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的帕子又给放下,陈志高甩甩手上的水,耷拉成小狗爪子似的伸到她面前,嘴里小声嘟囔,“那回是你太用力了,小剪子恨不能往人手上戳,搁谁……嘶……我自己来。” 抱怨声被一巴掌打落,男人笑着逃开,努嘴给她使眼色,叫她看看那边的十万火急。 “晾着她。”苏南枝比口型,笑着拢一袖寒气,她知道云萝这会儿来家意欲为何,只是木家有木家的算计,她也有她的打算,利益面前,可不是拿两句姐妹情深的暖话就能左右的。 终于,云萝郡主存不住气,书也不看了,绕珠帘从隔间出来,“你把哄孩子的心先放一放,我有正事跟你讲。” “什么事儿你只管说。”苏南枝笑笑道。“他是我没过门儿的夫君,便是我的贴心人,哪里来的孩子?” “萧家的事儿。”云萝郡主目光挪到陈志高身上,“你真打算把你这宝贝夫君送到清流一派去?” 她说话直白,既然捅破了那层纸,大家伙也都别藏着掖着,站她还是站清流,今儿个就得给个说法。 “我要说是,你就恼了不成?”苏南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笑吟吟上前反问了她一句。 云萝郡主握拳:“你要敢说是,我今儿就砸了你这五华居,卷铺盖卷儿扛也要把你扛到我郡主府去。”威胁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云萝郡主磨牙凿齿,半点儿不像是吓唬人的空话。 苏南枝并不退让,拿起桌上的茶盏塞她手里,手把手教她摔了第一个,“砸了,砸完了这一屋子的东西,你可得消气,再不能揪住什么清流不清流的事儿跟我闹生分。” 这番操作把在场两人都镇住了,陈志高刚刚还担心云萝犯了浑要动手,万一误伤了她可怎么办,谁知小姑娘一朝釜底抽薪,一个茶盏下去,倒先把场面握在了自己手上。 云萝郡主看着地上摔的粉碎的茶盏,耳朵里头嗡嗡作响,这挨千刀的小冤家,就是仗着自己舍不得打她罢了,明明是她的不是,反过来还要恶人先动手,真是气煞人也。 委屈、不甘涌上心头,云萝郡主嘴一撇,豆大的金珠子便扑簌簌掉了下来。 “你欺负人是吧……”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云萝郡主腿一弯,瘫在椅子上就开始抹眼泪,“你以前从没有这样过,你从来都是听我的话呢,如今大了,要成亲了,你就把我抛到脑后去了是吧。” 她咬牙愤恨地看着陈志高,“都是这个小狐狸精,他给你吹了什么枕边风,叫你十万个顺从的都依他?” 云萝郡主是人堆里历练起来的,云中府那些惹是生非的哥儿们都不如她闹得厉害,她做得了无赖,更是把撒泼打诨的本领熟记于心。 苏南枝不想陪她再费口舌,可又怕真把人惹哭了不好哄,敛敛眉目,上前给人擦眼泪:“谁欺负你了,瞧这金豆子掉的,谁敢欺负你呀。” “是你,就是你。”云萝郡主眼圈红红,斜眼横门口某人,戳着手指头抱怨,“还有他!”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了,云萝郡主自己心里也清楚站队清流一事跟陈志高没关系,苏南枝虽面上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实则性子像极了姨夫,小打小闹她都随和得很,但在大事上却是打个钉子凿个洞的独断专行。 依她那倔脾气,若不是她自的主意,就是姨妈、姨夫一起来劝,她也不会点头。 云萝郡主不好点破这层,只得拿陈志高来做由头,将不满的情绪往他身上推。 ……
第26章 V大婚 苏南枝失笑,摆手让陈志高先出去,又搬了绣凳,面对面地哄住了小霸王的泪珠子,“抱山先生本就跟我家有些关系,我的夫君拜在他的名下,算是给萧家递了份儿体面,你也知道,我们家做的是买卖,清流也好,南院王府也罢,对付不对付的,总不好撕破脸。” 纤细的手指拢起碎发,拨至耳后,她宠溺地捏捏小霸王的耳垂,“还不明白么?他家老祖宗喊我一声妹子,萧阁老明面上不吭气儿,心里不知道咬牙切齿的多恨呢,清流最在乎名声辈分这些,我退一步,日后官家的事儿上,他们也该放我一马。” “有谁欺负你了么?”云萝郡主是来恐吓人的,结果自己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嘴硬着要帮她出头,“你跟我说,我替你报仇,我打杀上门,谁我都打。” “我的好安烟,快别哭了,眼泪掉的叫我心疼。”苏南枝在她脸上揉出笑意,“这事儿哪会给咱们摆在明面上说啊,就比如前些时候欢喜关那次,织造局是奉了南院王府的命,可往深里想,制造局那些个文官怎么这会儿突然乖巧懂事起来,就听他周英毅的话了?” 文官,一向都是以内阁为首。 “那你也不能跟我生分。”云萝郡主拉住苏南枝的手不肯放,“打小咱们俩就好,同吃同住,一张床上睡,一个碗里吃饭,你不能因为跟萧家好了,以后就疏远我。” 这高天阔土间,能跟她贴心的人不多,父亲重视儿子,为了兄长的前程,不惜将她推入深渊,将军府里更是些趋名逐利之徒,唯有姨妈跟梅梅会真心实意待她好,为她着想。 没受过偏爱的人,一旦尝到了那种滋味,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明知迟早会沉下去,却致死都不肯撒手。 