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堵着气,嗓子也似是被棉花堵着,鼻音很重,眼睫上还是一片雾蒙蒙的。 沈随砚没有答允,只是坐在此处看着姜皎,没有旁的话语。 他这样的眼神,姜皎就知晓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就是如此想的。 姜皎气恼,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 转身就准备直接离开,她真的再也不愿看沈随砚一眼。 可想来想去,又回过身说:“昨夜,我等了王爷半夜,派人去各家的药铺找王爷,我怕王爷身子不适,我没有第一时知晓,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其实王爷的借口多的是,不必用这一个的。” 说完,她垂着头离开。 沈随砚看见她眼角处的那抹泪痕,指尖微微蜷缩。 帕子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上头雪松的香气还未消散。 分明是用料极好的,可是就这般被人丢弃。 沈随砚坐在原处一直未动,姜皎走时那些话语还在他心头不断地回响。 命脉似是被大掌掐住,使得人无法喘息。 心尖处难耐的不行,姜皎的那些话就如同利器,一点点凿开。 观墨看见王妃怒气冲冲的离去,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屋内有声音。 小厮已经将东西给整理得差不多,方才王妃离去时是哭着离开的,不仅如此,就连王妃身边的蔻梢都恶狠狠瞪他一眼。 观墨在心中轻声叹气,怎得每次这样的活都是他来,观砚实在是轻松的很。 犹豫许久,屋内也没人喊。 观墨试探着敲门,沈随砚嗓音沉哑,面色恢复往常,却有着浓浓散不开的晦暗。 观墨看着地上的绣帕,情形,不妙,“王爷,可还要去宫中?” 沈随砚盯着帕子,终是抬眼,却没看观墨一眼。 径直到了桌前,将书册不紧不慢的用修长手指给整理好,他道:“去。” 有了沈随砚的话,观墨不敢久留赶紧出去。 屋中的气压几乎快要将他给压垮,此时不出去还等着什么。 今日之事确实是圣上临时传下来的旨意,所以沈随砚这才急匆匆的回府上,不想竟被姜皎误会成他是想要避开。 沈随砚没有说什么旁的话语,只将帕子捡起,轻轻拭去上头的灰尘,随后将书册给整理好。 便是这样也好,趁着这一机会,或许就能想明白。 他不知姜皎为何突然之间疏远,也不知要如何去同她说。 但是,姑娘家的心思不好猜,他也需要些时间去琢磨明白此事。 可是今日,怕是两人都不能安睡。 出了房门,听府中的婢女说姜皎去了别院。 沈随砚抬手,眼眸凌厉地扫过他们众人,“本王不在府上,一应事务皆交由王妃打理,若是你们谁——” 眼风一扫,极其冷冽。 婢女小厮们跪成一片称自个不敢。 沈随砚朝别院处看了一眼,最终还是轻声道:“走吧。” 观墨眼观眼,鼻观鼻,不说话才是最妥当的。 姜皎确实是在别院,只是在别院的小花园中,看着里头的花儿逐渐落败,眼泪止不住的朝下掉。 混蛋,王八蛋,竟说出这样的话,还做出这般伤人的事。 姜皎揪住绣帕的手就差没将绣帕给扯坏。 指尖都变得惨白一片,看着十分的骇人。 榴萼在一旁心知这样不成,上前劝她说:“我的好王妃,王爷应当是有事的,您何苦这样对自个。” 姜皎哭的更加厉害起来,“我从不是在意他究竟是否真的去宫中,只是他骗了我,他分明就不满我与表兄见面,可仍说不是,甚至想尽办法都要避开我。” 哭的凄惨,细瘦的肩膀都在不住的颤着。 榴萼与蔻梢怎么在旁边哄都是没用的,只能在一旁陪着姜皎。 晚上的风刺骨寒凉,一阵风打弯的吹过来,姜皎打了一个喷嚏。 泪珠还挂在面上,如此更显得可怜。 榴萼用身子将姜皎给护着,“姑娘,咱们还是先回院中,若是在此吹着风受凉,受累的又是您自个。” 说着,姜皎没有拒绝,榴萼与蔻梢便护着姜皎回到主院。 院中早就已经变得空荡荡,姜皎嘴一撇,又哭出声。 府中婢女都不敢多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样的小动作被蔻梢发现,蔻梢厉声说:“都在说些什么?主子面前你们竟也如此放肆。” 婢女们赶忙跪下,其中一位二等女使道:“王妃,蔻梢姐姐,是王爷走时留了话。” 蔻梢看姜皎一眼,瞧出她是想要知晓的,便继续说:“既然是王爷留了话,直接说就是,在主子面前的模样,成何体统,一会儿说完后,自个去管事那处记了名,每日晨起去除花园中的杂草,可明白?” 几位婢女不敢反驳,赶紧道:“王爷方才说:近些时日他不在府中,王妃若是有事差人寻他就是,觉着无趣,回娘家小住也是无妨的。” 榴萼与蔻梢一听这话,登时只觉不妙。 姜皎秋眸睁得很大,不敢相信自个听到的。 他说要自个回娘家去,他竟是有了这样的心思。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两人也不过百日的夫妻,却早就已经没了恩情。 姜皎避开榴萼的掺扶,自个直接进了卧房之中。 看到屋内的东西,气不打一处来。 坐在美人榻上,将上头的枕头拿起来重重摔了几下,“混蛋,这个混蛋,他竟要赶我,这王府,我才是不稀罕的。” 这回不管榴萼与蔻梢如何哄都是无用的,姜皎一直哭到后半夜,眼睛肿的不像样子才睡下。 可是没半个时辰,姜皎就起了高热,好在两人一直守着姜皎,及时请了大夫来。 