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杀我?傅杏明委屈,便要用我的命来换她的姻缘么?” “于我而言,你的命与她相比,的确如同草芥。”楚风冷笑道,“方才所言,不过人之将死的一点真心话。世子,刺杀阮冰绡一事,杏明并不知情,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你要杀便杀我吧!” “你说她不知情就不知情?可她刚才明明就承认了,若不是她,为何还要代你受过?” 楚风回眸看了杏明一眼,杏明正好也在看他,视线猝不及防相汇,立即分开两边。 “是她怜悯我一片痴心。” 楚风淡淡道。 “世子,动手吧!” “不要!” 檀琢的剑堪堪指向楚风,便被杏明挡在身前。 “此事因我而起,虽非我指使……可他毕竟是为了我,你要杀便杀我!” 冰绡冷眼看着他们三个,杏明在中间,后面是楚风,前面是檀琢。 “好一出三角戏码!”冰绡心中冷笑。 “罢了!檀琢,我问你,陈楚风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檀琢一愣。楚风的话虽言过其实,仿佛他檀琢全靠傅家才有今日,可杏明毕竟与自己有多年厚谊,而傅恒……不论他所图为何,也不说他在自己和檀瑞之间左右摇摆,只说恩情,确乎是存在的,他没法否认。 见檀琢如此,冰绡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既然如此,杏明,你傅家于檀琢有恩,你又救过我的性命,你为陈楚风求情,我便看在你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只当此事一笔勾销。只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陈楚风你也听清楚,杏明的姻缘不是被我抢来的,恰恰相反,我才是被抢来的那个。檀琢,你说是不是?” 檀琢惊愕,仿佛不信,刚才这番话是从冰绡口中说出的一样。 “还有,杏明,我知道你素来自负,瞧不起我这样只能待在后宅的姑娘。可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有一点我们是一样的,那便是无法将心爱之人与他人分享。”话到此处,冰绡转向檀琢,与他莞尔一笑,“自然,此事不能强求。檀公子,今日便在我们二人中间做个选择,只一句话,阮冰绡愿赌服输,绝无二话。” 她这话说的洒脱,颇有些侠女的风范在身上,仿佛只要檀琢没有选她,她下一刻便要潇洒地转身而去了。 檀琢的心软成一滩水,“我有的选么?” 冰绡的眼睛红了,仍旧勉力支撑着伪装的洒脱,“偏要你选。” 檀琢叹了口气,手中的长剑“咣啷”一声落在地上,转身将她紧紧抱住。 “一直都是你,从来都是你,这回你该信了吧!” 冰绡忍着哽咽,大声道:“好!从今往后,你给我夹起尾巴老实本分做人,再敢招惹别人,我定会杀了你!” 檀琢的手臂一紧,将她抱得要喘不过气来。 一个漫长的拥抱。 直到夕阳西下,室内阒寂无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相闻。 “为什么这样?”檀琢道。 冰绡眸色黯淡,说出了她早就想好的话。 “傅家于你有恩,她与你……她也算是个赤诚君子,是你的朋友,我不想教你难做。” 檀琢没再说话,只一下下抚摸着她的长发,像是安慰。 他果然是喜欢自己这样的,冰绡心里想。 今日若是自己坚持,檀琢未必不肯杀了陈楚风。只是一旦如此,他心中对自己的这份愧疚和怜惜便要转移到杏明身上了。自己卖杏明个人情,便能将檀琢再往自己这边拉一步,这笔账算起来,想来是划算的。 只是毕竟心里不痛快。原以为与他两情相悦,相处便与和家人相处一样。今日方知,原来是要这样耍弄心机的。 第二日。 太子亲征蜀中的消息传到云州。朝廷明旨命恩远王府支援蜀地与云州接壤的渡口,并派援军与渡口守将罗仕凯一道,反攻唐啸林军。 为此,恩远王召集一众要员于议事厅商讨此事。檀琢、檀瑞自然出席,傅恒虽是布衣,但因是商会会长,又是王府最大的金主,自然也在其列。 不同往常,傅恒此番再不打太极,当先便表明态度,言语直指檀琢:“玉郎的反垄断做的好,商会实在是没有钱了。或可向那些被免了税的小户征收,也该是他们效力的时候了。” 恩远王看了檀琢一眼,檀琢只当没看到,自顾把玩手中折扇,似笑非笑。 “玉郎?”恩远王只好点他。 檀琢笑道:“傅老这是与我叫苦来了?我也并非苛刻之人,亦觉不能将人逼的太紧。” “有话直说。”恩远王皱眉道。 “儿子的意思很明白,没钱就是没钱,我们云州又不是聚宝盆,上哪变出那么多军饷粮草来?父王只需回个折子,想来皇上定能体谅。” 檀瑞在旁久未言语,到此方笑道:“王兄不明白什么叫圣旨么?岂是你能讨价还价的?” 檀琢一哂,“若非知情,我都要以为二弟姓明了。” “兄长慎言!这样的话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哈哈哈!”檀琢摇着扇子大笑,“真是笑话!我云州向来只纳贡、不听令!二弟这就要替姓明的给我檀家做主了么?既然你的太子表兄要钱,你就用你娘的体己给他好喽!” “你!”檀琢这话难听极了,饶是温文尔雅的檀瑞也红了脖子,咬牙切齿道:“我云州向来富庶,今日窘境,说起来还要拜王兄的一番改制所赐!真要与我要钱,哼!我也是不在其位,难谋其政。” 檀瑞这话说的很露骨,摆明是要与恩远王要商贸权。 檀琢抬眸看向座上,恩远王的眸光正沉沉看向自己。 檀琢笑道:“儿子的意思已经说完了。稽查司还有事,诸位自行商议吧,告辞!” 他向来嚣张,却鲜少如此躲事。恩远王眸光微闪,心中暗骂:小兔崽子何时学得这样刁滑,将烂摊子丢给老爹,自己倒是跑了! 晚间,恩远王果然再召檀琢,开口便是一个炸雷:“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准备去傅家提亲吧,这几日教人给你备礼。” 檀琢扬眉:“父王问过我的意思了么?” 恩远王淡笑:“我知你更中意阮氏,若你想抬举她,待到将整个云州的把稳了再动作不迟。” “父王又要以己度人么?” “勿要意气用事。”恩远王的脸沉了下来。 檀琢忍不住想旧事重提,讥讽他几句,忽然想到冰绡劝过自己的那些话,便压住了火气,只压着声音反问:“父王亦是一代雄主,与明家俯首称臣已是屈辱——于这些挟金银自重的大户,您就真的没有动过心思么?云州这棵树,想要继续向上长,就要将身上缠着的藤蔓连根拔净!否则,只怕几代之后,云州就不姓檀了。儿子妄加揣测,想必父王与儿子的心意是一样的!”
