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节过后,就到了霍奚舟计划回建邺的日子。这一次,越旸不止送了书信来催促,还亲自遣人来了江州。 霍奚舟在书房见了越旸派来的钦差大臣。钦差明面上是为了南靖与段秦同盟一事而来,可说了几句,便又将话题绕回了废帝姜峤身上。 “陛下和郡王最关心的,还是废帝的下落。” 钦差试探地问道,“此次与段涉会面,侯爷可曾试探过,他是否与废帝有过什么来往?若此次联合,是段涉与废帝一起设的圈套,那南靖必会元气大伤。” 霍奚舟坐在书案后,垂眼看着手里的书信,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寡然,“段涉与……废帝,并无勾连。” “侯爷如此笃定,可是已经追查到了废帝的行踪?可是已经确认废帝并未见到段涉,尚且还留在南靖境内?” 钦差追问道,“郡王的意思是,在废帝下落不明之前,我们恐怕不能贸然与段秦联手。” 闻言,霍奚舟终于掀起眼,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所以一日找不到废帝,就一日不收复江北,任由胡人作乱?” “以侯爷和晋陵军的本事,废帝怎么可能找不到呢……” 霍奚舟低笑了一声,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嗓音森寒地说道,“或许,他已经死了呢?” 钦差怔住。 霍奚舟移开视线,眯了眯眸子,不知望向何处,“若他已经死在逃窜的路上,尸骨无存……我如何找?是不是要去黄泉奈何桥招来他的魂,才能令你们放心?” 钦差心中一震,却仗着自己有越旸撑腰,继续说道,“侯爷可知道,最近关中一带已有流言传出……” “既知是流言,便没有听的必要。” 霍奚舟起身朝外走去,临出门时唤了一声,“送客。” “侯,侯爷!” 钦差追在后头叫了几嗓子,就被下人拦了下来。 “大人,小的派人送您回驿站休息。” 钦差眼睁睁看着霍奚舟的背影消失在行廊那头,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主院,卧房的窗户半开着,姜峤披着大氅坐在窗前,对着手里的两枚铜钱发怔。 趁霍奚舟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将这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翻遍了,却还是未曾找到那夜见到的铜钱,也不知霍奚舟到底将它藏到哪里去了…… “侯爷。” 院外远远传来侍卫们的唤声,姜峤回神,立刻将两枚铜钱都收了起来。 霍奚舟从窗户边经过,看了一眼坐在窗边无动于衷的姜峤,转头吩咐下人,“收拾行装,明日启程。” 姜峤后背一僵,待她反应过来后,霍奚舟已经推门进了屋子。 姜峤转头看向霍奚舟,咬了咬下唇,出声问道,“要去哪儿?” 霍奚舟侧眸看她,“还能去哪儿?” 姜峤面露怔忪,吐出两字,“建邺……” 霍奚舟眸光微动,却并未说什么,似是默认了。 冷风从半开半合的窗口刮了进来,吹得姜峤身上起了一丝寒意,脸色也变得灰败。 一想到又会被带回那个令人作呕的建邺城,想到会落入越旸手中,想到那个被拆骨扒皮的城楼悬尸,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其实在此之前,她本已做好了会被带回建邺的心理准备。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现在,她又有了希望,有了找回第三枚铜钱的希望,也有了和外祖家团聚的希望,所以她还不能死,不能回建邺…… 人一旦有了什么希望,便会作茧自缚,伴生出无尽的厄运和痛楚。 姜峤内心挣扎着,就连霍奚舟何时站到了身后都不知道。她神思恍惚地撑着窗沿站了起来,一转身,刚刚好撞入霍奚舟怀中,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一般。 霍奚舟眸色微顿,垂眼看过来,只见姜峤也正抬眸望着他,那双眼睛氤氲着雾气,微微泛红,和某些特殊时刻别无二致,令他不自觉喉头发干。 “回建邺,我会死的……” 这话一出口,姜峤便恍然忆起,她从前似乎也说过一次,那时霍奚舟是如何回答的?霍奚舟说她早就该血债血偿,死一百次了。 虽心知无望,但她还是嗫嚅着唇,低声道,“能不能……不走?” 霍奚舟盯着她开合的唇瓣,神色微动,突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姜峤,求人总要拿出些诚意来。” 姜峤缓慢地眨了眨眼,眼底似有万千情绪席卷而来,互相碰撞拍打着,激起千层浪。 拖得越久,便越容易寻到生机…… 见姜峤脸色青白,似是将自己的话当了真,霍奚舟顿时失去了继续吓她的兴致,神色郁郁地撤回手,“明日并非……” 姜峤突然伸手勾住了霍奚舟的脖颈,仰头贴上他的薄唇。 霍奚舟怔了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色微暗,下意识拥住她,低头加深了这个吻,却不料唇上忽地一痛。 “嘶——” 霍奚舟拧眉,松开姜峤,上唇竟是被她咬破了,伤口沁出了一滴血珠。他擦着唇瓣上的血,尚未回过神,肩上忽然又传来一股力道,将他整个人推到了床榻上。 