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章青果然十分喜欢,戴在胳膊上试了试,正合适。 随后她两个又在房中说了许久的话,姜严著才同她一道从角门出府,往小御街上一家酒楼来吃饭。 她们坐在靠窗的一个雅间内,刚吃到一半,姜严著一偏头,正好看到街对面丰乐钱庄里走出一个身姿飘逸的贵公子,正是姒孟白。 这是她回京以来第一回 见到他,隔着一条街,只见他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怒气,她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冷酷的表情,不知何故,竟有几分动人。 其实她前几天曾派人去怡园给他送过年礼,只是那边并没有回礼。 她后来私下里也想过,当初那一句“你拿什么比神风”确实说得有些重了,他不过是好意,只是正赶上她心绪不宁,这才把话说僵在了那里。 可是送完年礼没消息后,她也懒待上赶着再解释,她近日忙着准备年后赴任的事情,实在没心思哄男人。 于是她见他上了车离开丰乐钱庄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仍旧和姚章青喝酒不提。 到了除夕这晚,姜严著只是陪着郡公在鹿园宴请亲朋,到夜半时分,她想了想,还是打发人去怡园给姒孟白送了一碗饺子和一笼饽饽,执事人送完回来,她问姒公子可有话回? 那执事人摇了摇头,说并没见着姒公子,是管家接进去了,她点点头,也便作罢。 等过完了年,姚章青已到神策军报道了,她也备好了行装,准备去往金陵赴任了。 正月初八这天,她骑着追风马,只带了两个亲兵,轻便地出了洛阳城,往南面官道走着。 刚至官道上,只见前面有两人骑着白马,前面的那人身着缂丝锦袍,外面罩着一件白貂夹袄,后面那人只穿着素布棉袄,看着是一位贵公子带着个伙计,似乎是在等人。 等她走到近前来,打头的那华服之人掀起帷帽下的面纱,露出一张精致俊俏的脸庞,眉眼如画,竟是姒孟白。 他朝姜严著一笑:“我与你同去江南。” 姜严著见是他,不由得一愣,半晌问道:“你去江南做什么?” “开钱庄。”
第91章 扬州 姜严著听他说要去江南开钱庄, 不禁奇道:“功名不要了?” 姒孟白轻轻一笑:“嗯,不要了。” 其实从洛阳去江南,坐船是最便捷的, 但是姜严著坐不惯船, 所以还是选择绕路骑马过去。 姒孟白心里庆幸, 好在自己知道她晕车,想着她大约也不会选择坐船, 所以没去码头, 而是径直跑到官道上来等她, 果然叫他等着了。 姜严著心里高兴,但面上仍是淡淡的, 也没问原由,只是说道:“好, 那一起走吧, 我今天要在天黑前赶到汴州。” 姒孟白点点头,仍旧放下面纱, 调转马头, 跟她一起上了官道,朝东跑去。 晌午她们只在官道中一处脚店打尖喝了茶, 歇了不到一刻钟,便又启程快马东去, 果然赶在了傍晚汴州城门下钥之前进了城。 姜严著料到此次东行必然会经过许多城池,但她不耐烦应付官府, 所以只是穿着便服,身边亲兵也都是寻常打扮。 她同姒孟白两个人打头, 各自骑着一黑一白的骏马, 风风火火地进了城, 远远看上去倒像是一对富贵游侠。 她们在一家规模不小的私营客栈门口停了下来,姜严著望了望里面,倒也是灯火辉煌,转头看向姒孟白:“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吧。” 姒孟白没摘帷帽,面纱罩着脸,看不清表情,只是点点头。 正说话间,已有店家堂倌从里面迎了出来,看见她两个身上衣服皆面料不菲,后头还有骑马的跟班,知是贵人,忙走上前来牵马说道:“小人今日何其有幸,遇着贵人下降,小店内还有上好雅间,格外幽静,料想贵人必能瞧得上眼。” 姜严著见他话虽浮夸,却也有些意思,抬腿下马,拎着袍摆大步走进店中,一楼是用餐的大厅,果然宽敞干净,点点头:“给我们腾出四间上房来。” 那小二见她们一行共五人,三女两男,除了前头两位贵客外,另外两间,想来一间是给后头那两名女随从同住,另外一间是给那男伙计住的。 从来少见出门在外给跟班都开上房的,那堂倌见果然是阔客,喜得点头哈腰说道:“得嘞,上房管够!请几位稍坐,我这就上去招呼人收拾。” 姜严著挑了个僻静的桌子坐了,姒孟白也走上来坐在她对面,将帷帽摘了下来。 她的两名亲兵带着那小伙计三个人,已拿行李上楼盯着人收拾客房去了。 姜严著喝着茶,让姒孟白看水牌点菜,不一时,几位堂倌一番忙碌,上了四冷四热八样菜肴,那堂倌又给姜严著拿来一小坛子桂花酒。 她拿起来闻了一闻,味道淡而香醇,知道是不那么容易醉人的酒,便给姒孟白也倒了一小杯,笑道:“明儿还要赶路,浅尝些,晚间好睡。” 姒孟白笑着端起杯来,她也拿起杯来轻轻跟他碰了一下,两人对喝了一小口,才开始举箸吃菜。 姜严著这时才慢慢问他,怎么忽然从洛阳跑出来了,姒孟白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他舅父和表哥这段时间来的荒唐行止同她说了。 