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看着他们:“要不报官?” 十四娘墩身,仔细看着黑手:“你就是领头的?” 黑手是个有性格的孩子,嘴硬还向她啐口水。 十四娘并不生气,只是笑着起身:“这几个黄毛孩子,若是见官,定是要见血的。” 后头的黄毛小子有些忍不住了,委屈道:“娘子别报官,我等都是从洛阳逃难来的流民,偷东西也是为了求生,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了……” 黑手往后瞪了一眼:“同她说什么废话!像他这些长安的贵胄,只知享受荣华。满身皆是一股子铜臭味!” 这孩子似乎不喜欢长安,更不喜欢她。 “你们敢不敢同我去个地方?” 十四娘没将他们带去见官,只是带他们去了城郊小院。 “兄长,这屋子倒是雅致,外头还有菜园。”小丫头扯着黑手小子的衣服道,那双眼快速地掠过这儿每处地风景,生怕漏了一个。 “你说那个?”十四娘背着手看着外头,“那是我师父住在此处时种下的,这里许久未打理了,若你们喜欢,可以住下,往后种些庄稼谋生。” “谢谢有钱阿姊。”小丫头又坐在床上,“兄长,这床也是软软的,我们不用睡破庙了。” “你过来!”黑手似乎并不领情,一手拉过小丫头,“你休要中了她的圈套!长安人是觉得我们可怜,想同情我们。给予,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十四娘不屑笑道:“你来长安,带着阿弟阿妹以偷窃为生,只是为了博人同情吗?若真是这样,我告诉你,你这不叫可怜,是谓可耻。” “你说什么!”黑手又想要动手,奈何打不过。 “你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你的阿弟阿妹呢?你想让他们过这样的生活?眼下战乱,就凭你,又护得住他们什么?” “道理一大堆……”黑手低语,“我住下还不成,不过,我是不会感激你。” “小子,给予,并不是理所应当之事。有句话你说对了,我不是大善人。”十四娘看着后头,“这屋子给你们住,不过,每月要送些蔬菜瓜果到公主府。” 黑手嘀咕着:“就知你们长安人唯利是图。” 十四娘走出门轻叹一声,那小孩儿长得与死去的蓉阿姊有些相似,若是蓉阿姊的孩子还活着,也有这般大了吧。 长安城的流民越来越多,像黑手这般的孩子,妇孺老人,从洛阳陕地各个地方而来。 此时,不用前线的战报,便也知道眼下战况吃紧。 长安的祥和像是被这片雷云步步逼近,虽是可能击打下来。 路过醉春楼,这里头的人仍旧是醉生梦死。 幼娘说这几日李倓被逐出宫,便一直躲在里头,长久不出来。 “娘子,我们这般走进去,怕是不妥。”幼娘劝道。 他们买通了小厮,便从后门进了雅园。 雅园与前院不同,没有买酒寻乐之人,更没有莺莺燕燕。 “你们总算来了,我都劝了好几日,殿下就是不出来。”陈云之看样子也是被拒之门外。 小桃看着里头:“这里头就殿下一人?” “实则……”陈云之清嗓,似乎难以说明。 而正当此时里头走出一个女子,便是坊间传闻李倓的红颜,柳如梅,醉春楼的花魁梅娘子。 梅娘子一身娇粉襦裙,却也不俗,反倒有些出水芙蓉的清纯在;不过那双眼与她的身段不搭,似是有股子英气在。 他原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 梅娘子走步轻,问道:“你是?” “宁亲公主府张璟。” “你便是十四娘?”梅娘子眼神一亮,“听殿下提起过,只是可惜了,今日殿下不见客,你们还是请回吧。” 她正准备问,谁知里头那人先开口。 “梅娘,让她进来。” 屋内一股子酒气,还有那个满身酒气的人侧卧着,衣衫未整。 十四娘侧着身避开,上回酒醉的李倓那般豪情壮志说着自己的志向,眼下却与那些前厅的酒客并无区别。 他慵懒轻浮之言:“你来,若是陪我喝酒,便坐下;若想走,赶紧走。” 十四娘忍着一口气,转过身:“兄长若是想喝我奉陪,不过我喝的可不是温柔酒。” 她斟酒倒满,一饮而尽,随即大方坐在他面前。 李倓见她未顾及礼数,反倒开始有些羞涩,一手将衣服盖上。 “你,你这礼仪学到何处?与衣衫不整的男子这般独处,说出去可是要招人话柄。” 十四娘轻出一口气道:“今日我答应广平王殿下来,便想到了后果。” “是兄长让你来的?”李倓似乎有些失落,“原也是个说客。” 十四娘席地而坐,自若地倒了两杯酒问:“我记那时,三兄曾说要行这世间最畅快淋漓之事,三兄当日所言可是变了?” 见他不语,十四娘接着道:“高将军与封将军虽含冤,却不惧死,他们所行仍是畅快淋漓之事,我由心敬佩。”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李倓看着她。 “而你手脚尚全,却整日颓废,醉生梦死。” 李倓眼眸暗淡,随即冷笑一声:“你不会当真以为,唤我一句三兄,便可随意管我的事?” 她从未见过李倓如此的眼神,那般陌生与疏离。 “李倓,我管,那是因为曾经有人和我说过,他想行天下畅意之事。” 李倓摇头。 “更重要的是,你与我不仅是三兄!” 