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那么毫无额外情绪的,好似只是因为相遇即是缘分,想给她留下一些什么,仅此而已。 她好像被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迷住了,只不过短短几日而已,她也无法确定这份让她心痒又渴望的情感是否会长久的存续下去。 但是当下她能确定的是,这个男人,她能够无条件的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这份自信是哪里来的,可她就是信他。 烟花燃尽后,屋内的烛火也熄了。 不再为后日的官司担忧,她难得睡了个无梦的好觉。 然而这夜,程宅却不安宁。 一向得家中宠爱,有求必应的程家大公子被打的满身是血,趴在地上无力地□□着。 程老爷打累了,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将手中的皮鞭扔出去。 皮鞭落地发出一声闷响,吓得周围的人全都浑身抖了三抖。 从前不管程铁再混账,程老爷也没有这般打过他。 他大骂道:“我生了你这么个蠢货,真是家门不幸!你可知明日朝廷监察就要到了,先来的就是咱们这?你倒好,这个时候给我扯出这档子事!” 他气得在大厅内来回踱步,恨不得现在就让这个孽障死了算了。 “先不说我们手里还没有充足的证据。放在平日给官府打点些银子,他们还能偏着我们些。明日那监察来了,你指望谁帮着咱们?县令他敢么?” 程老爷只觉得自己如今被这蠢儿子气得七窍生烟。若是那场官司打输了,没法把那唐朝朝抢回来,他程家暴发起家根基不稳,这首富之位根本撑不了多久。 届时家中财力慢慢下来,曾经拉拢他的商人全都会跑掉。没有势力帮扶,他们只会落得个连如今唐家都不如的下场。 他得想办法买通那监察。 翌日,唐家酒馆今日歇业,因为他们一家都在忙着准备明日的官司。 如今的唐家虽说大不如从前,但唐池年轻时性格豪爽,四处云游时就结交了不少好友。在定州还是有几个过命交情的。 唐池给沐丘安排了一个王家老爷义子的身份,昨日就已经准备好了婚书。 该准备的都准备就绪了,就差唐朝朝那边与沐丘对一下呈词。其实只要沐丘配合的好,这场官司赢面还是很大的。 毕竟他们与程家这桩婚事是遭人强迫,且都城那边的监察御史也在今早到了望都。就算他们假婚之事败露,也可借程家灌药骗婚一事,引得那位监察大人查上一查。 他们庆幸这场官司赶上了一个好日子,唐家人这几日的沉重气氛全都消失了,整个宅子都充斥着劫后余生的欢愉。 但唐朝朝那边却出了问题。 她找不到沐丘了,整个家都被她翻了个底朝天,唐家酒馆和乞丐窝,甚至她还去了沐丘家里都没有找到人。 唐朝朝茫然失措地在街上走着,失了魂一般,一点点挪动着脚步向前走,不知目的地在何处。 昨夜沐丘对她说得那些话被她一股脑扔了个干净。什么发挥自己的作用,什么不要自怨自艾。如今她根本想不到沐丘不在,明日那官司该怎么才能打下去。 她对于唐池那夜答应将女儿嫁过去时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回来那晚只是哭着说自己对不住她,没法保护好她。 唐朝朝只以为他喝醉了,即便是醉后胡话也是承诺,只要是主动签字画押,便都会生效。 唐池没有告诉她,他被人在酒中下了软筋散,后又压着他签下了婚书。因为永宁县的县令只会偏袒程家,这件事告诉谁都不会有任何水花。 走着走着,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说不定沐丘只是出门办事。毕竟他要扳倒程家,只靠打赢官司是不够的。 他一定也是在为明日做准备,那件事的成功难度可要比她赢官司难上太多。需要花些时间准备,也是难免的事情。 唐朝朝回过神,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隐约听见墙那边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其中一个她听出来了,是程家老爷的声音。 “大人能来望都县,实乃小民荣幸。这些都是孝敬您的,还请大人务必收下,让小民代替县令大人尽个地主之谊。” 另一个声音听着是个中年人,他会意地笑着,并未推拒:“即是你与李县令的一份心意,我也就不推辞了。只是有些规矩,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自然,小民绝对守口如瓶。” 后面的话唐朝朝没有再听了,她才平复下来的绝望情绪迅速又将她的脑袋挤满。 如果监察真的被收买,就算沐丘回来了又能如何?只要官官相护,他们就是有再充足的证据,上面说你是假的,就不能是真的。 好像几乎没有赢的办法了。 唐朝朝回到家,家里四下无人,只有她自己坐在池边的秋千上,似乎在享受这最后一日的自由。 沐丘回来时已经快入夜了,黄昏挂在地平线上,从宅子里已经看不到了。 她将上午听到的事情与沐丘讲了,她还不想放弃,只要还没有被那程铁玷污,就一定还有翻身的可能。 沐丘呼吸沉重,身心疲惫。 他轻轻说道:“明日你只管说便好,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 来到府衙门前,唐朝朝抬起头,颇有气势地大步跨过门槛,斜眸扫了一眼早已来到的程家诸人,那其中竟是带着笑意的。 程铁背上的伤还没好,坐在软凳上打了个哆嗦。 不对!他怎么会被一个娇弱女人的眼神吓成这样?明明那夜,这小娘子浑身抖个不停,看着他的眼神惊慌失措,像只受惊的小兔一般好拿捏且可怜可爱。 唐朝朝背脊挺直,施施然朝着县令和监察行礼:“民女唐朝朝,见过御史大人,县令大人。” 李县令板着一张脸,冷声道:“升堂吧!” 