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回到丐帮众人身上,帮主还是一副谁也不在乎的浪荡模样:“着什么急嘛?大人总得对一下人,免得到时候又说我们抓错了。” 小指塞进耳朵里扣了扣,漫不经心地又道:“说来倒是奇怪,这些人长得和前日程家那混小子带着的那些人一模一样。” 县令心中咯噔一下,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监察御史,见他面上没什么变化,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说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奇怪的事?竟然有这么多长得一样的人,真是人活的久了,什么事都能遇上。”帮主唠嗑似的一直念着。 府衙门外来托底的程家老爷脸都吓紫了。他大骂道:“你这泼皮安的什么心?怎敢把这么脏的水往我家身上泼?” 帮主转过身,无辜道:“我做什么了?您这么激动,莫非……” “诽谤!大人,这死乞丐满嘴胡诌,我们压根就不认识他们,这定是唐家派来扰乱视听的,您不能信啊!”程老爷控诉着,直接冲到府衙内哐当跪了下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唐朝朝冷笑一声:“我们要有这手段,这两年还会被你程家处处打压针对?究竟认不认识你们,拖下去审审便是。” 程老爷抬起头,死鱼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这样子实在吓人,好像他的眼睛随时会从眼眶里蹦出来。 “你这贱妇,为了不嫁进我家,真是煞费苦心呐!”他说完转头,立刻又道:“大人,这沐丘就是这些乞丐的头子,这些话定是他们教给这些乞丐,用来污蔑我程家的。” 县令当然知道隆德全说的没一个假话,如今这事事关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他自然要竭尽全力偏袒程家。 “你怎么证明他们就是当日程铁所带之人?” 帮主指了指自己被下垂的眼皮遮住一半的眼睛:“当时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大人不信我这小眼睛,找些知情的人问问就是。” “谁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被你们买通。”程铁驳了一句,立马被帮主怼了回去: “哎呦,您可真是太高看我们了,你看看我们的样子,像是掏的起钱的人吗?” 此时李县令已经有些慌了,他拍了拍醒目:“吵什么吵!我再问一遍,这些人与你程家究竟有没有关系?” 程老爷咬了咬牙,大声道:“是又如何,他们凭什么说我家这些下人是匪贼,官府根本没有给你们对人的名册!” 坐在主座旁,一直沉默观局的监察突然开口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是这个?需要我对上一对吗?” 李县令彻底慌了。 这名册明明一直锁在他家里,什么时候到了监察御史的手上?他看向从头至尾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沐丘,和堂下跪着的两排熟悉的面孔。 他上套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家族纷争,这就是那个乞丐头子给他下的套! 他重重拍下醒目,斥道:“程涂,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为了保住自己,他得和程家彻底撇开关系,不能被监察抓住尾巴。 程老爷双目圆睁,眼看着站在自己这边的人纷纷反水,他也不装了。既然县令要撇开自身,他就偏要拉他下水。 县令毕竟做了这么多年官,一看便知程涂想要做什么,也不管什么办案流程,直接下令将程涂关进大牢,抄没程家半数财产。 至于唐家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除了唐朝朝自己,没人在乎。 县令到底还是留了一些人情,只抓了程涂一人,还留了一半家产给程家。他倒是不怕程家反扑,就凭程涂那个成日惦记着他赶紧死掉以此霸占财产的媳妇和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傻儿子,根本一点威胁都没有。 唐朝朝走出府衙大门,天大晴,她被唐池揽在怀里,父亲不争气的泪水瞬间浸湿了的肩头。 “好了爹,都结束了,没事了。”她轻声安慰着自己的父亲,安慰着安慰着,她眼眶也湿润了,也不知是余惊未平还是太过激动。 “怎么又哭了?”沐丘走出来,似是在调侃。 程家没了程涂,已经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唐朝朝再也不用担心被迫嫁给谁。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个曾经没人看得上眼的乞丐。 唐朝朝转过身,本身还在极力控制泪水的她瞬间绷不住。她冲上去抱住了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袋被一堆不同的情绪冲地酸胀,完全没有精力考虑什么是分寸。 沐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他从未这般无措过,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他身子僵硬地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却也不嫌弃这个拥抱,甚至有些……受用? 唐朝朝很快松开了他,她擦掉了眼泪,弱弱地道:“抱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就……,我不是故意的。” 她看到沐丘淡淡笑着,那样好看,似乎春日的暖风提前降临,将她包裹在温暖与新生的欢愉之中,拂去了她的悲伤,恐惧,自责和绝望。 “我知道。” 声音还是那样轻,带着一丝沙哑,平静无波,却每一次都让唐朝朝无比安心。 “十分抱歉打扰你们,不过我有些事要找这位小友谈谈。”说话的是那从都城来的监察御史,他笑眯眯地看着二人,语气也是十分亲民,看不出丝毫官架子。 唐朝朝有些慌张,如果他现在走了,还会回来吗?