李倓的眼神没有变化,反倒是可笑的语气道:“若之前的信与东西让你误会了,我在此道歉。你可问一下东宫诸人,我对众人皆是如此,并无差别。梅娘……” 梅娘在一旁愣住,解释道:“殿下赠予我的东西,梅娘到现在还留着。” 那字字如同针尖戳在她的心上,她未曾妄想过啊,她只是想远远看他站在光下。 这般卑从不敢露出的真心,却被反复反复地嗤笑。 张璟此刻,大概是看清了。 李倓忽地站起身,双眸盯着她:“今后,莫要再管我的事。” “好。”十四娘眼眸微微颤动,嘴角不自然的微笑,似是掩饰心虚。 小桃见她出来时神色不对,连忙扶着她。 而她也只是淡然留下一句。 “小桃,我们不必再来了。” 十四娘低头看着手中的玉露团,便已经知晓了。 …… “三兄,我今日跟着幼娘学做了玉露团。” “还是阿妹好,三兄尝尝。”李倓尝了一口神色难看,这粘稠的不知何物塞在他的喉咙口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咽下。 不过他嘴角还是努力维持着:“还行……” 十四娘看着正准备吃,谁知李倓把剩下一个也塞进了嘴里。 “你慢点!” 李倓嘴里塞着东西说话支支吾吾的,笑得却露憨态:“我最喜欢吃玉露团了。” “那我下回还给三兄做。” …… 一路上,小桃扶着她,手心的汗冰冷,心疼道:“娘子若是难受便说出来,会好点。” 十四娘看着她,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小桃,我们坐车回去吧,适儿该等急了。” “好。” 醉春楼内,柳如梅重新端来茶汤推门而入。 李倓已经端坐在书桌前,而陈云之也在来回踱步。 “我见张县主见你前满脸欢喜,怎得出来时便满目愁容。”陈云之不解,“你都说了什么?” 梅娘将茶端到他身侧,也递给陈云之一杯。 李倓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坐下吧。” 梅娘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陈云之看着他,来回踱步无奈道:“殿下,你就非得将这戏演得那般决绝?你在陕地的每封家书都是寄给她的,难道这你还……” “圣人给她赐婚了。” 陈云之还不知情:“赐婚?是何人?什么时候的事?” 一旁梅娘似是看破不说破,笑道:“梅娘早给殿下查过了,那彭城王李倬一表人才,待人谦和,二人佳偶天成,县主嫁过去定不会受委屈。” “你可闭嘴吧!”陈云之忍不住说道,“你真是嫌眼下殿下心不够乱呢?” 梅娘点头:“我这正是看穿了你们男人的心思。” “嘿,什么叫你们男人?”陈云之瞧着她。 梅娘倒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梅娘理解,小娘子觅得佳偶,何苦将她拉入火坑呢。” “我说……”陈云之叉着腰,一手将梅娘的假发髻扯了下来,“你就非得戴这恶心的玩意儿同我们说话吗?” “陈云之!你!要不是殿下要我隐藏身份,我一堂堂玉面小郎君会整日扮个女子模样?” 梅娘声音忽然一变,竟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
第十六章 魂归 柳如梅,不留行中的情报手,说起柳如梅的出生便是离奇。 他因生贱籍五岁便被卖入青楼,老妈妈竟没认出他的男儿身,训练成了江南有名的花魁。 是的,一个男人竟成了花魁,自然那些看客并不知他是男子。 只是听曲把酒聊天,便已经为之着迷。 直到六年前,他男儿身份败露,被以往的恩客追杀,这才与李倓相识,加入了不留行。 他手下有个情报网,醉春楼的雅阁便是情报交集之地。 不过就算是李倓也从未踏足过,按着柳如梅的意思,那是他最后的秘密,更是他留在不留行的底气。 “眼下大唐外忧内患,这外头安贼气势正足,里头杨国忠还在那处蛊惑。”李倓说道,“我有一大胆的计划,不过需要如梅的帮助。” 柳如梅从匣子中掏出一本书册,据说所有的暗语情报都在书册之中。 陈云之抢过书,翻看了一遍并无异样。 “这东西怎么看啊?” “你若能看得懂,这不留行还能有我的位置吗?”柳如梅翻看了一遍,“殿下,我手下调查过了,杨国忠为帮陛下平民心,十日后会上街拨善款与发物资,不过他那贴身的近卫个个身手不错,我们可以趁乱动手。” “胜算多少?” 陈云之看着他:“若是长源兄还在,定是能算上一算……” 谈及这个人,气氛立刻变了,柳如梅看着李倓的脸色,陈云之也立马止住话。 “不必多说,三日以后杀杨贼!” 陈云之面露为难,似是还有些担心:“殿下,虽说杨贼该死,但他毕竟位高权重,是陛下重用之人。若是你动手杀了他,定是犯了大唐律法……” “眼下大唐的律法护得了忠厚之辈吗?”李倓眼中泛起苦楚,像是那日封常清二人死去的样子再度重现,他语气更加坚定,“多少忠臣死于他手,杨贼不死,天下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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