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旁的陈志高不禁笑出了声,“周老公子糊涂啊,你找我夫人诉苦可是找错了人,她安逸出身,连争、抢二字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又岂能跟您感同身受呢?” 周老公子?周子豪皱了皱眉头,苏家这赘婿真不讨喜。 “那不重要,苏姑娘只须知道,跟我做买卖,是互惠互利的结果就成。” “什么买卖?”仍是陈志高代为问话。 周子豪挑眉自信道:“你助我在木家军站稳脚,我有人脉,可允你苏家一人入内阁,封侯拜相。”文官一派是清流的天下,只有提枪杆子去战场搏一圈,他才有出头的机会。 小两口对了个眼神,陈志高微微摇头,苏南枝用绢帕掩笑,启唇道:“周公子找错人了吧?若是要找云萝郡主,当备两三个美人,或花船偶遇,或勾栏瓦舍里头结友,哄好了她,别说是要进木家军了,就是想在兵部某个差事,只她云萝郡主一句话就能成,你来找我,我不过是个小买卖家,哪里能管得了这些?” 周子豪佯装没看到小两口间挤眉弄眼的小动作,继续笑着道:“谁不知道,云萝郡主跟苏家女公子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我在你这边说通了,云萝郡主那儿便一通百通了。” 他把目光从苏南枝身上挪到了陈志高面上,自进门儿起,他就忖见了,苏家这女公子是个漂亮的钱袋子,空有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却脑袋空空不堪大用,装着有撂杯子的气概,说话办事儿都要讨跟前人的示下,连那位冯三都顾及着怕她吃亏。 至于她身旁的男子,说的好听点儿是苏南枝看上了皮相,一意孤行要迎娶的漂亮花瓶,实则啊,恐怕是苏宗高那个老东西调『教』出来的赘婿,给这笨蛋丫头守家业呢。 两个男人都是沉稳老成的类型,周子豪默不出声的在打量,陈志高也在观察他,眼大无神、目光空洞、脸带臃肿,两撇八字纹教他看起来比周英毅还老上几岁呢。周老公子回了后梁,日子过得可不如意啊。 “不成。”苏南枝摇头婉拒,“我做不了她的主,我连自己的事儿都难以抉择呢,怎么好去管她。” 她这话说的有些势弱,陈志高笑着解释:“我夫人与云萝郡主虽是幼时交好的玩伴,可如今大了,各自一家人,也不好再多干涉,周老公子所求之事,我夫人怕是帮不了了。” 周子豪道:“说得好,如今是各自一家人了,他们木家的势力终究是姓木,你们苏家的银子,也不会给他家多花一个子儿,这东西啊,得攥到自己手里才踏实。”他一笑,眼角像是被揪起的绸缎料子,簇起两把褶子,“她木家不缺这么个入阁拜相的机会,可你们苏家,就真一点儿也不动心么?” 像是一匹饱经风霜的老绸缎面,艰涩与得意都聚在了一张脸上,苏南枝扯了扯嘴角,这老货真的是周英毅的种么?脑子不好使,长得还有碍观瞻…… 见苏南枝不说话,陈志高笑着道:“这事儿我们也不好做主,还需回去问问家里长辈的意见,才能做主。”他没明说是要讨寿安郡主的意见还是讨苏老爷的意见,可这话听在周子豪的耳朵里,越发坐实了他是苏老爷安排在女儿身边的一张说话的嘴。 “也成,想好了,妹妹就去茶马司找鄞大人递个话。”周子豪拿起她面前的茶盏,正了回来,老绸缎绽新花,笑着起身出去。 鄞大人一路恭送,苏南枝他们下楼,冯三爷急忙貌出过来看苏南枝的情况,“怪我大意了,那鄞正元拍胸脯给我保证过的,说是个同僚家的子侄要做买卖,我这才给引荐了,谁知道……竟……” 冯三爷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又不怪你。”