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千般不好万般不好,独独生了儿子是詹老太太的心头宝。 “就叫老二家的来操办吧。”詹老太太点了个人,又念起大夫人来,“你拿着我的名帖,去请杉太医来家里给大夫人看看,她既病了,也不好落下个不是的名声。” “老太太真是菩萨心肠,也多亏了老太太您言传身教,咱们家大哥儿不光念书是好人品,连行为举止也都随着您呢。”婆子嘴巧的很,她一句话夸了祖孙俩,引得詹老太太喜笑颜开。 消息传下去,詹家二夫人得了消息,笑着同詹二老爷道:“我就说吧,大嫂脾气倔得很呢,必不能如了那小妖精的意,大嫂不肯,这差事老太太还得找别人来应。” 他们二房虽不是老太太亲生骨肉,可三房在老太太跟前儿更招嫌呢,老太太只不糊涂,这送二姑娘出嫁的差事,还得落在她的头上。 詹二老爷早就算计过这里头的活络门道,知道这是个得利好的肥差,老太太有的是银子,既然要把二姑娘嫁的风光体面,体己银子必是不少,经办人能落在手上的更是多多益善了,詹二老爷笑着给二夫人奉茶:“还得是我夫人呢,老三家的便不如咱们。” 二夫人得意接过茶水,翻了翻眼皮横他:“同老三家的比做什么,要说如意啊,咱们府上还得朝大嫂看齐呢。” 詹二老爷道:“大嫂福气虽好,却不得个顺心的夫君不是,我虽没有大哥那般的好本事,也胜在老实二字上头……” 二夫人咬着唇啐他,笑骂:“乌龟对王八,一家子就比起来了?你当我不知道,别叫我抓着了,要不然,我可没有大嫂那般的好品性,皆是鱼死网破,闹得大家撒手。” 詹二老爷后勃颈一股子冷风,死鸭子嘴硬道:“你别听外头的那些人胡扯,他们是嫉妒我好运气,咱们夫妻恩爱,有人看不得,才扯了慌话在你这儿编排呢。” “但愿吧。”二夫人道,“只是你上个月从家里支了一千两银子,说是拿去销了首饰铺子里的账,可前几日那简掌柜打发人来家,却说还短着呢……” 詹二老爷额角嘟嘟直跳,知道今儿个是哄不出来钱了,也不拍马屁了,起身拍拍屁股,强笑道:“想起来外头还有酒局呢,王四爷在城郊定了一桌,旧友相聚,我可不能迟了。” 詹二老爷小跑着出去,二夫人追出门槛,气不过掐腰骂他:“躲得过今儿,你还能躲得过明儿不成?真有能耐,你就别回来了。我劳心劳神,只你潇洒自在……” 可惜詹二老爷腿脚麻利,这一番撒气的话,他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耳朵里去。 好在二夫人脾气虽泼辣了些,办事儿的能耐还是有的,喜服一应且不需要她来操持,只是往来宾客的名录,底下的人定了,她要过眼,给哪家送帖子,又往哪家捎信儿,她这边定下来了,再拿到詹老太太跟前看,只老太太同意,便没有别的。 还有一样便是哄好了詹二姑娘,喜帕的花样子不如意,又催着绣娘赶工,詹二姑娘挑剔不好相与,二夫人也都一一忍下,左右是拿詹老太太的银子出来开销,詹二姑娘挑三拣四,二夫人手头的抽成便多上一分,她赚得荷包鼓鼓,二姑娘好容易也心满意足,詹老太太为着家里的体面,多花了些银子,也是愿意。 终于,到了大喜这一日,詹家撒喜钱儿等迎亲队伍上门儿,快误了吉时,才盼道冯家的人敲锣打鼓赶了过来,冯袂满脸不如意,耷拉着眼皮坐在马上,礼部的人催了两三回,跟前儿的冯家二爷伸手将他从马上拉下来,他才半推半就的被众人挤着进了詹家的大门儿。 看新郎官儿不情不愿,詹家这边也不敢再有拦门这些了,詹家大哥儿背着妹子出来,冯袂抓起红牵绸子丢一端在新娘子手里,自顾走到轿子前,詹婉琳觉得自己被落了面子,心里也闹了不快,得亏是詹二夫人及时上前哄了两句,把‘平平安安’塞她手里,将人推上了轿子。 一对儿新人各有各的不高兴,一个噘着嘴,一个沉着脸,倒是周围一番喜气,詹家送走了姑娘,亲朋进府道喜,冯家迎到了媳妇,又有礼部的人帮着主持,此乃今上作践以来的头一份儿,冯家感恩戴德,连带着对这位嫡孙媳妇也要高看一眼。 