监察坐在一侧,目光落在与唐朝朝一起上来的沐丘身上。他原本没对这场无趣的琐碎家事有什么兴趣。可他怎么也会卷入这种无聊的戏码当中? 此时县令依流程开始盘问:“今程铁状告你二人婚姻有假,可有证据佐证你二人确已成婚?” 唐朝朝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婚书,似那假物是真的一般,不卑不亢地回话:“我与沐丘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程家大公子见那日欲行不轨不成,便以家大业大威胁我父亲答应了亲事。本就做不得数。” “怎么就做不得数?你就说我们的婚书是不是你爹亲手签字画押的吧?况且你那婚书就是个临时写出来糊弄官老爷的假货!我家与你订婚早,你就得嫁给我!”程铁这一大段话显然不是他能说出来的,他眼睛又青又肿,昨晚必然没少下功夫。 唐朝朝身姿挺立,丝毫不惧,她又向县令屈膝行礼,以目正视堂上那本该秉公执法的百姓父母官:“妾身斗胆问大人一句,若家父受人胁迫,暴力相逼签下的予婚书,依律可作数?” “自然不作数,但这是另一桩案子,与你假婚一事有何相干?”县令明显不想给他们转移话题的机会。 在场众人除了李铁没有一个傻的,自然都知道唐家这突如其来的婚书是假的。但程家上诉假婚书一事的本意是要强娶唐朝朝。只要婚事是假的,他们私下有数不清的手段把唐朝朝弄回家里。 而那时监察也走了,县令对于此事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受苦的就是唐朝朝和唐家。 唐朝朝在昨天白日还想着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与沐丘的夫妻身份是真。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有什么赢的可能。 她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是恐惧让她自乱阵脚。 只要一想到有关程铁的事,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困扰着她的噩梦,那绝望的窒息,吞吐的酒气和令她毛骨悚然的调笑。将她的所有思绪全都打散,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只会害怕,不会思考的废物。 沐丘那句平淡地承诺,却让她不再怕了,她从头理过此事,才发觉破局的办法根本不是证明她有婚在身。她的目的是改变自己嫁给程铁的命运啊! 沐丘侧目,静静看着唐朝朝一个人的表演。她变得冷静理智了,不像他从匪寨救出来那个喜欢流泪的小姑娘。 唐朝朝面色不变,说道:“自然有关,程铁要告我与沐丘并非夫妻,为的是行他与我之间的婚事。而这份婚约并非自愿,自然不作数。民女与谁有婚约,是否成婚,又与程大公子有何干系?” “你胡扯!白纸黑字红手印都在我家放着呢,你爹把你卖给我了,你就得到我家来!”程铁怒了,上一次没有得到唐朝朝本就让他在一众朋友中很丢面子。她竟然敢拒婚!从来没有女人敢拒绝他! 她唐朝朝一个穷女人,怎么敢拒绝他! “肃静!”县令一拍桌子,公堂上霎时没了声响。 他本想再说话,下方上来一小吏:“大人,隆德全说他已将逃走的黑风寨匪贼尽数抓获,求见领赏。” 县令额头发紧,早不来晚不来,为何偏偏是这时候? 这案子可不能在监察面前办,他借口不见:“没瞧着我这正在审案?让他们改日再来!” 小吏抱拳称是,转身欲要将帮主他们赶走。坐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监察却在此时突然开口: “匪患一事兹事体大,朝中很是关心。既然来了,便让他们进来说话。” 监察意味深长地看着县令道:“我正好也想瞧瞧,剿灭这帮连官府都拿不下的匪贼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像是一个巴掌重重拍在他脸上,放在醒目上的手微微抖着:“那便带上来吧……” ----
第6章 府衙浩浩荡荡进来快三十人,帮主带着自己的兄弟,还有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浑身青紫,独独脸上完好无损的人进来。 乞丐们压着匪贼跪下后,帮主弯了弯腰就当作是行礼,嘿嘿笑道:“李县令,又见面了。哥几个还是很够意思的,虽然上次你不讲人情罚没了我们的赏银,不过剿匪一事是为民生,这不?我们给你抓来了。不用太感谢的。” 感谢?感谢你八辈子祖宗! 县令紧绷着脸,心中又惧又气。他想赶快把这些碍事的乞丐打发走,于是说道:“你们剿匪有功,赏银我给你们翻倍,我这正忙着,把人放下就快走吧。” 唐朝朝有些懵,耳边沐丘的声音响起:“你的任务结束了,做的很好。” 她愣愣地回头看他。 什么叫她的任务结束了,这些乞丐……,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 沐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看着。” 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从相信她的欺骗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一件事是偶然发生的,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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