第79章 定亲 檀琢又是一连几日没有回东华院,冰绡心中倒庆幸,上次事后心里一直别扭,他要是真来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莺儿胖得厉害,冰绡看不过去,便总是拉着她跑跑跳跳。可是莺儿懒得很,只几下就嚷嚷累,冰绡只得常常支使她走动,不是要她去给檀琼送东西、去花明院折一枝花,便是要她去膳房找老路要吃的。 这几样差事里,莺儿喜欢最后一个。她初来乍到,什么吃的都觉得新鲜,老路也会做人,每次见她都要给她塞些果子吃,她便更爱往人家那跑了,每次回来都是一脸欢快。 可今日却不同。冰绡正抱着小玉与绿芜嬉闹,一抬头便见她红着小脸往里走,眼里含着泪,一张嘴便是:“姓檀的去傅府提亲了!” 冰绡的心陡地下沉,“你听谁的?” 莺儿抹了把眼泪,“今天老路不在膳房,他那几个徒弟也不在,说是被傅府借过去做席面了。我问什么席面,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就奚落我,’还能有什么席面,自然是大公子与傅将军定亲的席面!我们云州这的风俗,定亲吃在女家,成亲吃在男方。你家姑娘没告诉你么?’我气不过,就说他们胡说,大公子明明心悦的是我家小姐。他们听后挤眉弄眼的,先是绊了我一跟头,然后就把我轰出来了,还说叫我往后别处讨食,勿要再去膳房!” 冰绡听罢就要莺儿带着去膳房问那几个,却在门口与人撞个满怀。 仔细一看,却是一脸煞白的檀琼。 檀琼将她拉回屋里,小心翼翼道:“你知道了?” 冰绡方才那股气一下子没了,整个人只觉得无力,“你这么说,看来是真的了。” “你先别急,我一听说便找人去前院打听了,都说去提亲的人里面没有哥哥。想来是父王自作主张的,哥哥未必同意。” 冰绡猛地站起身来,“对!你说得对!他一定不会同意,我要去找他当面问清楚!绿芜,咱们走!” 绿芜吩咐人套好了马车,一行人直奔稽查司衙门。把守的衙役虽不认得她们,却认得王府的马车和檀琼的腰牌,自然不敢怠慢,忙着进去通禀。过了一会便见一穿着绿色蟒袍的官员出来相迎,嘴上客气,说的话却是“今日是大公子的定亲宴席,想必是在傅府。郡主若是不信,可再到三通司或坊市司一看究竟。” 冰绡先后到坊市司和三通司去问了,所得的回答俱是一个样子。那三通司的衙役竟然说,长官韩缜也去傅府吃酒了。 檀琼见冰绡脸上的急切渐渐地成了木然,大眼睛黑沉沉的,心里为她难受,于是试探道:“要不,咱们去傅府看看?” “傅府?”冰绡艰难地咧开嘴笑了笑,继而摇头,“我信他一定不会去,想是有什么急事缠住了身。咱们回去吧,也许他就在府中等我们呢。” 然而,檀琢并没有遂冰绡的愿,不止这日没有回府,往后接连三日,他人影不见,亦没半点消息。 庭中草木知秋,偶有飘零的木叶簌簌而落。捡起细看,叶面还留有盛夏的郁绿,只是边缘染了微黄,看着令人心惊。 冰绡再也坐不住了,令那两个银羽卫,老大和老二,分头去傅杏明军中和傅府打探虚实。她自己则带着莺儿和绿芜去了坊市。坊市街穿越王府,是整个王城的中轴线,南接格里雪山,北至钟华门,全长七十多里。 她脚步匆匆,左右顾盼,从坊市的南头走到北头,再从北头走到南头,惶惶然一整日,没有喝一口水、吃一粒米,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傍晚,金辉斜洒,坊市华灯初上,又是那样浮光跃金的场景。冰绡感到足下疼痛难忍,仿佛是伤了尾的鱼,失却了游曳的能耐,便会怕这一片耀眼的金波将人溺死。 几乎是垂死挣扎一般,冰绡疾步而走,想要快些摆脱坊市这片恼人的金辉。许是她急糊涂了,太阳西沉,她也往西走,便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它的余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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