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郡主看她面皮,讽笑道:“詹云泽远在相州,许是对咱们云中府的事情不大通透。”她语气顿了顿,又道,“又或者是,他手里握着兵权,夜郎自大,同那周英毅一样起了反心?” 南院王府的案子因着云萝郡主的缘故,今上尚为储君那是便已经是不能说不能问的了,云萝郡主作为当事人,却自己个儿开口提及此事,跟前又有陛下身边的胡总管站着,她大胆猖狂,真真是丝毫不见收敛的。 詹婉琳知道她的威名,不敢多言,只得连连告饶,嘴里说着不敢。 云萝郡主轻抚云鬓,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臂,腕处坠有连枝梅的金镯子,上嵌明珠,若是有心人留意,便知道前几日大朝会上,这镯子还是在陛下手腕子上戴着呢。 “琼玖丫头。”云萝郡主懒散开口,琼玖在一旁笑着应是,就听云萝郡主道,“天黑瞧不大清楚,听他们说冯家新娶的妇人同本郡主长得那是一模一样的?你常跟在陛下身边,眼神好,看得仔细,不若帮我瞧瞧,是一模一样的么?” 琼玖久未见云萝郡主,亲近都来不及,自是捧着她的话道:“是那些人眼拙,奴婢瞧着,是一点儿都不像。” 云萝郡主嘴角扬起,心情也稍稍有些愉悦,口中称赞道:“还是你这丫头眼神儿好,脑子也活泛,不像那些个蠢得,蹬鼻子上脸,把战书都要丢到本郡主脸上来了,也是不怕死的好英勇。” 谁不知道她云萝的名声,别说是云中府了,可着后梁官场去问,便是早些年昏暗黑心的时候,也没人敢来碰她的瓷儿,忽然,云萝郡主目光落在一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她微微眯起眼睛,一边嘴角扬起咬牙笑道:“哼,可真是惟妙惟肖啊。” 她扭头,勾手叫了个侍卫,等人走近一把抽出其随身佩刀,琼玖当她要杀人,刚要上前劝谏,便见云萝郡主以刀刃抵在詹婉琳额前,手上动作缓慢,划下一道红痕,然后将佩刀还了回去。 森森寒光就在眉心,詹婉琳吓得心要提在嗓子眼儿上,随着额头一记刺痛,就见红彤彤的鲜血顺着眉心落下,顺着鼻骨,顷刻便流淌到了嘴角,鲜血的腥味进了嘴,詹婉琳只觉得天旋地转,虽然四肢依在,可她大略是已经死了,脑子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所有,耳朵里只有嗡鸣,过往种种如走马观花般的在耳朵边掠过,身下一股暖意,她便再也不记得什么了。 而动了刀的云萝郡主则不紧不慢的叹一口气,好心解释与她听:“慈孝章太后还在时,便夸过我眉尾的这颗桃花痣,慈孝章太后说这叫做喜上眉梢,日后荣华富贵,可全都在这上头了,万没想到,我姨妈赏下的福气,也要有人来同本郡主争?” 慈孝章太后原是寿安郡主,今上登基后封了这个谥号,云萝郡主刻意提及姨妈的称呼,不是同詹婉琳解释,反倒是要敲打一盘跪着的冯袂,要他把这番话传出去给他祖父听。 更是要那些个打同样心思的人知道,她云萝郡主能够三朝不倒,且荣宠更甚,不是凭着别的,单单是血脉亲缘这一样,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学了她的模样便能成事儿的。 琼玖上前顺声道:“您不必为这些人生气,陛下那儿已经布了早饭,等着您过去呢。”琼玖这话看似是在劝言,实则是告诉底下的人,云萝郡主此举,乃是陛下应允,当初云萝郡主是如何圣宠在身,虽说经年不见,可如今人回来了,便仍是和先前一样的。 云萝翻了一记白眼,才不情不愿的罢休,正要抬步,又好心扭头,同跪着吓傻了的冯袂道:“冯家小子,你新讨的媳妇奸猾讨嫌,她拿我眉尾的这颗桃花痣学去含沙射影,我不高兴了,便赏她个天眼,通神遇鬼,也算是有来有回了。” 