虽然她知道他们本就是陌路,此事一了,分别是早晚的事。 但她却一时接受不了,至少接受不了这么突如其来的分别。 可她还是没说什么,她看得出沐丘从始至终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感情,最多也就是把她当做合作伙伴。自己那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情感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实在不好拿出来打扰他。 于是她就这么看着他随监察走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或许她还能偶尔在乞丐窝里看到他,但更多的可能是,他们此生,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朝朝。”苏四娘轻声将她唤了回来。 唐朝朝应了一声,笑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搀着苏四娘的手臂:“娘,咱们回家吧。” 苏四娘笑着,身旁牵着女儿,身后跟着夫郎。 “回家朝朝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我想吃红烧大肘子!” “好。” “夫人,我也想点菜。” “你?有什么吃什么吧。” 永安客栈。 监察御史摘了官帽,笑眯眯地给面前这个小乞丐倒茶。 “我说是谁这么厉害,带着几个地痞就能把黑风寨上下几百号人杀个精光。既是将军你,我倒也没必要吃惊了。” 沐丘并不待见此人,能坐到他如今这个位置的,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眼前这个,更是个有名的笑面虎。 他不碰茶水,亦不给他好脸色:“不知御史大人找小民,所谓何事?” 监察独自呷了一口,语气与沐丘相比轻松太多:“将军何必跟我这么客气?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东西是你塞进我房间的吧?” 他拿出那记载着黑风寨匪寨的名册,推至桌子正中。 沐丘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陛下想让你回去,有些事情没了你,可是让他头疼得很。” “我不回去。”沐丘冷着脸,不做思考地立即拒绝道。 监察仍是眯着双眼,笑容中藏着不可捉摸。早就预料到了他的答案,他似乎满意他的回答一般,笑出声道:“你还是这般直接,且无趣。” 沐丘两手撑在双膝上,坐得端正:“陛下已经答应放我离开朝堂,我对大程已然心死。若是御史大人唤我只是为了让我回去,便没什么好聊的。” “心死?”监察的笑声变成了嘲笑:“那你还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百姓无辜,略尽绵薄。” 他双指将桌子扣的砰砰作响,好笑道:“慕将军要搞清楚一件事,大程的百姓属于大程。你对大程心死,自当也该对大程的百姓心死。” 他含笑的眼珠子收敛了笑意,露出了老虎的真面目:“你父亲也是大程的百姓,敢问将军是否对他也已经心死呢?” 沐丘撑着桌子“唰”地站起,眸中寒光毕现,怒道:“陆诚功,你最好把话给我说清楚!” ----
第7章 入夜,唐家摆了一桌子好菜来庆祝唐朝朝成功逃离程铁魔爪。 本该是最高兴的唐朝朝却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些便称自己饱了困了,要去休息。 唐池察觉出女儿不对劲,想要拉她回来问问情况,被苏四娘拦住。 “你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我瞧着,她八成是看上那乞儿了。”苏四娘说着,不禁摇了摇头。 她来唐家时,唐朝朝已经有七岁,懂得一些道理,也正是最依赖爹娘的年纪。为了让这个敏感的孩子接受她这个突然降临在她身边的“不速之客”,她对唐朝朝的了解程度,是唐池这个亲爹也远远不及的。 唐池坐回去,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提到沐丘那个乞丐头子,他就总觉得不太对劲:“你说,他真的就是个乞丐吗?” 自打他出现,先前他们觉得棘手的事情短短几日便如云烟般消去,甚至他们费心准备的东西,也几乎没有用上。有此等本事,怎么可能一直委屈在一个小小的乞丐窝里? “若他真不是个乞丐,朝朝喜欢,倒也不失为一个去处。”唐池说着,又要喝下一杯酒,一只肤质粗糙但纤细修长的手将酒杯夺了过来。 苏四娘严格控制着唐池的摄酒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恐怕他今后不会再与朝朝有见面的机会了,就让她自个儿消化消化,过些日子便也忘了。” 夫妻二人相视,皆惆怅叹息。 如今唐朝朝快二十二了,还找不到可靠之人交托一生,唐家每况愈下,二人便越是担忧她的将来。 “唉……” 唐朝朝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发呆。翻了个身,觉得待在屋里胸闷,开了窗子也没缓解多少,于是重新将衣服穿好,推门出去想寻个开阔之地散散心。 从侧门溜出唐宅,一路直下便是一处大湖。小时候她想爹娘时就会经常来这里放灯,祈求父母能早些平安回来。后来唐池带着苏四娘回了家,她来的就更频繁了。 冬至才过,空气中似乎都含着冰碴,湖面结了一层薄冰,覆着前几日下的雪,与地面一般是白的,稍不注意便有可能失足落下水去。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或许一个身临险境的人很难不会不对一个救她于水火的人动心。可那毕竟是一时的,她自己一时也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念念不忘是真心还是假意。 可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遇不到沐丘,她心里头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心慌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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