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峤浑身绷紧,脸色涨红,呼吸变得越发艰难,半晌才挤出一句,“至少……比你我干净……” 钟离慕楚动作顿了顿,眼里的杀意倏然消散,扣在姜峤颈间的五指也倏然一松。 姜峤脱力地跌了下去,急促地喘着气。头顶上方传来钟离慕楚的一声叹息,却听不出丝毫怒意,反倒透着些愉悦与释然。下一刻,一只手掌落在了她的后脑勺,动作缓慢而轻柔地抚着。 姜峤身体抖得越发厉害,长发沿着肩颈披散到身前,散乱在颊边,将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全然遮掩了。 “原来阿峤还知道,你我才是一样的人。” 钟离慕楚轻哼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一种可怖的平静,“我无父无君无耻无德,是个禽兽,你又好到哪儿去?你不要忘了,我做过的那些缺德事,你也一样不落地都做过。我们手上都沾满了至亲之人的鲜血,罪孽深重,往后是要遭报应下地狱的。霍奚舟如此干净的人,知道你腌臜丑陋的那一面么?” 他抬起姜峤的脸,语调温柔,说出口的话却异常残忍刻薄,“霍奚舟喜欢的是柔弱却良善的许云皎,但你是吗?姜峤,你不过是个自私自利、两面三刀,为了苟且偷生、不惜与我这种禽兽同流合污的卑鄙小人……” 姜峤似是被钟离慕楚戳中了痛处,面上隐约露出些难堪和脆弱,眸中也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逐渐变得湿润,一眨眼,就有一滴眼泪滚落了下来。 那泪珠刚刚好砸在钟离慕楚的手指上,钟离慕楚声音顿住,手指像是被烫了一下,轻轻动了动,但很快又自然如常地在姜峤颊上摩挲着,“从小到大,你就连每滴眼泪都有目的,哪一次是真心难过?” 话虽如此,可他望着姜峤的眼神仍是不自觉有了变化,心中竟是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似是不忍,又似是比不忍多些什么。 钟离慕楚皱了皱眉,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所谓祸害遗千年,卑鄙小人才能活得长久,霍奚舟那般的人,注定活不长久。” 姜峤一怔,抬眸望向钟离慕楚。 钟离慕楚移开视线,淡淡道,“现在这个时候,霍奚舟应是已经进了你屋子,见到笙娘了吧。” 客栈内。 霍奚舟经过姜峤的屋子,却发现房门并未关严实,而是半掩着一条缝。 他步伐顿住,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却不见有人回应。霍奚舟心中沉了沉,推门而入。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烛光昏暗,依稀能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袅袅婷婷地站在屏风后,霍奚舟从那熟悉的裙裳上认出了姜峤,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迈步走进屋内。 “还没休息?屋内这么暗,为何不多点些灯?” 霍奚舟一边问着,一边往屏风后的“姜峤”走了过去。 然而他刚一靠近,那女子便莲步轻移,从屏风那边躲了出去。 霍奚舟步伐顿住,隔着屏风再次望向女子。这次,他看清了女子面上正戴着天女面具,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可这念头只是刚一冒出来,女子便一挥衣袖,在屏风后翩翩起舞。 水袖飞舞间,霍奚舟便闻见了姜峤身上那股熟悉的淡香,这才舒展了眉。 想到这或许是姜峤为他准备的惊喜,霍奚舟便没再上前,而是隔着屏风站定,静静地望着女子轻步曼舞的身影。 烛光摇曳下,女子素手婉转、裙裾翻飞。动作虽没有那么熟稔,却因那分青涩,带了些别样的味道。 一舞快要终了,女子移到了桌边,抬手将已经备好的酒壶和酒盅拿了起来,斟了一壶酒,用唇含着酒盅边缘,在屏风近前定格了动作。 霍奚舟静了半晌,从屏风后走出来,抬手接过女子递来的酒盅。 *** 不起眼的藏蓝釉顶马车在洛阳城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驶出了城。 车内,姜峤紧紧盯着钟离慕楚,嗓音微哑,“你让她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阿峤这么聪明,为何不自己猜一猜。” 钟离慕楚唇角扯出一抹凉薄的弧度。 姜峤脸色发白,“不是迷药?” “迷药?” 钟离慕楚蓦地笑出声,“阿峤还是太过单纯,我既有意让笙娘勾引霍奚舟,起码得给她一副春..药吧。” 姜峤微微一震。 “若是春..药,此刻也该发作了,”钟离慕楚搭在膝上的手指轻动,似笑非笑地望着姜峤,“那两人怕是已然颠鸾倒凤、共赴巫山了……” 他话说得直白,令姜峤回忆起什么,竟是突然又生出干呕的冲动。她猛地别开脸,强自忍耐,眉心蹙得越发紧。 “若换做之前,我怕是还真会成全他和这个姜晚声的赝品。只是可惜,我如今瞧他十分碍眼。酒里下的,既不是迷药,也不是□□,而是……” 钟离慕楚话锋一转,凑到姜峤耳畔,低声道,“穿肠烂肚的毒药。” 姜峤一惊,浑身僵住。 钟离慕楚撤开身,定定地望着她的侧脸,不愿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可姜峤眼里除了些许错愕,竟是看不出其他情绪,这倒是钟离慕楚没想到的。 他眉梢轻挑,忍不住咋舌道,“阿峤如今的心思,竟连舅舅都有些猜不透了。” 钟离慕楚原以为,姜峤对霍奚舟,就算没有情爱,至少也有片刻动心。可如今姜峤的态度,还真是令他有些摸不准了。 “霍奚舟马上就要死了,阿峤就一点也不为他难过?” 钟离慕楚问道。 姜峤转过脸来,直直对上钟离慕楚的目光。