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吵吵了起来,一人忽地道:“崔大人向来是个爱维护世家权益的,若是陛下没能劝动他,反倒叫世家有了警惕之心提前布置,这又该当如何?” 陆峮登基称帝时间尚短,如今的草台班子多是从前征战时那些个州府文臣主动投奔而来的,这长安城中的朝臣肯真心归顺他的,极少。 陆峮不在乎这些,归顺与否无所谓,只要能办实事儿就行。 有不老实的,拖出来在太元殿众臣面前扒了裤子打个半死,应该能起到不小的威慑作用。 但土地改革之事兹事体大,心大如陆峮也要顾虑几分世家联合起来反扑的可能。 “此事容后再议。” 今天才是他新婚第三日,本就该是他休息的时候,今日这么众人这么一讨论,陆峮深深觉得今后的日子他会很忙。 他得抓紧时间回去陪娇小姐。 · 他们议政便花了不少的时间,陆峮回来时,余霞散绮,明河翻雪,正是一副极为瑰丽壮观的天幕之画。 崔檀令原本想在门口等他,可站了一会儿又觉得累,索性坐在连廊的美人靠上,枕在手臂上看落日余晖。 晚风吹动她身上胭脂色的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衫裙,露出一截白如霜雪的手腕。 陆峮忽地就想捏住那双细细的手腕,听她在自己耳边又娇又急哭闹的声音。 “郎君。” 崔檀令率先发现了他,也不是她眼神好,实在是陆峮那么高一个人杵在那儿,很难不叫人发觉。 陆峮脑海中还在冒出各色各样不可言说的画面,听得她柔柔一声唤,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脚朝着她走去。 看着他向着自己走来,其实这样的画面在这几日里发生过许多回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阿娘与阿嫂都叮嘱她要在今晚主动些验货的话,崔檀令光是看着他,都觉得脸上发热。 陆峮见她面红似霞,还有些不解,伸出手去探了探她额前的温度:“得风寒了?” 崔檀令:…… 她拂开他的手:“陛下可要现在传膳?” 怎么又不叫郎君了? 陆峮纳闷,但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下,变得正常起来,又放下心来:“嗯,今日天好,吃完了还能带你去溜达溜达。” 崔檀令想了想,也好,不然用过了膳就要直奔帐子里去什么的……终究不太好。 见她点头,那双水色潋滟的桃花眼亦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陆峮只觉得什么愁闷都消散了。 他的娇小姐可真好看! 待用过了晚膳,陆峮牵着崔檀令往芙蓉园去。 天光微暗,宫人们提着六角宫灯走在前面,透过绢纱透出的暖黄灯光照亮了前路,两人虽然安静着没说话,但此情此景却无端让人感觉温馨。 陆峮紧了紧牵着她的手。 崔檀令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仰起头看他。 美人扬起的半边脸细腻若粉光,眉似远山,目若秋水,陆峮看得一入神,一紧张,嘴里只道:“这儿的花真好看。” 崔檀令便转头去看那些被莳花宫人们照顾得极好的花卉。 没了美人靥可以看,陆峮有些懊恼,这笨嘴! 在芙蓉园中逛了一会儿,崔檀令主动挽了他的手:“郎君,回去吧。” 陆峮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份儿。 帝后相携着归去,走在后边儿的宫人们看着璧人依偎的身影,俱都有些忍俊不禁。 要是陛下与娘娘一直这样恩爱下去就好了。 回了昭阳殿,陆峮照例去打了一通拳之后再去净房洗漱。 好在浴房有两间,崔檀令现在就在那间更奢华的大池子浴房里紧张地……钻研尔朱华英新给她的小册子。 尔朱华英带了好几本小册子过来,生怕崔檀令脸皮薄不好意思瞧,还偷偷塞了好几本给绿枝,叫她放在床褥下,好让人有事儿没事儿可以翻阅来学习一番。 崔檀令手里捧着的就是其中最为收敛的一本。 紫竹力气大,正卖力地给娘子珠辉玉丽的身子上抹香膏,无意间看见娘子捧在手里的小册子,她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手上力道一下没收住,引得崔檀令轻轻叫了一声。 绿枝的眼刀子立刻刮过来了。 紫竹有些冤枉,谁能知道娘子在她眼皮子底下看,看那等羞人的小册子! 见紫竹乖乖认了错,崔檀令没说什么,只叮嘱道:“抹匀透些。” 这罐子香膏气味很淡,不讨人厌,可是略动一动,又能从肌理中浮现出幽幽暗香。 崔檀令想了想,这种主动……的事儿,做一回便顶破天了,为了一击即中不做二道功,她得好好努力才是。 但是。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十分清凉的兜衣,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时候做的?” 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件很省布料的兜衣。 紫竹强忍着脸红心跳,将这件海棠红软罗兜衣后边儿系了个漂亮的结,艳丽的海棠红愈发衬得她肤若凝脂,单薄的兜衣险些兜住了那对饱满桃儿,略一侧身,便露出了大片如雪似玉的背。 哎呀呀,实在是……活色生香。 绿枝嗔了紫竹一眼,自个儿又给崔檀令披上了一件茜红色的蝉翼纱花袖衫,美人曼妙身段在轻薄的蝉翼纱衣下若隐若现,愈发想引人去揭开那层纱,看一看其中妙处。 “这是夫人叫府里绣娘做好了塞进娘娘的嫁妆箱子里的。”