原来他那表舅姥爷虽然在岭南官位不低,但家中晚辈没有出息的,他那表舅资质平平,只在衙门捐了个闲职。 那表哥更是不成人,整日只好在堵坊闲混,这些年欠下不少外债,连洛阳老宅都抵出去了。 这次举家回京原以为可以躲开那些债主,不成想到了洛阳没过多久,就又被人找上了门,气得老爷子当场病发,一命呜呼了。 因那宅子是抵押出去了的,整日有人上门打砸,所以他们才跑到怡园躲了几日。 正瞧见如今轰轰烈烈的丰乐钱庄,不由得红了眼,又见姒孟白家中无人,那表舅便仗着自己辈分高些,开始要做起他的主来。 他同姒孟白说的话,本也有些道理,像这样的世宦之家,晚辈中在朝无人,守着这样一份家业也实在是难。 只是看了一圈,也只有姒孟白一人才学尚可,看上去登科有些指望。 于是这舅父便想着,先将钱庄事接过来,让姒孟白专心读书备考,将来得个一官半职,对钱庄来说也是好事。 奈何他不懂经营庶务,只得还叫长男去看看,也好学着做些正事。可是对于一个赌坊里混惯的人来说,把个钱庄交与他,就好似将个老鼠丢进了米仓。 他那表哥一见丰乐钱庄库中满面墙的金银铜钱,眼睛都直了,想尽办法,又是拿着姒孟白的印,又是骗了他的签名,已借贷为由,支走了几千贯钱到赌坊泡了三天三夜。 提钱那日,又正碰上丰乐钱庄的主管出去收账,回来才发现被人提走了一笔钱,赶忙来找姒孟白,这事才暴露,正好就是姜严著跟姚章青在小御街喝酒时,看见他满面怒容从钱庄走出来那天。 至此,书也读不下去了,他回到钱庄理了数日的账,只是被支走的那笔钱早已输光了,只得划到他个人亏损上去。 接着又为了摆脱掉这房远亲,他替表舅赎回了他家洛阳旧宅,仍叫他们搬出了怡园。丰乐钱庄上下也都认了这表舅父子俩的脸,往后再见他们来,心里也都有数了。 “你打发人送来的年礼,我是在他们年初一搬走才看见的,还有除夕夜那两笼点心,我后来才知道刚到家中就被舅父要走了,真是可恶。” 见他话语间颇为那除夕夜的点心愤慨和惋惜,姜严著笑道:“不过是点心罢了,不值什么,倒是你这里外里,定又损失了不少钱钞,难道就认赔不成?” 姒孟白叹口气:“不认赔难道打官司不成,为了这几千贯钱,丢我大祖母的名声,不值得。” 姜严著哈哈一笑:“孟老板如今不愧是京城首富了,几千贯钱说得这样轻飘飘。” 接着她又想到这一起事情皆因他无官身而起,遂正色道:“你只放心,有我在,保管不会叫你丢了丰乐钱庄。” 姒孟白也笑着看她:“我知道。” 她两个慢慢吃完,正好姜严著的一个亲兵从楼上走下来,说道:“房间已都收拾妥当了。” 姜严著点点头,站起身来,叫来堂倌,又点了一桌子菜,叫那两个亲兵同姒孟白的小伙计一会儿都下来吃饭。 又跟姒孟白打了个招呼,让他也早些休息,便进房不提。 第二日她又是卯正二刻起身,来到客栈后院打了一套拳,回到楼上见姒孟白已穿戴整齐站在门口,她上下打量了他一回。 他这天内里换了一件雪青色八仙纹的厚锦直裰,外面披着一件银灰色狐裘,简简单单,却透着贵气,整个人素洁清雅,真正是养眼。 见姜严著看他,姒孟白低头抿嘴一笑,问道:“用过早饭不曾?” 姜严著笑道:“还没有,你先下楼吧,等我进去换了衣服就来。” 说完她走进屋子,将身上的紧身短打脱了,换上了一件素锦直裰,外面披着大毛鹤氅,走下楼来,见姒孟白还坐在昨晚她们吃饭那张桌上,店家早饭已端上来了。 众人简单垫了垫肚子,便付账牵马出了城来。 姜严著骑在马上,笑道:“再往东,到扬州之前,一路上就没有汴州这样大的城池了,今日晚间还不知道要在哪里投宿,先赶路吧。” 姒孟白骑着那匹白马,跟在她身侧,问道:“不是去金陵?怎么要先到扬州?” 扬州在金陵的东北方向,所以从洛阳去金陵,并不顺路,他才会有此一问。 姜严著挥着马鞭,笑道:“我要先去扬州见两个人。” 接下来的十数日间,她们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按理这样枯燥的行程应该会给人增添许多烦闷,但这一路上姜严著心情却比刚出洛阳时好了不少,对于到江南上任一事的担忧也减轻了许多。 总算在二月初三这日,她们一行人来到了扬州城中,照常找了一间私营的上好客栈,姜严著先让众人在房中休息,随后独自一人步行来到彩衣巷,她到一所宅院门口敲了敲门。 半晌方才听见里面的动静,只见一个宽额方脸的面孔从门后露出来,惊喜道:“见微!” 姜严著笑道:“大哥哥,许久不见你了,别来无恙?” 原来门内那人,正是郡公的长男,她的姑表兄姜陶岭。 姜陶岭听她这样问,忙笑道:“好得很,大妹妹快请进!” 说着请她到堂中就坐,姜严著左右瞧了瞧,这宅子虽不甚大,却也幽深雅致,她喝着茶问道:“嫂嫂还没回来么?” 姜陶岭朝外看了看天色,说道:“快了,往日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 原来姜陶岭因夫人姜屠薇受官户部金部司主事兼盐铁转运使,两年前陪她先来到扬州做了一年转运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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