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轻叹。 可不就是欠他的吗。 裴见瑾流落在外,受尽苦楚。而她被他的祖母拥在怀中仔细照拂,宠爱非常,无有不应。 在缥缈如幻的梦境中,舒沅不曾见到太后。太后若知晓皇孙历尽磨折,养成一副冷淡漠然的性子,必然会觉得难过。 舒沅想要裴见瑾进书院,多得是法子。其他人不提,与兄长交好的谢老先生那里,必然是走得通的。 进宫那日,她跟太后提起裴见瑾,由太后处理此事,也有她的用意。 如今祖孙二人虽不能相认,但为血脉相连的皇孙办好入学之事。往后裴见瑾回到宫中,太后她老人家回想起来,也能带来一丝慰藉,不至于一味心疼他过往经历。 舒沅出神之际,楚宜没好气地冲沈彻说:“你以为阿沅和你一样没个轻重。你再不回去温书,到时连裴衍都比不过,那才丢人呢。” 沈彻愣了愣,脑子里乱糟糟的,嘴上也没闲着,下意识反驳:“光顾着说我,你呢?” 楚宜气势一低,但还是嘴硬道:“那能一样么。进璋书院里的男子比女子多出数倍,哪怕都是倒数第一,也是你更丢人呢。” 沈彻哼了声:“小爷我怎么也不会是排在末尾那个。你大可放心。” 楚宜挑眉,勾唇笑道:“那你和裴衍比起来如何?” 闻言,沈彻愣了愣。 沈彻不知裴见瑾是何模样,但舒沅要护着的人,他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可,沈彻没想过裴衍学识胜他一筹这个可能。霎时间,心上竟也燃起一阵翻书温习的冲动。 沈彻又待了片刻,走的时候步履匆匆,还不忘放话:“我怎么可能不如裴衍?你们等着瞧,裴见瑾就是大字不识,有我在,也能把裴衍压得死死的。” 舒沅看着沈彻匆匆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裴见瑾这个伴读的名头还挺好用的。连沈彻都被激起了斗志。如此想着,又往那堆礼物上添了几件。 * 沈府送给裴见瑾的东西早就到了。湖笔端砚,香料花笺,应有尽有。 有几个锦盒是沈家侍婢格外小心的,比旁人多两分见识的仆从在边上偷瞧,大致认出是宫里赐下来的东西,不多时便传开了。 安国公府上下终于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庶子正眼相待。对他生母的猜测便如湖上涟漪,逐渐淡去。 裴有继乐见其成,颇为开怀。他安排在别庄上的眼线来报,那沈家小公子与裴见瑾见也没见过,哪来的交情,只能是定远侯府那位的手笔。 这事尘埃落定,裴有继心情愉悦,高兴之余,他又细细问起别庄上的大小事宜。 裴有继细问过后得知,裴衍竟眼睁睁看着他人羞辱裴见瑾,连话也没帮着说两句,叫旁人看了裴家的笑话。 裴有继顿生火气,立时摔了杯盏,命人把裴衍叫来跟前,狠狠训斥一顿。 “不可再同往常那般肆意打骂六郎,你回去,接下来一个月便不要出门了,好生思过。” 裴有继罚完裴衍,又觉得这道不能白罚,还得有些其他用处才是。 于是裴有继又备了厚礼送去定远侯府,说是为那匹病马赔罪,同时也将裴衍受罚的消息递了过去。 舒沅没有亲自见裴家谴来赔礼道歉的管事。她是在小库房里知道的这个消息,那时她正站在存放珍玩的架子前欣赏玉器。 暖黄的灯烛打在琳琅满目的玉雕摆件上,鲜果般明亮的颜色看得人心情愉悦。 舒沅进门来本想找别的东西,但一看见她珍藏的这些物件便挪不开眼,贪心地多看了一会儿。 轻霜道:“裴家二爷说已训斥过裴三公子,将他禁足一月,令其静心思过。” 裴衍居然才禁足一个月。真是便宜他了。 想到裴见瑾的性情,舒沅皱起的眉又舒展开。 裴衍的报应还在路上,等裴见瑾归宫,哪能像纵容宠溺裴衍的长辈一般轻巧揭过。 舒沅给裴见瑾准备的东西还没送出去。春桃已经依着她的叮嘱,从库房取出许多物件。 人情往来这部分差事,轻霜平日里管得多些。 轻霜琢磨着开口,提起许多年前安国公府老夫人寿辰时的礼单,舒沅给裴见瑾挑的皆是些实用的物件,但若再添几样,看起来就太过隆重了。 舒沅抿了抿唇,勉为其难听了轻霜的话,没再继续添下去。 反正来日方长,往后进了书院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大不了偷偷塞给他就好。 舒沅又点了两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到时随着管事去送礼。 那些都是她仔仔细细慢慢挑出来的。可不能在半道上出什么差错。 安国公府没有她熟识的小姐,近来也无人设宴款待宾客,舒沅找不到借口登门拜访。 沈彻竟然接连几日都坐在书房里埋头翻书,简直是一大奇观。 楚宜闲得无聊,知道此事后便跑来同舒沅分享,舒沅好笑之余,也打消了让沈彻去安国公府拜访的念头。 舒沅前两日本想差人送去的,但想到在那小镇集市上订的珠灯,便暂时缓了缓,预备一块儿送去。楚宜一来,便看到长案上堆得比上回来的时候更满。 楚宜家中人多,府上关系也比定远侯府复杂些,她就想到了舒沅从未想过的问题。 “裴六公子身边有没有可用的人手?若无忠仆守着,你这不是便宜了别人。有的人监守自盗,偷金窃银,比老鼠还厉害呢。” 楚宜从放小食的攒盒中挑了甜软的杏干,递到舒沅嘴边。 舒沅食不知味,想到她费了好多心思的东西可能被裴家二房的其他人拿去换钱,心就紧了紧。