冯袂早就听说过这位郡主娘娘的厉害,又在小时候见识过一二,今日再见,更是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冯袂以为自己在世家子弟里面已经算是嚣张跋扈的了,脾气来的时候连他祖父都要哄着跟他说话呢,可这位郡主娘娘,哪里是嚣张跋扈啊,简直是混世魔王本魔了,十殿阎罗见了她,估计都得鸣鼓让道,更别提那些糟心的难缠小鬼了。 再看昏死在一旁的詹婉琳,身下湿乎乎洇晕开来的,这疯女人是被吓尿了么?冯袂不敢多说别的,连忙点头,又给云萝郡主磕头,他尚有一丝理智,只道云萝郡主新的封号:“谢长公主赏。” 云萝听了,抿起嘴笑了笑,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同身旁的胡总管道:“冯家这小子尚且聪明,不是个笨蛋呢。” 琼玖答道:“是个把活儿的,姑爷挺喜欢他的……” 二人走远,说话声也渐渐听不见了,随着宫灯的光亮渐渐消散,头顶的天空也泛起了比夜晚更深的墨色,这是天明之前比黑夜更黑的时辰,稍许过后,便会有人来天街鸣鞭,朝臣们要从天街入紫宸殿,马上,人就要热络起来了。 冯袂直起身子,揉了揉跪麻了的膝盖,他有点后悔前些日子没有冲动逃婚了,但凡他多熬上一日,这门亲事都得黄,别的不说,就刚才那位主子的气势,分明是手里证据十足的,不然也不会开门见山就要落威风。 况且,昏死的这个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冯袂叹一口,走近在詹婉琳跟前蹲下,伸手在她眉尾揉了揉,果见那颗浅浅的红痣散淡,在夜色中看不出半点儿踪迹。 “奶奶个熊!”冯袂啐一口,嫌弃的骂了一句,忍着厌恶将人抱起,匆匆往宫门方向而去。
第165章 V更新 冯府,昨儿迎亲的红绸子还没撤下,绣娘精雕细琢出来的沾红喜字儿掉在地上也无人拾起,落在积水的浅凹里,沾满了泥土。 冯袂人五人六的拱手,将早起在宫里遇到云萝郡主的事情说了一遍,冯明远听后不发一言,只把眼神看向一旁的詹四爷,冯袂看明白老爷子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瞪眼睛摊手:“詹四爷,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抄手解衣裳,露出昨天夜里被詹婉琳一枝金簪子戳坏的地儿给詹家四爷看,撇了撇嘴道:“再怎么说,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这事儿我是不愿说的,可如今又出了这道子,您也别怪我年纪轻,小家子气些,您瞧瞧,昨儿才成亲就给我开了刃。” “我冯袂虽是将门出身,好歹也得祖父教诲,吃啥不吃亏,打谁不打女人,我昨儿可是缩在外间的小床上将就一宿,您那大侄女的威风,也不单是我一个人瞧见了,底下的奴才婆子,就连你们詹家自己的人也是人人长着眼睛看得清楚呢。” 詹家四爷脸色已是霜打的紫皮儿萝卜一样,冯袂偷觑祖父脸色,继续道:“我再好心转达一句那位主子的话,‘“冯家小子,你新讨的媳妇奸猾讨嫌,她拿我眉尾的这颗桃花痣学去含沙射影,我不高兴了,便赏她个天眼,通神遇鬼,也算是有来有回了。’烦您仔细品一品,是什么个意思。” 云萝郡主的话分明是已经知道詹家打的什么主意了,一个‘有来有回’,是警告也是开始,那位主子可不是个点到为止的主,她当初能对南院王府斩尽杀绝,如今詹婉琳先冒犯于她,还能跑得了么? 詹四爷手上攥起拳头,他被冯家这一老一小拿话逼进了死胡同,他本就对詹婉琳厌恶至极,老太太这会儿又把事情交由他来差办,那可就别怪他这个做亲叔叔的不客气了。 “真是对不住了。”