苏南枝笑着安慰他道,“只是刚刚受了点儿惊吓,得好好哄一哄了,老夫人做的蕉页就很好,过年送的那一食盒,我只吃了两三片,全进了我十一哥的肚子,后面我又馋了,却不好意思开口再讨,今儿得了机会,我可要再讹一份才成。” 冯三爷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回头我叫你六兄弟给你送家去。” 路边,周子豪看苏家马车离去,才撂下帘子,钻进轿子里。鄞大人凑上来想要提醒,“主子,这位苏家女公子可是个……” “一朵漂亮的菟丝花,不足为惧。”周子豪沉闷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夹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喜悦。 ? 鄞大人老脸皱成了一朵盛开的延命菊,眉间显了个川字,菟丝花?苏家有十二个儿子都抢不过她,苏南枝哪里像朵菟丝花了? 奈何眼巴前儿是主子,自己一个听命办事儿的奴才,自没有顶撞主子的道理。 鄞大人斟酌了用词,又道:“可是主子,他苏家要是不应……咱们倒不如再去木家碰碰运气。”比起苏南枝,云萝郡主似乎更好打交道一些。 “把心放在肚子里,既然开了这个口,就没有再让她拒绝的道理,应也得应,不应,也得应。”周子豪信心满满。 家里老头子为了六银山的事窝了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正愁找不到罪魁祸首呢,苏家敢有一句不答应的话,他张张嘴,咬定六银山的祸事乃苏家所为,她苏南枝怕是要求着上门来认哥哥。 周子豪能想到这一层,苏家坐镇的两位岂会想不到这些。 苏南枝回去将事情同着父母的面一说,寿安郡主最先转过来弯儿,拍桌子骂道:“黑了心的野狗,他一个见不得人的下贱小杂种,也敢打主意威胁人?娼门窑子里爬出来的赖胚子,打根儿上就上不了台面!” 周子豪的生母是暗娼门子出身,开幞第二天撞上了南院王府的马车,一张我见犹怜的可怜相,哭哭啼啼几滴眼泪,就被周英毅当街抱上了马车。 那时候沘阳公主府正是兴盛,才拒了朝堂新贵周英毅的提亲,又碰上宋大儒游历诸国,在云中府设杏林宴,收沘阳公主独女为亲传弟子,一时间,文坛瞩目。 她苏红的名字受天下念书人儒慕,更有拿她跟大陈那位双圣临朝的崔皇后做比,说什么‘南崔北苏’当为天下女子之榜样。 只是后来,盛极而衰,再亮眼的璀璨星辉也有暗下来的时候,有心者拾了几句边角料造谣,说当初那个被周英毅抱回家的娼妓是沘阳公主府寻来设计送给周家的,那小娼妇一颦一笑,皆有几分她的模样。 一提起这事儿,寿安郡主就要生气,她是正经的金枝玉叶,皇室血脉,岂是那些下贱蹄子能相提并论的?拿娼者跟她做比,简直就是当面打她的脸。 “别恼别恼嘛,你才吃了药,可不敢上火。”苏老爷赔笑脸儿上前哄人,“疯神仙都说了,你这病啊得慢慢的养,平心静气的才好得快。”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我又不是庙里的佛爷,哪来那么多平心静气?”寿安郡主冷脸推开他手上的扇子。 “是我的佛爷,我的佛爷。” 小扇凉风,再配着几句贴心的话,苏老爷皱巴着一张苦瓜脸愣是把人给逗笑了,又看到探着头偷吃女婿碗里西瓜饮的小坏蛋,寿安郡主使眼色,示意苏老爷管管。 “来人,再端一碗西瓜饮来,要多加一勺蜂蜜,添两块冰……哎呦……不添冰……”苏老爷抱着被踢的膝盖叫疼,寿安郡主摆摆手,宋嬷嬷过来将小主子面前的两碗甜饮端走。 