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又呈上《论语》,苏南枝随手翻了一页,作为课题叫他们来做文章,说是简易的科举,也不为过了。 陈志高瞥一眼选题,笑着点头:“陛下的题目出的极好。” 苏南枝也笑着道:“这课题朴实稳重,该是刚才把冯袂留住,叫那毛猴子也坐下了细细的写上一篇,才是好的呢。” 琼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刚刚冯袂跟云籁两个商量着偷偷去找酒吃,她可是全听见了,出于‘挟私报复’她当即替冯袂应下了这一美差:“小冯大人就在外头呢,我替陛下去叫。” 琼玖出去,十几个小太监四散开来,没多会儿就把两杯酒水下肚的小冯大人给押了回来,冯袂脸颊红红,说话还带着酒气呢,坐在那儿盯着面前的纸张只觉两眼发黑。 好一会儿,冯袂才癔症着念起上头的考题:“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君子?……” 不知是美酒的后劲儿上了头,还是曾经念书时被先生打过的板子又隐隐泛疼,冯袂梗直了脖子打了个哆嗦,傻愣愣抬头,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女帝身旁看好戏的陈首辅。 “头儿……我……我怎么做得来这大考的题目呢……”冯袂为难的要哭。他都几年没碰过笔了,别说是做文章,就是对对子他也未必来的了,还有……不是说好了叫娃娃们进宫来写两个对子么?不是二十七拍花花,给国子监各处门庭贴个红对联儿的事儿么?怎么就出了堪比大考才会有的题目?怎么就轮到他来做题了? 陈志高吃一口热茶,将手里的杯子放下,轻轻拨弄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笑着安慰他:“你这几年玩心大些,沉不来下,看不懂题目也是情有可原。”陈志高看向下面的苏茂,“恐是得苏大人帮着解解题目了。”又笑着打趣儿,直说小孩子们也要沾冯袂的光。 几个大些的孩子虽听懂了首辅大人说的是打趣儿的玩笑话,偏冯家三个小的幼稚可爱,三个小娃娃只当是大哥哥做了极好的事情,得了称赞,三个人率先起身,有模有样的双手抱住给冯袂作揖道谢,其余人等虽不明原因,也纷纷有样学样,也站起来给分没道谢。 苏茂知女帝与陈首辅有意敲打提点,也煞有介事的站了出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小冯大人请听题译,君子不求饭食饱足,不求居所安逸,勤劳行事,谨慎说话,亲近有德之人来匡正自己,便算得上是好学了。”又心善补充一句,“孔子有云,‘里仁为美,择不处仁’。” 苏茂一讲解,宛如一桶冰水,论语讲没讲得通不晓得,却把冯袂今日的浮躁浇了个透心凉。女帝与陈首辅不必说一句苛责的话语,冯袂也听明白了上面的意思。 抽抽噎噎的哭丧着脸,再说不出委屈的话,冯袂低头,顺声答道:“谢……谢苏祭酒提点。” 苏茂和善道:“小冯大人客气了。” 苏茂坐下,偏殿又恢复了安静,只有笔尖舔饱了墨汁,划在纸张上沙沙作响的声音,伴着殿外呼啸的寒风,愈发显得地龙烧的火热了。
第145章 V更新 小孩子们进东暖阁,学问对联还没落定,小冯大人被陛下赐了课题,又叫苏祭酒亲自解题以作提示的事情便传了出来。冯家正是圣宠无二,今日这一出,竟像是上头要敲打提点之意。 冯老将军得到消息,急的嘴上起了燎泡,到祖/宗祠堂里跪了许久,才隐隐想明白女帝哑谜里打的是什么意思。 出门又见老二老三家里的焦急打听,求他往宫里去把三个娃娃平安接回家来。冯明远沉下脸子,摆出威严姿态:“无知蠢货,真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们相接个人便是能去接的?”那是女帝的召见!真能随意,多少人家不知要想门路掺和进去了。 “可……”老二家的大着胆子道,“可他大哥哥得罪了人,总不能叫家里小的受到牵连,儿媳也是……” 冯明远斥道:“什么得罪了人?又是得罪了人?受牵连的话该是你们从哪里混听到的?” 老三媳妇吓得不敢说话,老二家的也缩了缩脑袋,张嘴就把娘家兄弟给出卖了:“是……是方才我娘家兄弟来报的信儿……合着云中府上下都知道了,咱们家老大犯了宫中规矩,被天家责罚……” 冯明远火爆的脾气,被她三两句话气的举巴掌要打,手臂高高抬起,管家拦住,才没失了身份,咬着牙破口大骂:“卖弄是非的东西!人家外头浑说两句,要栽赃咱们家的人,往咱们家身上泼脏水,你们这些个小畜生,不帮衬着也就罢了,当即打了他们的脸,我还能念你们是有孝心,你们……你们真真是要气死我!” 老爷子动了火气,躲在外头听墙角的老二老三也顾不得胆怯,小跑着过来给他们老子顺气儿,冯明远心头簇火,又见不中用的两个孽障,他是公爹,打儿媳妇要失体面,可儿子到底是自己亲生的,打死了也不与别人相干,当即赏了个窝心脚,叫人摆上家法,也不使底下小童,亲自执杖,将兄弟俩各打一顿。 冯家惊天动地,云籁送冯家的三个孩子同挨了打的冯袂进门儿,正撞见冯老将军高举棍棒动手,云籁跟冯袂关系最好,吃酒的时候能腻在一起,打架要招招要命,说是相爱相杀也不为过,云籁指着被人架出来的冯袂,心善道:“给您把这个也摆过去?凑仨打个顺手?” 冯袂在宫里吃了个皮开肉绽,又听他这话,咬着牙就要骂人,被冯家的奴才接了,堵住嘴生怕再惹出什么祸事,云籁笑着挑眉,又给冯老将军解释:“小冯大人同着陛下与首辅大人的面儿,作弊抄了人家的文章,考了最后一名,还有胆量跟苏祭酒吵了一回,差点儿没动起手来。