詹四爷拱手告罪,迟疑了片刻,又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冯明远眼神乜斜,大略猜出了詹四爷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便笑着站出来唱白脸:“詹大人,咱们都是同朝为官的,便是日后做不了亲家,这世交也是在的。” 冯家就差把话点破了,詹四爷更是下定了决心,道:“我那侄女儿在相州便患有一恶疾,后来家兄来信,说是已经治好了,今时来看,恐是旧疾复发,只是我那侄女儿已经嫁给了你们冯家,便是你们冯家的人了,我就是亲叔叔,也不好插手你们家的事儿。” 冯袂以为这詹四爷是要推脱责任,把詹婉琳赖在他们冯家,正要发作,又听詹四爷道:“老将军也别怪我多管闲事儿,先前我那侄女儿病着的时候,便是要送去庙里静养的,这次,也可依原法子让她安心养病。” 说一大圈儿,还是不肯把詹婉琳领回去被,冯明远讪笑,道:“我们冯家乃武将世家,是不信那些神佛一类,听说詹家的家庙环境清幽……不若……” 詹四爷虽是个常跑外事的主,却耐不住冯明远;老奸巨猾,你来我去,詹四爷还是应下了将詹婉琳接走的差事,冯明远特意嘱咐冯袂走正门相送,叫外头街上的人都瞧见才好。 詹家的人骂着娘套马车把人带走,冯袂站在门口,仿佛已经听到那些人编排他们冯家背信弃义的话了,昨儿才娶进门儿的媳妇,今儿个一早就叫人家本家给拉了回去,因着他的事情,连祖父都要跟着丢面子。 冯袂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虽事事多听祖父的话,可心肠却是不坏,刚刚还一门心思想送走詹婉琳呢,可看着詹家来人凶巴巴的将詹婉琳推搡上马车,他又犹豫了,詹四爷看起来就不像好惹的主,就那疯女人的脾气,要是硬碰硬的,两边脾气上来了,还真能死人呢。 里头管家出来说老爷找他,冯袂叹一口气,心下腹诽,罢了罢了,爱咋咋地吧。 * 宫里,云萝郡主在天街赏下威风,才神清气爽的去面圣,刚刚她是在来见苏南枝的路上听说詹家二姑娘给陛下磕头谢恩,半道上折过去使威风了,这会儿跟着琼玖见着了苏南枝,才想起来思念。 “想我没有?”云萝郡主站在门口,天光在她身上笼出金灿灿的光,苏南枝看她就如看到了稀世珍宝,跟着她笑,笑着笑着就哭了,上去把人抱住,口是心非道,“才没有呢,谁要想你,没良心的坏丫头,我当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云萝郡主也紧紧将她抱住,一只手偷偷摸去眼角的泪花,又笑着拿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在庙里养和尚,听到你有了身孕,小和尚也不香了,就不管不顾的回来了。” “怎么不叫地方官府来报,让他们送你回家呢?”苏南枝问。 走的时候就怕她在外头没个照顾,每一季吏部发往地方的公文里头,都有叮嘱要是碰见巡检途中的云萝长公主,定要好生照拂,切不可轻待了去,可这都几年了,也没见哪个传回来过消息。 “你到底去哪儿了?”苏南枝哭着笑,“我以为,我做了天子,天下皆在我的掌握之中,偏你这丫头狡猾的很,怎么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云萝拿手帕给她擦眼泪,看一眼焦急的陈志高,打趣儿道:“乖乖,别再哭了,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只你这金豆子再掉一会儿,我怕某人就发作上来撵我走了。” 陈志高替自己分辨:“是太医说了,她有身孕,情绪不得大变,更不能掉眼泪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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