半夜施针,又给姜皎开了药。 她烧得昏昏沉沉,将苦涩的药汁喝下。 灌进去的时候味道实在不好,姜皎呓语,“混蛋,你混蛋。” 榴萼连忙掩住姜皎的唇,又看眼隔着屏风的大夫。 大夫只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也不敢将此事给说出去。 姜皎病了这件事瞒的很好,索性发现的早,喝了两幅药下去也就好了。 第三日姜皎清醒不少,口中也没了滋味。 她病怏怏的在床榻上,对着榴萼虚弱说:“我想吃樱桃煎了。” 榴萼立刻笑着说:“王妃将药给喝了,奴婢让小厨房去做,定然能冲散口中的苦味。” 说着她将勺子放在姜皎的唇边,但是姜皎只是摇头,按住榴萼的手,“不要吃王府的,我要回丞相府。” 病好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榴萼与蔻梢是怎得都劝不住,只能拿厚厚的披风搭在姜皎的身上。 随后让人套车,直接回了丞相府。 管家看着远处的车影,又看着空下来的府邸,都是什么事。 沈随砚住在皇子住所,将手中的书给放下,剑眉紧拧在一起,“病了?” 观砚如实汇报着府中小厮传来的消息,面无表情地点头,一个字都没多说。 沈随砚问他,“可有请大夫?” 观砚想了一下方才小厮说的话,后一字不差的告诉沈随砚,“请了,王妃身边的婢女发现的及时,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王妃一直没出房门。” 沈随砚捏着书册的手一紧,当日走之前,姜皎带泪的面容还在他脑海中没有散去,不想当夜竟然就病了。 他淡声说话,眉宇间的担忧不是假的,“库房之中有支上好的雪莲,你让府中的人拿去给王妃入药。” 观砚应声后就准备离开,又被沈随砚叫住。 可是将观砚给喊住后,沈随砚却一句话都没说。 许久后他嗓音带一些颗粒感,揉着眉心,沈随砚轻声说:“不必说是我的主意。” 观砚不像是观墨那么多嘴,既然沈随砚如此说,他直接照办就是。 可没想到,王妃是病好了,但是连带着人也一并走了。 今日观砚去办事并不在,只剩下观墨还在沈随砚的近前。 听见他们传来的话,观墨恨不能一头撞在墙上,怎得每回轮到他,便都是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待会沈随砚又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观墨只觉背后都开始有着阵阵的寒凉。 脚步放轻地走进去,观墨还在想着要如何开口,磨蹭着不朝内室去。 圣上说王爷的腿脚不便,就不必每日去集庆宫看古籍,在皇子住所就好。 因此内室之中堆得全都是书册,还得小心翼翼地放着,不能有半点的损坏。 从前王妃还没有嫁过来的时候,观墨只觉得王爷是个冷淡的人,谈笑间便能定夺人的生死。 可是王妃嫁过来后,显然就让王爷不一样起来。 观墨叹口气,也不知那日在丞相府究竟是怎得了,王妃竟然生气到这般的地步。 不想,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内室中先有了声音,“何事?” 观墨被王爷冷清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连忙进去站在王爷的跟前。 沈随砚眼眸没从书册上挪开,也并未开口说话。 观墨犹犹豫豫地说出口,“听府中的人说,王妃回了娘家,还对管家说她要多住些时日。” 沈随砚的手一顿,如此倒是没什么,开始时他也是如此想的。 但是这副样子落在观墨的眼中就是伤神,他顺着话继续说下去,“其实王妃如此也好,听闻王妃病后心情就一直不好,还总是在府中说着王爷什么,说不准回家心情好起来,王爷办完事就能直接将王妃给接回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只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还带有不少的冷意。 下意识抬头,果然看见沈随砚正用冰凉的眼神看着他。 观墨一个激灵,对着沈随砚道:“那什么,我去看看观砚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走出内室,观墨拍着胸脯,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要被王爷割去舌头了。 沈随砚待观墨走后,将手中的笔给放下。 从前看着古籍觉得甚有乐趣,可是如今再瞧见,只觉着枯燥无味的很,不仅如此,还让人心情烦闷。 他从桌案下方拿出一封信来,打开里头是从前姜皎写给他的信件。 上头娟秀的字迹如同她人就在眼前,纸张被保管的很好倒是没有什么旁的损坏,可是下角却不难看出看了许多次。 沈随砚将信件放在桌上,看着外头的天儿,终是收回眼,沉静的从桌案上拿出一副卷轴,也没叫人进来研磨,直接就在卷轴上落下第一笔。 姜皎回到丞相府,还在用饭的周氏听闻倒是吃了一惊,但面上仍是笑着的,“今个也没喊萤萤,不想她竟然自己来了,不过回来也好。” 身旁的妈妈也在与周氏有说有笑,可是不想到了府门口,看见的竟然是姜皎带着帷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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