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还成!再来!” 师父朗笑道:“像你这般会吃酒,仗剑骑马的娘子,可是这长安城独一个!” 师父与阿耶本是好友,阿耶极为欣赏师父的才干,只可惜师父退出朝廷后,一直隐居于此。 倒是未教几句诗句,他说诗句没有剑法好用,而剑法没有酒好喝。 于是,便先教了喝酒。 张璟一连喝了好几壶,似乎师父这处的酒是喝不完的。 “酒醉了?” “嗯……”张璟趴在桌上晃着脑袋,随后睡了过去。 他的剑已许久不出鞘,与他而言这不过是少年时的壮志。 可今日却不知为何,想要练上一练。 仗剑天涯,做一个剑客不成。 入朝为官,做一个纯臣无果。 他抬眸,剑如星月指向天际,双眸通红。 张璟与他最疼爱的小女很像,只是数十载的光阴,他仍只记得女儿幼时的模样。 “太白兄原在此处。” 柴门前的郎君不过才二十年少,与李太白相差二十余岁,却以兄弟相称。 这便是曾被前宰相张九龄赏识过的小神童——李长源。 “小友今日闻得何风声而来?”他的语气瞬时没有方才柔和。 李长源一身道士打扮,头顶乃是芙蓉冠,声色沉稳:“知十四娘孝顺,每年的八月十四,必然会将好酒献给太白兄。” “这小娘子,是看准了我的诗集而来。”李太白说着起身,将早早备下的诗集放在她的行囊内,“听闻小友前不久脱离朝廷,一心游历名山,习不死之术。” 李长源喝了口茶,并未动桌上的酒盏,倒是一身的仙风道骨:“朝堂风云诡谲,不如寄情山水人间。” “眼下大唐奸臣当道,你我皆如笼中鸟雀,何人当我们是大鹏?” 李长源虽眉间有所动容,起身道:“前不久,我卜上一卦乃上坎下坎卦,此卦乃凶险之卦,不日长安必有动乱。” 李长源虽年少,但善易事,不过此卦凶险非一日之祸。 “此行本是想来和太白兄和十四娘辞行的。” “此行去往何地?”李太白问。 “西北处或有良机。”李长源看着熟睡的张璟,“太白兄可否等十四娘酒醒,将这锦囊交给她。” 李太白接过:“小友今日一别,不知可否再见。他日有好酒招待,可勿要拒绝。” “我不沾酒。” “定会喜欢上的” 仙风道骨少年转身而去,此刻道心或许是比天下更为重要之物。 夜里宵禁,不可走动,一觉酒醒,已是第二日。 张璟只觉得浑身酸疼,阿娘并未指责,只是让小桃送过来了醒酒汤。 “娘子可吃的太多了,今早回来还说胡话呢。”小桃为她梳洗,房间内燃着栀子香。 这香淡雅,定是阿姊拿来的。 一旁熏着的衣物上还放着一本书册以及一个绣了柰花的锦囊。 “小桃,把那些拿来。” “是师父的新作。”她一瞧,忽展笑颜,转而看到锦囊:“师兄也来过了。” “是那小神童?” 坊间喜欢称李长源为小神童,至于师兄的辈分,只因张璟不愿叫他师叔。 小桃垂眸,手中利落做活:“听闻小神童前不久因讽刺朝堂,圣人大怒而被安置,自此便不问朝事了。” “那是受奸人陷害。”张璟看着锦囊内的木牌。 见卦象,是一坎卦。 九五虽居正位,但上下无援。 “娘子还有一张。” 另一张写着灵州二字。 “什么意思?”小桃不解。 师兄像是说:恐有大难,为兄就先逃命去了。 张璟忽而沉思,大唐如今国运亨通,怎得因一卦仓皇而逃。 “小桃,近日长安城可有动乱?” 小桃想了想答:“同往日一样,怎么了?” 她忽而神色凝重起来:“但愿是师兄想多了。” 八月十五正是中秋日,朝中休沐三日,不过阿耶忙活完朝事得巳时才回。 家中几个姊妹倒是热闹,还有那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蓉阿姊也来了。 “蓉娘子,可让咱十四娘等坏了。”小桃出门相迎。 李蓉本是废太子李鸿之女,也算是正统李氏血脉。废太子一事后,她便养在宗亲之中。 她穿着素丽,但身材丰腴难掩,言行皆处处遵礼数。 “姑母安康。”李蓉竟行了一大礼。 “蓉儿这可使不得。”宁亲公主忙扶起她,如此拜礼可是家中父母受的。 谁知李蓉却说道:“蓉儿自幼孤苦无依,幸得姑母疼爱,想着蓉儿。” 阿娘向来是世人口中的良善人,看不得孩子委屈。 蓉阿姊也算是苦命人,听闻宗室女眷平日里虽未苛待她,但也总冷眼相待,瞧不起她,这活得并不自在。 “瞧瞧,我们蓉儿都是大姑娘了,姑母自不会让你受委屈。” 张璟也一旁附和着:“蓉阿姊同我去看阿猪可好?它又圆润不少。” 李蓉被逗笑了,被张璟拉扯着去了后院。 她小心张望着四周,偌大的公主府,三四十个仆人忙活着,桌案上果实圆糕精致,又见张璟一袭红裙曳地,笑颜开朗,微微低下头。 后窜出大黑影吓了她一跳。 “阿猪!”张璟怒斥,一手揪着它抱在怀里,黑乎乎沉甸甸的一团。 “阿妹这草上飞倒是圆润。” 张淑从后头拿来茶盏:“同她主人一个样。” “阿姊!” 张淑笑道:“这风风火火的个性也不知像了谁?” “自然是像我阿娘!” 张璟站在秋千上,小桃在身后一推,荡得老高。 张淑同李蓉则静坐在席上吃茶,贴身婢子小梅则在一旁煎茶,她的手艺连公主都称赞一二。 “听闻蓉阿姊今日是来议亲?” 李蓉微微点头:“是姑母托圣人做主的亲事。” “圣人做主的准不会错,可知是谁家郎君?” “说是今日会来……” 话音未落,张璟忽而滑了手,从秋千上跌了出去。 这一跌,便压倒了一个小郎君。 ----
