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垂棠院,院子里有五六个伺候的丫鬟,都是施老夫人安排过来的。 菁娘忍着没吭声,等施绵洗漱完将人全部遣退,就剩下两人时,菁娘眼泪唰得流了下来。施绵被吓了一跳,赶紧问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菁娘摇摇头,悲声道:“小姐,我、我做错了一件事!” 听闻是这事,施绵稍稍安心,道:“错就错了,有我护着,不会让祖母罚你。” 施绵就菁娘与贵叔两个自己人,回到主宅,贵叔不方便进她的院子了,身边就剩下菁娘一人。 在主宅的这段日子,施家没几人理会过施绵,施绵也不放在心上,左右她不在乎施家人,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但若有人敢为难菁娘与贵叔,她是一定要还回去的,大不了与施家撇清关系。 “与主宅无关……”菁娘满脸自责,“府中下人嘴巴紧,今日趁老太爷、老夫人和几位老爷都不在府上,我就去外面打听了下……” 施绵未去过别人的府邸,单就回京后所见,施家所有的下人嘴巴都很严。菁娘想打听下老夫人的出行习惯,好找机会带施绵出去逛逛,硬是半点都没打听出来。 丫鬟们凑一起,也只说自己的事,对府中主子的事,是只字不提。 菁娘觉得在主宅不自在,又迟迟等不来严梦舟,就想着自己先去打听打听黔安王妃的娘家,提前摸清府邸也好啊。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时机出府,打听一圈,心里哇凉哇凉的。 “……黔安王妃是江南才女,所有族亲都在江南一带,京城没有一个亲人!而且人家根本就不姓严!”菁娘几乎崩溃,“十四他不是黔安王妃的族亲!” 不管当初两人为什么成亲,最先有让两人成亲的想法的人是菁娘。 她当严梦舟是个骗子,身份都是假的,婚书能真到哪去?施绵不仅被骗、被占了大便宜,现在连离开施家的机会也没有,再被捏住了婚事,一辈子都完了! 菁娘快悔出血了! 施绵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嘴角一弯,道:“我今日见着他了。” 菁娘沉浸在悔恨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今日不是随老夫人入宫去了?怎么会见到十四?”下一句又赶忙问:“他在京城?那他怎么不来提亲?果然是个负心汉,都是我瞎了眼!” 施绵抿嘴一笑,踢了绣鞋往榻上依去,慢声细气地与她说起今日入宫所见——当然省掉了两人在榻上的你追我赶。 听完施绵说的,菁娘已震惊得大脑空白。 施绵趁着她反应的时候放下床幔躺着了,今日走了许多路,在宫里说是歇息,其实是私见了严梦舟,相当于今日她是一点儿也没歇着,这会儿当真是累了。 “他竟是皇帝的儿子,难怪当初袁正庭坚决地反对……”等菁娘将事情理顺,施绵已起了睡意,没听清她这句呢喃。 菁娘回神,摇醒半睡的施绵,忧愁道:“他怎么忽然就有了爹娘,还是皇帝皇后?皇帝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取一个恶名女子,就是有了婚书也不行……” 施绵脑袋清醒了点儿,握了握右手,道:“那就把恶名除了。没了恶名,加上正经的婚书,他没理由反对的。” “怎么除?”菁娘满心都是这事。 克亲的说法定然是假的,长宁郡主与施绵没有任何血脉亲缘,她的死怎么能算到施绵头上? 如果说是克亲近之人,那就更不对了。论亲近,这十年来,小叠池几人才是与施绵最亲近的,怎么不见克死? 绝对是有人在背后作妖。 “最早有这风声时你还是嗷嗷待哺的小娃娃,谁能从你一出生就恨上了?难道是因为二老爷与你娘,也不对啊,没见什么人针对过二老爷……” 施绵掩唇打了个小哈欠,困倦道:“我太困了,菁娘,明日再说吧……” 菁娘见她快睁不开眼了,咽下碎碎念的话,为她扯扯被角,道:“那你睡吧,我就在隔壁,啊。” 将匣子里照明用的硕大的明珠放置在施绵床尾,菁娘熄了烛灯轻声出去了。 次日一大早,施绵红着脸醒来。 她梦见了与严梦舟成婚那一晚,梦里头的严梦舟是个真恶霸,将她背过去的身子硬扳回来,亲过她的脸,又去咬她的嘴巴。 这种事情没法与人说,她自己在心里克化了一早上才能忘记。 午后,施绵与菁娘商量起克亲恶名的起源,要弄清这事的真相,得从被施绵克死、克病的几人查起。 其中施绵“已逝”的生母不必再提,其余的菁娘找不到下人打听,心有余而力不足。 施绵细思后,模糊记起六岁时,施长林告知她生母未死时,曾提过她母亲是捏住了施家的短处,要挟施长林放她走的。 或许与这个短处有关呢? 施绵决心去找施长林问一问。 施长林对她的事不怎么过问,但会提供金钱,十多年来,施绵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了。 算着时间去找施长林,然而到了施长林与继母孙氏的院子里,施绵只看见正在训斥施茂峰的孙氏。 孙氏原是施老夫人娘家里的一个小辈,在施绵生母“早逝”后,由施老夫人做主嫁给施长林做续弦。施绵三岁那年,孙氏生下一个儿子,便是施茂峰,又三年,施绵离家,施长林离京。 回京这么久,施绵只见过孙氏两次,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今日是第三次见面。 