她惨白的脸上泪痕犹存,可眼眸里的湿意却已干涸,反倒是覆了一层迷蒙雾气,令人无法勘破她此刻的心思。 “舅舅不是说了么,我不过是个自私自利、两面三刀,为了苟且偷生、不惜与你这种禽兽同流合污的卑鄙小人。” 姜峤一字一句道,“在我眼里,永远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既如此,一个霍奚舟的死,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钟离慕楚眸光闪了闪,收起脸上的笑,皱眉唤了一声,“姜峤。” 这一声暗含警告,姜峤却不为所动,反而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而且,是毒药最好。舅舅知道为什么吗?” 她声音忽然压得极低,眼波明灭,一幅要说什么秘密却又欲言又止的架势。 钟离慕楚望进那双如含秋水的眸子里,脑子里竟是有刹那的怔忡,紧接着便似是被蛊惑了一般,微微俯身,“为什么?” 下一刻,姜峤也直起身,贴近钟离慕楚,凑到他耳畔,启唇,“因为……” 只说了两个字,她垂在身侧的手忽地抬起来,广袖层层叠叠落下,一丝银光猝然闪过。 钟离慕楚眸光骤缩,迅速朝后退去,一把扣住姜峤的手腕,然而却是为时已晚,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已经浅浅地插入了他颈侧的穴位。 钟离慕楚难得露出恼怒的神色,扣着姜峤的手一使力,便将她甩了出去。 姜峤的后背重重撞在车座边沿,吃痛地闷哼一声。 钟离慕楚眉目间一片森寒,阴鸷得可怕。他抬手将那银针从颈侧拔了出来,看清那银针的一瞬间,他眼里蕴积的雷霆风暴却又有了片刻凝滞。 竟只是根大夫用来针灸的细针? “笙娘不会将药下进霍奚舟酒里,”姜峤低低地笑出了声,“可我这根针,却是已在那药里浸了数个时辰,也不知药效如何?” 语毕,那细针的尖端逐渐显现出黑色。捏着那针身的手指一松,细针悄然坠地。 作者有话说: 铛铛铛,下一章掉马!24h倒计时!
第38章 掉马(修) 客房内。 霍奚舟单手执着酒盅,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女子已经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拜伏在地,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求侯爷救奴一命!” 霍奚舟眸色一冷,目光沉沉地落在女子身上, “是你……” 女子抬起身,解开脸上的天女面具, 露出那张与姜晚声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容。 “穿成这样出现在这儿, 谁指使你的?” 霍奚舟眼神变得锐利。 笙娘被霍奚舟震慑地不敢抬头,可想起姜峤曾对她说过的话,还是强忍着恐惧,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钟离公子……” 笙娘按照之前姜峤叮嘱的, 将钟离慕楚如何要挟她和弟弟的性命, 逼迫她勾引霍奚舟的事通通说了出来,却对姜峤在其中做的事只字不提。 就连霍奚舟问起她身上的衣裳首饰和面具, 她也一口咬死,“今夜一切都是钟离公子安排的。” 这些都是姜峤的东西, 为何会落到钟离慕楚手上? 霍奚舟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抬脚便要往外走。 可他刚一动作,笙娘却又突然大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衣角, 抬高音量唤住了他,“侯爷!” 霍奚舟步伐顿住, 垂眸看过来。 “钟离公子还给了奴一副药,命奴悄悄下在侯爷的酒中。” 霍奚舟眉心紧拧, 嗓音已经冷得不像话, “药呢?” 笙娘从怀中拿出一小巧的玉白瓷瓶, 双手呈给霍奚舟,楚楚可怜恳求道,“奴只是想活命,想要弟弟活命,求侯爷为奴做主。” 霍奚舟神色阴沉地接过瓷瓶。 *** 洛阳城外的官道上,月影婆娑。 藏蓝釉顶的马车停在树下,四周围着几名钟离氏的死士。 车内,钟离慕楚倚靠在软垫上,脸色发青,缓缓睁眼,入目便是牧合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容。 “郎主。” 牧合低低地唤了一声。 钟离慕楚启唇,刚想说话,却骤然咳出一口血,暗红发黑的血迹溅在他那白色袍袖上。 牧合面色微变,连忙拿出一块帕子呈给钟离慕楚,“郎主,属下已经给您服了解药,可这毒蔓延得太快,您此前又被勾魂所伤,仍然有余毒残留。解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要想根治,还是得去一趟药王谷……” 钟离慕楚面上毫无表情,并未伸手去接帕子,而是直接用手背擦了擦唇畔的血,将那血色尽失的唇又擦得一片殷红,整个人也像是重新恢复了生气。 “姜,峤。” 他冰冷地吐出两字。 牧合抿唇,欲言又止道,“她夺了属下的马,逃了。” 钟离慕楚抬眸,眼神如刀,阴森地仿佛在看死人一般,“你让她逃了?” “她将郎主推下了车,属下见郎主中毒,只能先以郎主为重,替郎主解毒……这才让她有机可趁。” 牧合回禀道,“属下已经命人去追了,只是带来的人大多数还在洛阳城盯着霍奚舟,还要留些人顾全郎主安危……” “都给我去追!” 钟离慕楚冷声打断了牧合,“所有人,包括你!” 牧合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反驳,应了一声便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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