姒槐安喝了顿酒,心情倒没先前那样低落了,整个人也平和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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