施茂峰只有十三岁出头,生得瘦弱,正跪在地上被孙氏用戒尺抽手心,左手手掌红肿,渗着血丝。 施绵看得揪心,他却似乎早已习惯,咬着牙关没漏半点声音。 看见施绵,孙氏扔了戒尺,让人领施茂峰回去,冷淡道:“你的事轮不着我管,找施长林的话,去东面的书房等他。” 施绵问:“父亲今日晚归……” “不知道。”孙氏道。 施绵向她行了一礼,与菁娘去了东面书房。 菁娘在书房中环顾一周,悄声道:“这是厢房改出来的,这么一看,二老爷与二夫人是分开住的。” “这夫妻一旦主动分开住,感情就不会好到哪去。”菁娘见缝插针教育了施绵一句,又说,“难怪二夫人除了六公子的事,别的什么都不管。” 六公子就是施绵的继弟施茂峰,这个半大少年很少说话,从未喊过施绵一声姐姐,每每见面,都是一声不吭,或如避蛇蝎地绕开。 谈论父亲与继母的话,菁娘能说,施绵是不能说的,她只听着,同时打量着这间新书房。 等了有近半个时辰,施长林才回来,面带愠色,一听施绵在书房中,脸上神情顿时转为拘谨。 父女俩见面依然干巴巴的,施绵行礼,施长林问了她有无不适,就直接入了正题。 哪知施绵才起了个头,施长林便道:“都已经过去了,长辈的事,你做小辈的不能过问。” 他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与施绵的克亲之名,见施绵蹙着眉,叹气道:“方才是你祖母将我留在前面,与我说了你的婚事。你祖母有个远房外甥,家里有个孩子比你年长三岁,正是娶妻的年纪,你祖母想将你许配给他……” “这哪里能行!小姐她已有婚配!”菁娘大惊呼出,被施长林皱着眉看了一眼。 施绵将菁娘拉回身后,施长林又道:“我已回绝你祖母。再等几日,看他……可会上门来。” 施绵道:“多谢父亲。” 后来施绵与菁娘回了垂棠院,菁娘还在深吸气,庆幸着还好早早让施绵成了亲,并先斩后奏通知了施长林,否则今日这事就难办了。 “昨日才入了宫碰见十四,今日祖母就要为我指婚,怎么这样着急?” “难道是皇后指使的?”菁娘大胆猜测。 还没商讨出什么,当天晚上,施老夫人就病倒了。又过一日,施兰圃也倒下了。 平时府里人嘴巴严实,现在倒好,不出两日,事情已传遍京城。谁都知道施家有克亲之名的四小姐回京不足一个月,府中就相继病倒了两人。 菁娘气得脸红脖子粗,“没一个人提克亲,又每一个都在暗示他们是被小姐克病的,这大户人家的后宅真是好厉害的手段,压根不给人留活路!” 施绵通晓医术,想去看看施老夫人是真病还是装病,被施老太爷阻拦。 施老太爷白胡子一把,身上有着与袁正庭相似的文官特质,神态板正道:“你若当真有心,就老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庭院深深,除了前来侍疾的周灵桦欲说还休,施长林面含怒色之外,无一人敢为施绵正名。 施绵许久未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都想找出东林大夫给的乱七八糟的药,下在施家几口人的膳食中了。 装病易被揭穿,不如干脆让他们全都如愿病了! 恼怒之中,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另一种思路。 她生母“难产而亡”是假的,假若府中人生病也都是装的,那有没有可能,长宁郡主的死,还有在她两岁生辰日落水的三哥的死,都有蹊跷呢? 这个想法在心头掠过,惊得施绵心中阵阵发寒。 就在她悄悄揣摩施老太爷的神色,评估这个猜想有几分真时,管家急匆匆赶来,喊道:“老太爷!楚湘王来了!是来下聘的,还带了名医为老夫人与大老爷看诊!”。 作者有话说: 让我瞧瞧是哪个名医——
第64章 名医 “名医?”施老太爷最先惊讶的是这个。 施绵扫视其余人, 菁娘是喜难自抑,施长林神色难表,周灵桦是震惊又松了口气。 在别人眼中, 施绵与严梦舟仅在宫中见过一面。设身处地去想, 若她是施老太爷, 此时最震惊的应该是严梦舟下聘的事,其次才是他带名医上门才对。 除非与王爷亲自前来下聘相比,名医上门会牵扯出更麻烦的结果,比如拆穿府中人是在装病。 施绵细心思索着,前院传来震耳的声响, 犹若雷鼓动天。 施老太爷举目望去,又有下人跌跌撞撞跑来,高呼道:“老太爷,楚湘王带着大批侍卫, 一半进了前厅,一半围住了府邸……” 哪是来下聘的啊, 凶神恶煞的, 说是来抢劫的还差不多!下人敢想不敢说。那可是刚从沧州回来的楚湘王, 会杀人的! 这日施茂笙外出, 府中仅有他们几人, 施老太爷道:“长林与我去前面接待王爷, 灵桦去看着弟弟妹妹, 不许他们胡闹冲撞了贵人。四丫头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不得随处走动。” 在施家,施老太爷的话就是圣旨。 施绵与菁娘被下人送回垂棠院, 心下起了疑惑。 这疑惑主要是对施长林的, 当初施绵在小叠池, 与施家扯不上关系,施长林仅仅是无颜面对她的话,何必千里迢迢躲到外地?他就是留在京城施家,菁娘几人也是不敢去找他的,就像最近两年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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