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出来。 国公府安排的仆役不一定可靠。倘若是她把关,那就不一样了。 舒沅觉得不大好,但实在没办法抵抗它的吸引力。 轻霜沏茶过来,楚宜抿了口茶水,又说:“照你说的,裴六公子身边几乎没有得用的侍从,可不正是有心人安插人手的时候?” 楚宜顿了顿,补充道:“要不你再配两三把结实好用的铁锁送去?” 舒沅作为坐在楚宜眼前的心存歹念的有心人,霎时涌上一阵心虚。 迎着楚宜真诚的目光,舒沅慌张地埋头喝茶,含含糊糊应付过去。 * 出自沈老尚书的厚礼早已放到裴见瑾案头。 他住的院落是半年前就收拾出来的,不算太好,正合了裴有继说的外室所生庶子的身份。 院里除去别庄带回的福顺,便是些粗使仆役,没有跟前伺候的人。院中寂静,鲜有人声。 裴见瑾静坐在椅中,忽而怀念起舒沅在别庄的那几日。她大多时候都很安静,说话时会偷偷看他脸色,声音轻软,模样乖巧。 福顺在外面见了人,拿回来几瓶药丸。 “是定远侯府送来的。” 裴见瑾接过,倒出一两粒,碾碎后闻了闻,才叫福顺收起来。 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她倒比他更上心。裴见瑾唇角微弯。 福顺心思单纯,感叹道:“舒小姐若是公子的亲表妹就好了。” 裴见瑾眸色微动。 舒沅是他亲表妹不错。但她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反常了。思及此,裴见瑾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 福顺续道:“老夫人那里原本想派几人过来伺候公子,但看来看去不合心意,还是您亲自从外头亲自挑几个调丨教为好。” 裴见瑾颔了颔首。 董易早已暗中安排了人手。只等裴见瑾从牙行把人领回来,算过个明路。 午后,裴见瑾出府,在约定的地点与董易会面。 董易一派轻松,笑道:“已经准备好了。小主子您等两日去领人就成。” 裴见瑾问:“你安排的是哪两人?” “是庆仁和迎雪。”董易答道,“他两人,主子您是知道的,做事妥帖,让人放心。” 董易和旁人比起来,同裴见瑾相识得早,说完正事也敢聊些别的。 董易心中一动:“定远侯府的小姑娘似乎同主子走得近?说起来,华琇长公主虽不是皇家血脉,但长公主的母亲是太后的同胞妹妹,那舒小姐也是主子的正经表妹。” 裴见瑾淡淡看他一眼:“是又如何?” 董易看裴见瑾面色冷淡,心情复杂,道:“有人惦念,自是不同。” 董易心头嘀咕,小主子怕是清冷惯了,心如坚冰,才这般不为所动。 裴见瑾微微垂眸,启唇道:“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不论何人,都得谨慎相对,如何能轻易交付信任。” 董易心头一凛,眉头紧锁:“主子难道在舒家小姐身上发现了什么异常之处?” “尚未。”裴见瑾声音微沉,“但无论她如何示好,也不会像你想的那般亲密无间。” 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似乎也说与他自己。 董易叹道:“是属下大意。主子惕厉若此,定不会叫舒小姐知晓那些紧要之事。” 作者有话说: 等着打脸吧。
第26章 ◎想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裴见瑾见过董易,回到国公府,一路遇见的仆妇小厮皆恭敬行礼。 安国公府人丁兴旺,府中向来是热闹的,只是这热闹从前与裴见瑾无关。 他从别庄回来后,活像府中上下几百号人这才擦亮了眼睛,将他看到眼里去。 带回来的侍从,只福顺一个人。福顺半大的孩子,只会做轻省简单的活计。老夫人看不下去,拨了些伶俐仆役到裴见瑾那里,由他使唤几天。 府中家宴,亦有老夫人身边的人亲自来请裴见瑾前去。 没有裴衍,宴席上气氛融洽,几位长辈看裴见瑾的言行举止,都暗自称赞。 几月前众人便知晓裴见瑾的存在,但裴有继的态度不甚明朗,还派人出门查探,似乎对裴见瑾的身份尚有疑惑,不能肯定他是安国公府的血脉。 便有人猜是裴有继养的外室红杏出墙,裴见瑾是那外室同外面伧夫俗汉生的。怀着这种心思,大家都只当做府上没这个人。 如今仔细看来,二爷的这个孩子姿仪半点不比府上教养出来的嫡子差。容貌上还胜出许多。虽然裴见瑾的相貌与裴有继毫不相似,但天底下多得是与父母长相不同的儿女,也没人提起这一点。 诸位长辈热络地拿出见面礼。 裴见瑾踏入安国公府半年有余, 第一次将人见了个全。 裴有继坐在他大哥,即安国公裴有裕身侧。 裴有继见大哥也向裴见瑾投去赞许的目光,唇角显出笑意,得意地斟酒饮尽。 筵席散去,裴见瑾独自一人走在甬道上,寒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鼓起。 裴凛在转角处等着他来。 裴凛虽是安国公所出,平日却不如裴衍在府中受宠,之前几次见裴衍所为,心中不满也犹豫着没去拦下,毕竟他是隔了一层的堂兄弟,不好管二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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