冯明远坐于右侧,左侧上首则坐着琼玖,她是替天子来道喜的,受了新人的头那是冯家的体面与荣耀,新人叩首,琼玖笑着把红封放在二人手里,又说了吉祥话,冯明远再三要留她吃些酒席,琼玖笑着推脱,说还要赶着回宫禀报呢,冯明远不好再说别的,只得恭恭敬敬将人送至府门,亲眼看着琼玖上了马车,走远了他才回去。 琼玖这一趟虽时间紧凑,却叫冯家壮光不少,胡总管可是陛下跟前的第一人,虽是女官品阶,得陛下尤为偏爱,连陈首辅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呢。冯家前些时候跌了跤,摔了个大难,今日胡总管亲临,平西大军的差事冯家虽没捞到,可有了陛下的圣宠,冯家起势也就眼巴前儿的事儿了。 詹婉琳坐在新房,听跟前的婆子丫鬟说宫里那位胡总管回去了,她心生焦急,偷偷招手叫詹家跟来的婆子近前:“那胡总管回宫了,我不用去拜么?” 婆子笑着小声道:“姑娘累糊涂了吧,刚刚拜堂的时候,高堂上坐着的便是胡总管,姑娘才见过的,哪里还需要再拜。” 詹婉琳皱起小脸,愁容道:“刚刚拜过了啊?可……可我没瞧见她……”她想了想,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进宫拜见天子?” 冯家的掌事婆子听见她这话,以为是新娘子天真可爱,好奇才问的呢,便上前和声解释:“少奶奶别急,这进宫面圣谢恩啊,得是成亲的第二天,等过了今晚,明儿一早,天不亮奶奶便要跟咱们大爷上天街给陛下磕头呢。” 那婆子为了显出冯家的气派体面,又道:“虽是辛苦了些,只奶奶跟大爷的这门亲事比别人多有尊贵,可是陛下指婚才定下来的,别人求着早早起来去磕这个头啊,也未必能有机会呢。” 詹家婆子眼见活泛,跟着附和了两句夸奖,冯家婆子才笑着走开去忙别的,詹婉琳扣着手上的‘平平安安’,小声嘟囔:“还得要明天一早啊……”她不喜欢那个什么冯袂,乖张讨厌的很,今晚可要怎么过…… 外头热热闹闹,一拨人进来,又有一拨人出去,好容易天色更深,冯家的婶子媳妇们都出去了,詹婉琳耳朵边上才得清净,就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是男人说话的声音,她吓得一个激灵,偷偷从脑袋上取下一个簪子攥在手中,要是待会儿那冯袂敢对她用强,她就一簪子囊死他! 果然,房门被人踢开,两个小厮扶着醉醺醺的新郎官儿进屋,喜婆笑着迎上,将手上的称心如意递上去,要新郎官揭开盖头。 冯袂醉的双手无力,后面跟上来的冯家二老爷再三警告,他才不情不愿的拿起秤杆,挑开了红盖头,然后随手一丢,扭头就要撵人。 冯家二老爷见自己应了老爷子的差事完成,也不多管闲事儿,笑着领众人出去,詹家的婆子不放心,想要再多留会儿,被冯家的婆子半拖着出去,临走还贴心将房门掩上。 没了外人,冯袂顿时就醒了酒,也不醉了,也不头晕了,嘴里也没有方才着三不着四的胡话了。 “詹婉琳对吧,别装了,你什么德行那天小爷也是见过的。”冯袂大喇喇坐在椅子上,乜斜着眼看向规规矩矩坐在床沿的新娘子,那天他就觉得这姑娘长得像那位郡主娘娘,今儿个打扮起来,红的白的往脸上一抹,倒是有些不像了,不过还是一样的不好看,瘦不拉几的,像只病歪歪的小鸡仔子。 见床上的某人不动,他又骂了一句:“你聋了么?” 就见詹婉琳咬着嘴,扭头翻他白眼:“你才聋了呢。” “没聋就好。”冯袂冷冷笑她,“哼,还来脾气呢,正好儿,我不喜欢你,你也讨厌我,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詹婉琳攥紧藏在手上的簪子,睁大了眼睛惊讶:“你这话当真?” “骗你有糖吃?”