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们两个倭人就是在确认这海鸥雕饰是否被浪卷走。奈何慕饮秋发现得太及时,拿着信物的倭人没能逃走,不然他也不会冒死回来。 守住秘密固然重要,但他们知道的都不是什么真正的机密。最主要的任务是安全与接头人碰面,把图纸交出去。 当然,能杀人灭口,都杀干净最为稳妥。 “你是谁?”对峙的倭人警惕握剑。 慕饮秋手中长剑落地,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正正插在身侧那倭人的脚踝处,哀嚎声很快被海浪吞没。 唐朝朝受惊后退了两步,再去看那倭人,已经昏死过去。 慕饮秋:“看来你对杀了我很没自信。” 他单臂撑在剑柄上,状态惬意。 而除他之外的人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着倒像他是那个要人性命的。 唐朝朝默默拔出腰间的匕首,她看出这个倭人想要干什么了。虽然她藏在慕饮秋身后不好动手,但却是这里面最能威胁他的一个。 两道铁钩从倭人袖间飞出,缠绕住了离他最近的两个渔民的脖子,将他们拉到自己身边,寒声道:“杀你没把握,他们可就没你这么好运气了,不把海鸥令交出来,我便要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死在你面前!” 慕饮秋在的位置,方才是完全可以救下一个人的。不过他丝毫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依旧倚靠在剑上,冷眼看着一切。 他没有动作,也不再说话,看戏一般看着那倭人与他劫持的两个百姓,那副样子,完全就是在说:“随你杀了便是。” 倭人也没想到这招竟然一点不奏效。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年纪不大的人位居何职,但从他的衣着配饰看得出来,这人是个当官的,而且职位不低。对付官员,百姓便是他们的软肋,尤其是这种年纪小的官员,正是最甘愿付出自己来服务的百姓的时候。 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百姓安危,即便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图之臣,这种场面随便让他杀了百姓,对他今后的仕途也是十分不利的。 怎么样也不该,是这副巴不得他赶紧将人杀了的表现。 慕饮秋拔出了剑,走到那倭人近前,将其余百姓全都聚拢于他身后:“你要的东西就在我身上,想要的话,自己来取便是。” 两道破空声响起,那倭人手腕处的机关喷射出密密麻麻十几道飞针,不仅朝着慕饮秋,还有他身后的三个渔民,以及一直站在最后紧张注视一切的唐朝朝。 飞针一半被慕饮秋挡了回去,剩下一半,一些打伤了几个百姓,一些插在了那具从上岸来就已经死掉的倭人尸体上。 唐朝朝背靠着死尸,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 她这时候已经顾不上旁人了,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能给慕饮秋帮的最大的忙。至于其他几个百姓,被射中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只是不知那飞针有没有毒。 只听到一声剑插入肉的响声,海滩上除了风和浪的声音,又一次寂静了下来。没过太久,她身边的几个渔民全都目色恐惧地瘫坐下来,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不可置信的恐惧。 唐朝朝从尸体后爬了出来,眼前景象,令她这个已经见过许多次遍地尸骸的人也升起巨大的恐惧。 这恐惧不是因为死法难看血腥,而是因为慕饮秋。 他一剑贯穿了三个人的身体,不对,是只贯穿了被倭人拉来挡刀的两个百姓的身体。而贯穿倭人的那柄剑,是从后方插入的,阿喜被那身材高大的倭人挡住了,唐朝朝一眼没有看到。 只听他还在不停地大口呼吸着,追了这么久,最后还是跑回起点来了。 唐朝朝坐在沙滩上,身后的海浪一波一波冲上岸将她的手掌淹没,浸透了袖口的衣料,风停下来,浪也变得平和,就是有些凉了。 阿喜将两个倭人绑了起来,安置好了剩下受伤的百姓,帮他们寻找医士取出体内滞留的飞针,散了些钱财安抚。 但是效果并不好。 他们都看到慕饮秋那毫不停顿的一剑,硬生生将两个活人串在了一起,他们到死都没发出一声痛呼。杀人的是慕饮秋,害人的是那个用人肉挡刀的倭人。 原本这罪过也该是担在那倭人头上,但慕饮秋的冷漠,也让当时在场的渔民们难以不把他放在凶手之列中。 唐朝朝当时连伤都没有,坐在那一双眼睛就看着,看得清楚。 从头到尾,她看不见慕饮秋的一丝情绪波动,她虽然心中为他辩驳,以为他是为了大局,为了大程,为了护住其余还没有但很可能惨遭倭人毒手的百姓。 死人而已,她见多了,有什么可怕的? 虽然这么想,但她的身体很是诚实,这两日她一直躲着慕饮秋。每日睡到慕饮秋出去训练死士后才从房里出来。赶在慕饮秋回来之前便睡下,能不见便不见,实在避免不了便少见。 本以为自己这样,慕饮秋多少会感到不对劲来问她。如今看来反倒有些多虑了。 这天她坐在宅子外的秋千上,如常人一般对着海景发呆。 大海是看不腻的,她在这宅子住下也快三月,几乎日日都能见到海,虽不似初来时那般稀奇,但也从未厌倦过这般风景。 海水连接着大地和天涯,大到什么烦恼都能装下。 阿喜从关押着倭人的房间出来,语气怪怪的:“夫人怎么还在这里看啊?” “消磨时间。”唐朝朝回头,明朗地笑着。 阿喜知道唐朝朝是因为什么不愿意与将军再见面,他这两日就一直觉得它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似乎变回了他们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一个早出晚归,一个晚起早眠,几乎日日碰不到面。 若是时间放回那时候,他还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是前些日子,他们明明表现得还算个夫妻样子,甚至还能手拉手在海边散步,如今却好似前功尽弃了一样。 