陛下想着是老将军家里要教的孩子顾不过来,就替老将军管教一回。” 话里说出来的过错是这些,更有没说出来的不是呢,冯袂仗着与陈首辅关系亲近,在内廷随意出入,没少做贼眉鼠眼讨骂的事儿,先前是女帝懒得搭理,今儿教育一回,也算是拿他做了榜样,以儆效尤了。 “老臣……惶恐……”冯明远打人的棍子慢慢丢在地上,脑袋垂下,颤巍巍不敢抬头一眼。 云籁又转述陈首辅的吩咐,让冯家好生伺候冯袂,可别落下病根儿,才看向卑躬屈膝的冯家众人,笑着道:“准备准备,进宫谢恩吧冯将军。” “是。”冯明远应声。 待冯明远进宫谢恩回来,冯袂躺在榻上已经涂好了药,老爷子进屋咳嗽一声,再没有往常的声如洪钟,冯袂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儿,趴在那儿不敢吱声。 “这会儿知道安分了?”冯明远奚落一句,摆手叫底下的人出去,屋子里只有祖孙两个,冯明远捡起一个橘子,坐在炭炉子前慢慢剥。 冯袂等了一阵没听见骂声,抬头却见老爷子却在那儿吃橘子,嘴角抽抽,“您不骂我了?” “想骂,累了。”冯明远塞一瓣儿橘子进嘴里,撩眼皮看他一眼,“听他们说,是云参军亲手打的,云参军身手了得,想必力气也不会轻了吧。” 老爷子声音里夹着笑,分明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冯袂屁股又疼,委屈道:“您还是打我一顿吧。”云籁他们笑一百声,他也不难受,可老爷子一句累了,他听在心里比打一百回都难受呢。 冯明远把吃一半儿的橘子带着皮放到炭炉子上,炙热的火气将橘子皮加热,果子的香气弥漫开来,酸酸的钻进鼻孔里,冯袂抽搭一声,吞一口口水,声音叫冯明远听见,笑着问他:“馋果子了?” “我不吃。”小冯大人嘴硬道。 “这会儿想起来不吃了?”冯明远骂道,“别人给什么你看都不看只管往嘴里扒,人家给你什么你都敢要,我的小冯大人啊,你祖父老喽,就你这么一个孙子能顶事儿,你再胡乱蹦跶两回,多少个军功也不够给你说情的份儿!”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你看女帝和善,陈首辅好性儿,就胡言论语,与人说了什么?”冯明远提醒他,“酒后无德是小事儿,酒后混说了些什么,可就有大有小了。” 冯袂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啥,侧着身子要为自己鸣不平:“我没有!”他可是听话的不能再听话了,就连吃酒玩闹也是同云籁,苏家几个朋友一道,这些都是天子近侍,哪能有…… 忽然,冯袂想起小年夜那回,在宫宴上自己吃醉了说过的那几句话……略微有些心虚的打听:“是……南边的事儿……” 冯明远冷笑着看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抬手照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小王八羔子,得亏还能想起了呢,要是连这都给忘了,日后怎么死的且不知道呢!” 好好的说什么不好,偏是同着那些嚼舌头的说马赣河什么事儿?如今南边正在议和,女帝有心从西边下手,要是因为马赣河的消息影响了南边的议和,便是打杀了这臭小子,也抵不过误了南平州的罪过。 “我……我不过是提了认识黑老六的……也就那一句!真的,我就说了一句,不轻不重,再没别的!”冯袂知道辩解不了,只能把事情往轻了说。 冯明远私着他的脸,没好气道:“蠢驴一样,一句?一个字儿也不该由你嘴里出来!”冯袂是陈首辅跟前儿的人,他说出来的话,听在外人耳朵里,那就是陈首辅的示意,陈首辅是何等人也,真要恼了都不必自己动手,女帝就能先要了自家这小崽子的性命。 冯明远拾起碳炉子上的半个橘子,准准的丢在冯袂的怀里,警告他道:“惦记着你屁股疼,就安心在家里养伤吧,酒是要戒了,以后那些狐朋狗友,也不得见了。” “是。”冯袂有委屈不敢开口,只能乖巧应下。 冯明远走到门口,又扭头交代:“等屁股不疼了,记得进宫谢恩,再去给陈首辅磕个头。”今儿的阵势,说是凑巧,可他却是看得出来,女帝是真的恼了,自己进宫谢恩,在天街外头跪了一个时辰,里头竟是没叫进,陈首辅可没有这么大的脾气。 “孙儿知道了。” 冯明远无奈摇头,想着再叫他长记性,又扯了一句谎话吓他:“要是没有这一出,陛下的意思,是叫你去南平州的,南平州要热闹起来了,我先前还替你求过情呢。”冯明远太息一声,道,“可惜咯,某人运气不好,自己造了个孽障。”
第146章 V更新 冯袂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战场杀敌,走祖父走过的路,踏遍祖父立下军功的每一寸地儿。他在宫里挨了打,丢了人都没掉眼泪,可听到祖父说自己错过了要去战场的机会,当即急得红了脸。 冯老爷子圆满完成了陈首辅给的任务,嘿笑着出去,把身后嗷嗷大哭的臭小子丢在脑后,他老了,管不住了,也是这臭小子的福分,得首辅大人青睐,以后啊,他就只做个甩手掌柜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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