第三章 议亲 小郎君双颊微红,嫌弃盯着她:“谁人家的小娘子!” 小桃忙扶起她,好在有这小郎君在,没有摔伤。 这不是许国公之子陈启? 许国公家与阿耶一同共事过,算得上世家好友,有过几次照面。 “陈三郎莫要见怪,你还不赔礼?”张淑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十四娘意识到忙行礼:“请郎君恕罪。” 他眉间微微一簇疑惑:“你该不会是李家娘子?” 张家姐妹向后一瞧,李蓉疑惑。 “好在不是。”陈三郎掸去身上的灰,径直向李蓉走去,“你是李蓉?” 这郎君可没什么好心眼,打量着李蓉,尤其看中她丰腴的身姿,神色立刻不一般了。 “论长相家世,你毫无长处可言。”陈三郎继续打量着,走到她身边,“不过,勉强还算过得去。这亲事我同我阿耶说,过几日便来提亲。” 张淑挡在前头:“不识礼数的登徒子,我阿姊何时说要嫁你!” “你什么意思,若不是阿耶让我来见,凭我许国公府,她这落魄宗亲怎能配得上。” 落魄宗亲?李蓉双眼噙着泪,她也曾是东宫之人,曾也是以公主之仪养大的。 张璟抱着阿猪走向前:“阿猪阿猪,你可知你今日来了个亲戚。” “你什么意思?”陈三郎瞪大眼,“你说我是这畜生?” 阿猪一看他那脸,扑过去狠狠咬了他一口。 一声惨叫!阿猪平日吃肉多,捕食不行但撕肉在行。 陈三郎脸上瞬间两道痕乌紫渗血:“你,你敢让这畜生咬我!” 张璟连忙赔不是:“郎君恕罪,谁不知这畜生听懂了人话,竟以为你在羞辱它。” “你!” 阿猪呼哧呼哧喘气,在地上以它庞大身躯震慑住陈三郎。 陈三郎自然不敢动,只是捂着脸。 后头闻声来了几人,是她阿耶,还有二人是从东宫来的贵客。 “十四娘,这聪明劲,倒都用在此处了?” 她躲在阿姊的背后,阿耶的责怪实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张太常。”陈三郎说道,“您这也瞧见了,此事我定是要同我阿耶说……” 还未等他诉苦,张垍倒是自若笑道:“公主,今日家中可是家宴?” “自然是。” 张垍笑着指着陈三郎:“那怎得有外人在此?来人!” 陈三郎脸色发青,还未得开口,就被请了出去。 后头两位乃是东宫的广平王李俶与建宁王李倓,算是稀客。 去年朝堂因安禄山之事,阿耶险些被罢官,好在圣人念及昔日君臣翁婿之情,最后还是官复原位。不过,也因此与东宫生了嫌隙。 “姑母,请姑母救命。”李蓉跪地,泪珠早忍不住落下,“蓉儿誓死不嫁他。” 宁亲公主忙扶起她,神色虽动容,但有话难言。 “蓉儿,议亲之事,圣人已有了决断,并非是许国公府的三郎。” 李蓉问:“那是?” 众人目光皆落在身后两位少年身上,广平王李俶眉宇间沉稳却不乏温柔,与他父亲不同,他的眼神坚定有力。 李倓则立在他的身后,他虽无兄长那般耀眼,却有着大唐男儿的气魄与朝气。 这二者选谁皆可呀! 李俶说道:“圣人有敕旨。” 众人听旨。 “宗室之女蓉,理识幽闲,质性柔顺,可封荣义郡主。安氏长子,太仆卿贵而能俭,端和近人,特赐荣义郡主与安氏长子,得此佳姻。特许禁内,入宫拜谢。” 李蓉忙行大礼接旨。 “多谢圣人。” 安禄山虽是个粗人,但这长子安庆宗却是个温和疼人的。 更何况李蓉眼下孤立无援,安家又受圣人宠爱,必然是比许国公府更好的婚事了。 只是见阿娘阿耶并不欣喜。 十四娘正准备恭喜,谁料这敕旨只读了一半。 “……张氏十四女,温正聪慧,柔嘉维则,可封县主,特许入宫习礼再赐封号。” 一家子立在原地,张璟未曾料到圣人的旨意竟是给她的。 虽说是公主之女也算是尊贵之躯,但她从未见过圣人,如今突如其来封为县主。 “还不快谢恩?” 李俶走过她身侧,仔细瞧着她,阿姊将她拉到身后,护在前头。 李俶一笑:“五娘子不必担忧,只是入东宫小住。今日我兄弟特来,请十四表妹入宫。” 阿姊还是拉着她,如同地上阿猪瞧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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