苏南枝没了口福,只得老老实实跟陈志高并排而坐,听爹娘商讨事情。 “这事儿是周家管教不严,明儿我去找他老子说去。”寿安郡主不愿让自家姑娘牵涉其中,周英毅的儿子,就该周英毅自己去管教。 一句话叫苏老爷脸上变了颜色,“说什么?”吼完又自觉态度不好,苏老爷缓了嗓子,给自己找台阶,“大老爷们儿的事儿,要说也是我去,你又病着,大夫都交代了不能出门儿。” 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寿安郡主门儿清,可同着女儿的面,又不好戳穿他,只得咬着牙嘱咐:“你跟周英毅说清楚,既然认了那个儿子,就该好生管教,别跟撒了欢的狼崽子似的到处咬人,讹旁人也就罢了,敢讹咱们家梅梅,我头一个不应。” “好,明儿我就去,欺负咱家姑娘,姥姥。”苏老爷得到满意回应,笑着转头哄女儿,“等爹爹给你出气,乖。” 苏南枝抓了一把瓜子,叫陈志高给她剥,才捏了个抿进嘴里,听到被点名,若有若思地抬头道:“我倒觉得这买卖能做。”绣袜在小几下点了点男人的腿,趁着男人张嘴,顽皮地塞了个瓜子给他,笑问,“你觉得呢?” 小姑娘连瓜子儿带袖香糊了他一脸,陈志高稍作定神,也点头道:“我跟梅梅想的一样,那姓周的求的是一条登天索,木家军里里外外那么多人,有关系的不少,真能出头的却没几个,纵是给他牵这个线搭这个桥又如何?日后他成了,咱们家待他那是知遇之恩,他若不成,里外里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说话间,琼玖领人端茶过来,陈志高亲自奉茶给上首两位长辈,又将两杯甜口的茉莉花茶端在山字屏嵌瓷花卉床上,在苏南枝身畔坐下,继续道:“今虽朝堂昏悖,好在祖宗基业仍在,再二十年一变天,那可就大变了,内阁乃中枢要职,咱们家若真能出个自己人进去,就算是眼巴前儿应卯混日子呢,未必以后碰不上机遇。” 天子重臣,协理朝事,一旦没了南院王府的把持,朝堂可就是内阁的朝堂了。 听他说出了自己所想,苏南枝点头,接着往下面道:“乱有乱的好处,这会子内阁虽形同虚设,可也正是能塞人进去的时候,等日后海清河晏了,从两榜进士做起,不熬到七老八十,恐怕都摸不到门槛儿。不过是跟安烟表姐张张嘴的事儿,我觉得这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苏老爷十万个心眼子的主,他认同女儿、准女婿的看法,却不愿开口得罪人,抚着茶盏笑:“两边说的都好,我闺女说的有道理,夫人说的就更有道理,奈何我是个没主意的人……”苏老爷嘴一努,给女儿示意,“还是得让你娘亲拿定。” 寿安郡主想了想,也转过来这个弯儿了,道:“成是成,那叫十一去?”除女儿外,家里的几个儿子她都是一视同仁,前头几个都有了安排,也只有苏季、苏春两个还在闷头苦读书,前途上没个着落呢。苏季年长一岁,就先安排他的事儿。 苏南枝嘴里慢慢咬着瓜子儿,摇头道:“十一哥虽好,却不如十二哥哥稳重。”苏季性子圆滑,是个当官的材料,可也正是因着性子圆滑,也比苏春多了一些趋利避害的心思。 使得上的人,还得是忠心二字最为关键。 “小十二?”寿安郡主想到苏春呆头呆脑念书的样子,不禁皱起眉头,那孩子单纯的好似一张白纸,教他去官场上跟人斗心眼儿?能成么? 母女两个各有各的主意,苏老爷开口了:“要我说啊,一家子兄弟再亲,也不如跟自己屋里人亲。那兄弟俩都不成,我看女婿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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