霍奚舟抬眼,只见姜峤脱下大氅,提着裙摆,欺身压了过来。她气息略有不稳,双肩起伏颤抖着,神色却极为冷淡,“让我来……” 听得这三个字从姜峤嘴里吐出来,霍奚舟心跳骤然激烈起来,眼底犹如星火燎原,瞬间升温。 他微仰着头,吐息不自觉乱了一拍,目光则是死死盯着姜峤。 姜峤学着霍奚舟此前的模样,一边解开他的衣衫,一边沿着他的颈项亲吻。 只是姜峤的动作极为缓慢,至少比霍奚舟放慢了三四倍,半晌才解开一个腰封和半边领口,而落在颈侧的吻也十分轻柔,一触即分,浅尝辄止,多一秒都不肯停留。 这样慢速版的宽衣解带对霍奚舟而言,无疑是种折磨。他喉结上下滚动,薄唇紧抿,终于压抑着开口,“你还要磨蹭多久?” 姜峤抬眸看了他一眼,虽极力想要做出熟稔冷静的姿态,声音里却仍是带了些羞恼,“不久一些,如何能让你感受到我的诚意……” 姜峤咬牙,伸手去解自己腰间的系带,衣领松散开来,肩上的痕迹顿时映入霍奚舟眼里。 霍奚舟眼底的火光轻闪了一下,他忽地抬手,按住了姜峤宽衣的手。与此同时,指腹从她肩头的那些痕迹上擦过。 肌肤上传来粗粝摩挲的触感,姜峤打了个激灵,躲开了他的手。身上忽然一暖,竟是霍奚舟又将她的衣衫拉了回去。 “够了。” 霍奚舟嗓音低沉,“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上路。” 姜峤身子一僵,满眼地不可置信,“霍奚舟你出尔反尔……” “去上谷。” 霍奚舟看了她一眼,“本就是去上谷。” 姜峤呆了半晌,气得双眼冒火。 *** 翌日。 越旸派来的钦差一大早又来了将军府,求见霍奚舟。 关中近来流言不止,都说逃窜的废帝其实已经落入霍奚舟手中,这一说辞也传到了建邺,传到了汾阳郡王的耳朵里。汾阳郡王担心屡次书信试探未果,这才派他前来查验。 他此次来江州,不仅要催促霍奚舟捉拿姜峤,更是要帮汾阳郡王监视霍奚舟的动向,以免他生出不臣之心,建邺却毫无防备。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连霍奚舟的面都没见到,刚走到将军府门口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放肆,吾乃钦差大臣,特来与侯爷商议要事,尔等竟敢阻拦?!” 将军府的守卫面无波澜,状似恭敬地拱了一下手,“侯爷并不在府中,属下就算放您进去,您也见不到侯爷。” “不在府中?”钦差怒斥道,“那我进去等侯爷回来就是!” 守卫相视一眼,突然就为他让开了道。钦差这才收敛了怒容,气势汹汹迈进了将军府。 直到在厅堂内空坐了一上午,连被茶都没喝到,钦差才扯住了一个经过的下人,”侯爷到底何时回来?” “侯爷今晨出门远行,奴也不知。” 钦差人傻了,“远行?去了何处?” “奴不知。” 钦差瞪了瞪眼,抬脚就要往外走,却被几个护卫拦了下来。 “大人不是要见侯爷么?侯爷未归,就烦请大人留在将军府,慢慢等吧。” 竟是要变相将他囚困在此处……? 钦差脸色铁青,暗自咬牙,“霍,奚,舟。” 还好他早就修书一封送回了建邺,他倒要看看,霍奚舟还能得意几时。 一队车马行驶在崎岖山路上。 车内,霍奚舟忽然觉得鼻尖发痒,忍不住拧着眉,抬手蹭了一下鼻尖,目光落向一旁。 姜峤仍在为昨夜的事憋闷恼火,背对着霍奚舟坐在一侧,纤弱的身躯缩在大氅中,背影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霍奚舟启唇唤了一声,“斟茶。” 姜峤充耳不闻,无动于衷地坐在原位,动都没动,只低垂着眼,心不在焉地摩挲着双手,手腕上已然又拴上了那条精巧却沉重的银色锁链。 霍奚舟盯着她的背影,“这马车也未尝不能改道去建邺。” “……” 姜峤终于掀起眼,看向手边案几上摆着的茶具。 她抬手,随意抓了一把茶叶丢进茶壶,又提起烧得滚烫的热水,简单粗暴地浇了进去。还不等热水彻底将茶叶冲泡开,她就倒了一盏混杂着茶叶的清水出来。 姜峤转身,也不看霍奚舟,就将茶盏递了过来,霍奚舟神色淡淡,没有伸手去接。 两人僵持了片刻,姜峤生出些不耐,想将茶盏直接塞进霍奚舟手里,却反而被他捉住了手腕。 姜峤颤了一下,终于抬眸看向霍奚舟,“光天化日,你又要做什么?!” “光天化日,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霍奚舟目光落在茶盏中,面上露出些鄙薄,“水不是水,茶不是茶,你便给我喝这种东西?” 姜峤扯了扯嘴角,轻若蚊蝇地出声讽刺,“你这种粗蛮野人,也只配喝喝沙子。” 霍奚舟眸光倏然一沉,脸色也忽地冷了下来。 若放在从前,他对这种刻薄的讽刺之言早就习以为常,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现如今,从姜峤嘴里听到这么一句,却全然不一样了…… “所以谁配喝你的茶?钟离慕楚?” 姜峤一怔,眉眼间也闪过一丝寒意,“不必每次都用这种话来恶心我。” “你是钟离慕楚亲自调/教出来的,与他在一处,便是插花烹茶、习字对弈,尽做些风流雅事,如今却要逢迎我这野人,的确委屈。” 姜峤从未想到霍奚舟阴阳怪气起来也能如此气人,咬牙扭着手腕,想要甩开霍奚舟的手,可一时不慎,不仅没能挣脱,还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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