冯袂笑她,“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是个男人就得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吧?”詹家那群厚脸皮的到底是给这小丫头惯了什么糊涂汤,教她有这种错觉。 冯袂这话说的无心,可听在詹婉琳耳朵里面,就完全不是这回事儿了,她以为冯袂指的是马家公子死皮赖脸的纠缠一事,怼他道:“陛下都已经为我主持公道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陛下的处置?” “我算什么东西?”冯袂莫名被骂,他又吃了点儿酒,脾气上来,猛地起身走到詹婉琳面前,“我算你祖宗,跟你好好说话是不能了?” 冯袂只是摆开了架势要吓唬吓唬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没伸呢,詹婉琳在詹家霸道惯了,一向讲究着先发制人的决心,见冯袂近前,她忖一口气大气,咬着牙猛地便将手上的簪子囊了出去。 “你要杀人!”冯袂吃疼,惊叫着跳开。 外头爬墙根儿偷听的婆子们赶紧推门进来,围着受伤的冯袂查看,好在金子质软,只是破了块皮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冯家这边脸色便不好了,詹家婆子赔笑脸说话,借口只言是自家姑娘紧张了,冯袂懒得把事情闹大,帮着开脱,说是两个人闹着玩儿呢,才把人又撵了出去。 “疯婆娘,也就是小爷脾气好,不打女的,要不然,早就撅折了你的胳膊,叫人把你拖出去喂狗了。”冯袂呛声几句,也懒得跟她多说废话,从床上抢了一床被子,抱着去外间小竹床上躺下,再不理人自顾睡下。 詹婉琳戳伤了他,心里理亏,又被冯家婆子奚落几句,却不见冯袂动怒发火,提心吊胆靠在床边,就这么别别扭扭的熬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小丫鬟过来推她起身,说是要早早进宫谢恩,她才惊慌醒来,急匆匆收拾一番,跟在冯袂身后上了马车。 跪在天街上,头顶的天还没亮,宫灯映出暖盈盈的光,传信儿的小太监已经进去很久了,该是出来传旨让他们面圣的。 詹婉琳偷偷抬头,观瞧着黑洞洞的远处,就见影绰绰有一行人走来,她脸上喜色慢慢僵住,渐渐变得凝重,而后又是恐惧……怎么……是她?
第164章 V更新 宫灯渐近,就见胡总管亲自提宫灯引路,与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那人走来,及至近前,就听那人冷笑道:“在我面前,你也敢抬头?” 詹婉琳吓得瑟瑟发抖,面前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消失久不出现的云萝郡主,她两只手发颤,牙齿跟牙齿打颤,想要说话却不知怎么的,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怎么?哑巴了?”云萝笑着吩咐跟前婆子,“教她抬头。” “是。”那婆子是郡主府的人,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上前两步话也不说一把抓住詹婉琳的头发,扥着后脑勺将人仰面,疼的詹婉琳一声惊呼,可同着云萝郡主的面,她又不敢发作,一肚子委屈只得咽进肚子里,哪里还有往日的嚣张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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