她不怕苏家站在清流一派,她怕的是梅梅站在了对面,这苏府的大门,她就进不来了。 “我可舍不得跟你生分,咱们不是说好的么,等我日后发达了,还要叫你仗势呢。” “谁要仗你的势。”小霸王由怒转笑,露出几枚可爱的小兔子牙。 “我偏要巴巴的追上去,捧着给你。” “不要……” “硬给……” …… 两个小姑娘把事情说开了,隔阂也就解了,只是陈志高无辜些,云萝郡主给他按了个‘狐狸精’的名号,还得了几句奚落,在奴才们面前掉了脸。 “你别放在心上。”苏南枝开解他道,“云萝那丫头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思细腻,患得患失,她说的都是气话,你要是恼了,我哄哄你?” 谁知,竟见某人扬眉得意:“虽是有些谬赞了,但我也是凭自己的本事进咱们家门儿的,她夸我,我就听着。” 得,合着他把那些嘲讽的话当赞誉听了。 “也不知羞。”苏南枝笑他。 “她求之不得的,我得着了,我偷着笑都来不及呢,羞什么?”陈志高新跟岳父大人学了些漆器的手艺,举着个小木夹趴在石桌上分捡贝壳碎片。 苏南枝微微蹙眉,还说没有恼呢,什么得不得,阴阳怪气的在哪儿说谁呢? “你说她也就罢了,怎么把我也捎带上了?”小姑娘使坏,团扇一扑,轻飘飘的贝壳碎片打着卷儿朝桌沿扑了一大步,“你再指桑骂槐,我把这些全给你扬了。” 陈志高双手虚抬着捂住,赔笑求饶:“别别别,我分好了晚上爹爹要教我怎么把这些嵌到螺钿上呢,染上了土,爹爹要骂人的。” “那是我爹爹,谁准你乱叫?”苏南枝笑着在他身畔坐下,抄一支小夹子给他帮忙。 “爹爹亲口允的,还给我取了字,说要把漆器上的传家本事全教给我呢。”他在上房勤勤恳恳伺候,他又嘴巧,日子久了,自然讨人喜欢。 苏南枝道:“就该送你去慈幼局,专人专擅。” 慈幼局是官家出人,民间捐钱,在云中府城郊设置的一处专门用来收留一些无人看顾的老弱病残的地方,苏家是慈幼局出钱的大户,苏老爷‘大善人’的好名声,也是从这里来的。 某人小心翼翼捏着贝壳碎片,笑笑道:“慈幼局是好,叫我去却大材小用了些,我这么难得的全才,夫人须得珍惜才……哎呦,疼。”他丢下小夹子,慌忙救自己的耳朵。 手握‘把柄’的小姑娘笑着在他耳边吹气,“你哪里是全才,说出来我听听,倘若不是,我可不饶你。” “端茶递水我全会,捶背揉肩我也能行,不信你出去拿我跟别人比,自然就瞧出来我的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挣开了手,脚下错步,便将人揽进了怀里,“跑不了了吧,快喊好哥哥。” 终于,是男人仗着自己敏捷的身手得了逞。 苏南枝捂着被啃红的嘴,又好气又好笑地骂他:“你是属狗的么?亲就亲吧,怎么还带咬人呢?” 陈志高指着嘴皮上同样破皮流血的地方,“那也是大狗见小狗,你要是不解气,就再咬回去。” 琼玖过来送小点心,看见两个人脸上都有异样,笑着打趣儿道:“怪不得要叫我们回避呢,合着你们两个人偷偷躲在这儿咬悄悄话呢。”一个咬字,什么都没说破,便是什么都知道了。 小丫鬟将冰凉凉的芸豆甜汤捧到二人面前,笑着又道:“夫人可是发话了,打今儿起,姑爷要去别院住。别院的管家晌午时过来回话,说收拾停当了,问什么时候接姑爷过去。” “过去干嘛?”苏南枝没反应过来。 琼玖笑而不语,揶揄的目光只往一旁瞥。 陈志高清清嗓子,郑重其事的提醒:“我……我快要过门儿了。” 苏南枝先是一怔,接着老脸一红,再不提这个话茬。 * 苏家急着成亲,陈志高在别院住了小半个月,便等到了迎亲的日子。 苏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拉天幕摆流水席,宴请全城百姓来吃他家的喜酒。 平旦时分,陈志高便被人从床上叫起,沐浴梳洗,带束髻冠,上雕芙蓉莲纹,是萧家送来,为他添妆作体面的。 “姑爷今儿仍是骑马,到了吉时,小姐坐轿从家里过来,绕三街六巷走上两圈,洒金银铜钱,讨足了喜气,再落轿进府。”媒婆收了苏家足足的银子,脸上的笑意如同一块抿不开的糖,甜的腻歪人。 “坐轿?不是说她骑马来么?”陈志高问。 成亲的流程岳父大人交代过八百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不要走错了流程,免得冲撞了喜神不吉利。 “为师给你挣来的,小师妹好说话,便卖了我这个体面。”抱山先生笑着迈门槛儿进屋,老道士今天没穿道袍,一身朱红沉色员外衫,领着十几个萧家小辈一道过来,“小兔崽子,念了我家的书,多少也算是我家的人了。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你就悄悄摸摸的自己做主了?” 陈志高恭敬起身行礼:“师父。” 萧家的人把送聘的东西抬进来,知墨拨开众人,笑着趴耳朵上给小姑父解释:“是小师姑送信到观里,央求师父下山来给您送聘呢。” 旁人离得远,听不清知墨说了什么,抱山先生就在跟前,几句悄悄话一句不落的全进了他的耳朵:“多嘴的小鬼,还不前头讨喜钱儿去。” 知墨挨了骂,做着鬼脸出去,跟一起来的几位萧家小少爷们去前院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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