他便悄悄去问了慕饮秋。 “那日在场的百姓都被人杀了。”阿喜说道。 唐朝朝踩在阴影下清凉的沙地上,用脚将沙地搓出个小坑,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的那些我早就与自己说过了。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阿喜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抓起一把沙子,看着它们从他的指缝间快速落下。抓了几把之后说:“将军说他喜欢你的地方,是因为你比他勇敢,不管遇到什么都会想办法去解决。不过现在看来,你们都差不多,都是遇到事情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我们?” 说她是胆小鬼还算合理,毕竟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胆大之人。可他为何要这般说慕饮秋,天下又有谁比得上这个传奇将军有胆魄。 阿喜用手将沙子聚成一座小丘,话语间竟带着些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恨铁不成钢:“不是吗?自从那日之后,你们一个躲着不出来,一个知道是躲着他,也不去找人说清楚。你们这样,家里倒是和谐的很,却是不如大吵一架来得勇敢一些。” 唐朝朝摇摇头:“将军知道我不想见他,自然不会来找我。” “少来了,他最会做的就是强迫别人了。说的好像他是个尊重旁人的好人似的。整个大程乃至北边大漠南边小倭,觉得将军是个正人君子的,恐怕只有夫人您了。” 唐朝朝沉默了,她对慕饮秋的了解,最多也就停留在那望都初见的几日,他骨子里究竟是什么样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将她当作无聊生活的慰藉? 她统统不清楚。 不过她也不赞同阿喜说的话。他说得固然是对的,但像他这种从小没有经历过战乱,一出生就在前辈打好的太平盛世里生活。有着长安都城的户籍,不管是钱财还是情感都能得到充分喂养的小娃娃,想法还是纯良了一些。 虽然中间出了一场险些让大程陷入血海的大战,但他被奇迹般的止在了北境,那时候的长安除了收到一些会让人心中不安的战报外,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 他们吵不起来,单纯是因为唐朝朝她没胆子,还有担心话赶话上了脑,再把慕饮秋的毒逼出来,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她突然笑了:“你说得对,我们的确都是胆小鬼。” 阿喜以为唐朝朝想通了,原地转了个身,期待地问:“夫人愿意见将军了? 唐朝朝耸了耸肩,朝着他身后努了努嘴:“我愿不愿意,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慕饮秋按着阿喜的肩膀将他转了回来,弯腰居高临下望着他,问道:“你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阿喜心虚地笑道:“将军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 ---- 元宵节快乐啊!
第29章 阿喜抱着脑袋,委屈地悄悄抬眼看了看慕饮秋,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分明是为了这个家才如此操心,都快变成上了年纪的老妈子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好……”阿喜说着更委屈了,不敢朝上司发火,只能蹂/躏身前那些可怜的沙子。 唐朝朝轻声笑了两下,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个孩子。” 阿喜生着闷气,捏沙子捏得更卖力了,低语自证:“我才不是孩子。” 慕饮秋也笑了,轻轻拍了拍阿喜的脑袋,是安慰,也是感谢。 小孩子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阿喜虽然跟着慕饮秋有些时日,但毕竟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将军要他杀死的人,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心性和胆识,也有着这个年纪的天真和纯善。那些百姓的死,他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 唐朝朝这几日总是被那件事烦扰难以入眠,总是看到阿喜披星戴月拎着剑出门,又一身热气的回来。 在这个宅子里最有胆魄之人,无可争议是慕饮秋。 但他们之中最勇敢的,则是这个怀揣着赤子之心的孩子。至少在唐朝朝眼中是这般,他迎难而上,不困于已去之事的态度,是她与慕饮秋都比不了的。 他们从小到大经历的太多,虽然个个嘴上说得豁达畅快,但又有谁真正做得到? 但可惜的是,阿喜也是人,有态度,也仅是态度而已。 慕饮秋看向唐朝朝,相顾无言,只有一笑。 “消气了?”慕饮秋拿着一壶酒走进房间。 唐朝朝的屋子里没有酒杯,慕饮秋便将酒倒在茶杯之中,还是如往常一般,一口吞进去一半,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皱起眉的唐朝朝。 唐朝朝被他这么一看,眼神立马躲开:“我本也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躲着我?”慕饮秋抬起茶杯,送到唐朝朝身前。 唐朝朝没有拒绝,垂眸接过后道:“怎么不说是将军躲着我?” “我……” “将军不必解释,我都懂的。所以我说我从未生气,只是胆子小,受惊罢了。”她笑着端起那装满清酒的茶杯,浅尝辄止便将茶杯推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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