绿枝熟练地理顺了那头长发,想了想,只用一根羊脂白玉茉莉簪松松绾起,见美人面颊红润,似羞非羞,她满意地笑了笑,“奴婢原还担心娘娘性子内敛害羞,怕是用不上这件衣裳。如今穿上身,可真是好看。” 平白便宜了那泥腿子陛下。 崔檀令被女使宫人们毫不掩饰的夸张眼神看得脸红,白玉凝就的肌肤上浮现上浅浅一层粉意,她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氛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赶紧试完得了! 怀揣着英勇就义一般的心情,崔檀令微微拢了拢身上那层轻薄的蝉翼纱衣,出了浴房。 陆峮正在床上等着她。 女郎爱美,洗漱抹香膏的时间比他们这些大老粗要久很多,成婚这几日陆峮都将她的习性给摸透了。 他正想抓紧时间研读侍寝小册子,手熟练地往被褥下一摸,却摸出来一本——更红艳艳的小册子? 陆峮一翻开,当即被闹了个脸红。 还有,还有这种玩法? 陛下如饥似渴地沉浸在了学习的海洋之中。 直到肩上被人轻轻搭了搭,陆峮反射性地去抓住那只手,等感受到那柔若无骨的触感,才反应过来,娇小姐洗好了。 被他的劲儿一拉,崔檀令想到自己要做的事儿,顺势靠在了他的怀里。 虽然阿娘阿嫂都说他不中用,但是当个靠枕什么的,还是不错的。 不过今晚有正事儿,她不能一直窝在他怀里,容易睡着。 崔檀令颇有些遗憾地捏了捏他结实的臂膀。 陆峮浑身僵直。 宫人们不知道何时早已将月重纱织就的帐子放了下去,外面儿点着莹莹烛火,透到帐子里来时,那些光亮却抵不过她一身细白肌肤散发出的泠泠雪光。 她,她怎么穿成这样! 虽然这几日在帐子里再活色生香的美景都见识过了,但是猛一见着穿着如此清凉的崔檀令,陆峮那张英俊的黑脸还是红了个彻底。 落入他的怀抱时,那层轻薄的蝉翼纱衣像是云一般悄然拂落,露出一片细腻雪光。 自然也就叫陆峮欣赏到了那件兜衣设计的精妙之处。 崔檀令回忆了下小册子上教的法子,双手像是藤蔓一般攀上他坚实有力的肩膀,这样可靠的触感叫她有些怯怯的心里生出几分怪异的安心。 罢了,前两日再羞人的事儿都做过了,今日再努力一番,像阿娘说的那般,叫他对自己生出愧疚之心,今后就不必再做这样折腾人的事儿了。 看着她笨拙地在他麦色肌肤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啄吻,陆峮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腕,在那双媚意恒生偏生又漾开一阵无辜水色的桃花眼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有些狼狈。 陆峮忍不住别开脸:“我还没准备好……” 还没准备好? 崔檀令有些生气了,她为了今晚做了这么多努力,他一句没准备好就要把她打发了? “陛下还未洗漱吗?” 看着她绷着一张玉霜小脸,陆峮下意识地点头。 那不就得了?若他没洗,崔檀令倒是真的下不去嘴。 崔檀令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语气哀怨:“郎君,你就从了我吧。” 反正要不了多久,就能结束了。 早些结束,不耽误她睡觉,也不耽误他早起浇菜喂猪,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吗? 从,从了她…… 陆峮来不及思考,在战场上英勇无畏的他就被娇滴滴大小姐那根葱尖似的手指给定住了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和那肌肤白得几乎要发光的娇小姐一块儿倒在了松软如云的喜被上。 梨花坠雪,海棠散锦。 那双带着茧意的手轻轻抚上后背,粗糙与细嫩的对比十分鲜明,崔檀令咬紧了唇,有些不自在。 虽然成亲的日子并不久,但陆峮也算见过她许多样子了。 她睡觉时喜欢将唇紧紧抿着,陆峮估摸着,娇小姐这样的贵族女郎,应当是怕晚上睡觉嘴张得开了,流口水出来,那便不美了。 可陆峮早上晨起时经常忍不住被她如牡丹滴露一般的睡颜吸引住,他想,这样好看的娇小姐,即便是睡觉爱流口水,他也绝不嫌弃。 她平时似乎总是没什么表情,生得珠辉玉丽的一张脸庞上神色淡下来时,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接近。 只陆峮是个自信的,娇小姐婚前就对他情根深种非军不可,待他和旁人自然不同了! 因此陆峮每回回来时,看见原本神色淡淡正倚在软枕上打瞌睡的崔檀令对着他露出笑模样,心里边儿的满足之意一点儿都不逊色于当年第一回 打了胜仗回来。 他想,这大抵就是家的感觉。 虽说他仍看不惯长安城里的许多人,可是看着娇小姐,他也慢慢品出长安城的一点儿好处。 若没有它的浮华虚丽,娇小姐大抵就不会长出这么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 陆峮往山上跑惯了,自是知道什么水土养什么人。 长安城养出了这么一朵美丽又骄傲的牡丹花,被他摘下了,他自然要好好对待。 而如今,他见识到了这朵牡丹花在夜风春露中真正绽放的样子。 “很美。” 崔檀令浮浮沉沉间,似乎听到陆峮在低声夸她,可她此刻没有心神去管这些。 她只是在想,这场能叫牡丹尽情绽放的夜风春露来得太晚,又来得太急,如瀑布般直直打在花瓣娇蕊上的春露看似是上天的恩赐,可总也有人不太爱这种雨打牡丹的靡丽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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