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粉末并不是毒药,确切地说,应该是解药才对。自从向晚在房间里养伤,李简就命人在吃食里下了药物,药物不致命,只会让人觉得疲乏无力,本就受伤的人,身体虚弱也是常有的。 李简虽不想此时要了向晚的命,可任务失败的人,是没资格痛快活着的。不知从何时起,在众人眼中,体弱多病的惠亲王,成了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他手中拿着一个花瓶,是从正殿桌上拿进来的,花瓶中插着的梅花枝上,梅花正是开得艳丽。手指在梅花上来回拂过,稍一用力,便碾碎了花朵,花瓣飘散而下,落在了桌面上。 花瓶旁放了封书信,是快马加鞭从边疆送来的,自从安家被发配边疆后,李简就派人一直暗中紧盯。或许是气急攻心,安国公刚离开皇城时就病倒了,一路上颠簸,再加之他动了手脚,安国公虽然活着到了边疆,如今也是缠绵于病榻了。 把信扔进了暖炉里,迅速燃烧成了灰烬,李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会留着安国公的命,亲身体验他当初所遭受的一切,那种被逼着灌药的恨意,被关在房中幽禁的日子,外祖父一个都逃不掉。 李简眼中依旧是冰冷的,只是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讽刺。 瑞国商队行进速度比预计的还要慢了些,毕竟商队人数众多,运送货物的马匹数量有限,大多依靠步行,就又拖慢了进度。 以往商队都是如此,不过这次有唐钦护送,就显得有些特殊了。浩浩荡荡上千人的队伍,总归是要避开百姓的,手持兵器的士兵也不在少数,以免引起恐慌。 绕开沿路的大小村庄,比起直线距离,又走了不少冤枉路。一路走走停停,白天行进,夜晚找客栈休整,货物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有商队人员看守。 唐钦与商队人员几乎没有交流,若是有,怕也是在私下,跟随的士兵并不知晓。 护送商队先前也有过特例,那是两国间互派使节,出于礼仪,把人从边疆送至皇城,乃至皇宫。而如今这么大阵仗的护送一国商队,与国家无关,就实属罕见了。 陈校尉和郑宇都被留下了,随行士兵,心中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言。 护城河近在眼前,可天色已晚,不宜再继续行进,一行人就停在了不远处的一个镇子里。这里距离皇城较近,更为热闹,又年关将近,戌时三刻了,镇子里的商铺挂起大红灯笼,大多数都还未打烊。 在进镇子前,唐钦就让士兵收起了武器,来住店,不该打扰到百姓的安稳平静。 一切都安顿好了,天色已晚,唐钦打开房间窗子,不顾身上彻骨的寒冷。正是这份冷意,才会让混乱的思绪得以平复。 他看向漆黑的夜空,想起的是在宫中的女儿,两年多未见,记忆里还是入宫那日的样貌。一身杏红色襦裙明媚活泼,头上的红石榴头花是唯一的装扮,还是唐夫人哄着才戴上的。 女儿最是爱笑,上马车时眼中却含着泪光,他目送那辆马车逐渐驶离,直至消失不见。后来他梦到过几次女儿,都是幼时的模样,缠着他要出府去玩。 想到这,唐钦不禁笑得苦涩,自从入了军营,不是南征北战,就是驻守各处,从未参与过女儿的成长过程。梦中的片段,不过是他曾经错过的遗憾。 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直到冷得有些麻木了,唐钦也不曾离开。还是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收回思绪,伸手关上了窗子。 房间角落里摆放了暖炉,燃烧的炭火被冷风吹得几近熄灭,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火苗。 门外站着的正是瑞国商队的领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眉宇间是掩盖不住的凌厉。在门外等了会儿,房门才打开,他难免心中不悦。 随着开门动作迎面而来的寒冷,让领头皱起了眉,他走进房中,看了眼微弱燃烧的炭火,“唐将军不怕冷吗?” “沐国天气常年如此,何来怕不怕的一说。”唐钦语气冰冷,自然也就没给领头一个好脸色。按理说他是应该派人去护城河驻军处汇报情况,毕竟队伍庞大,以免引起没必要的误会,但被他压下了。 领头并不恼怒,只是目光打量在唐钦身上打量,“我过来是提醒唐将军的,既然到了这一步,还望将军能遵守约定,也是为了唐府上下能安稳过年。” “应了你们的便不会反悔,你们大人若是如此的信不过,选我做甚。”唐钦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全程没给领头一个眼神,在椅子上坐定后,才抬眼看向了身前人。 “唐将军若是对在下心有不满,直说便是,如今都为大人做事,最好还是不要有所嫌隙。”领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唐钦,房间内只点了少量烛火,很是昏暗,唐钦的面容在如此环境下,竟是看得不真切了。 “被威胁换来的合作,难道还想要我态度恭敬吗?要是如此,你们怕是更不安心吧。”唐钦冷哼了一声,下了逐客令,“时辰不早了,明日天不亮就要赶路,到护城河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不如早些休息,以免影响了进度。” 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后,领头没再说多余的话,转身开门离开了,还不忘关好房门。 有了这个插曲,唐钦方才平复的内心,又开始烦乱,他不知府上如何,只是看到家中报平安的书信时,越发地觉得烦躁。 没有弱点的人才能无往不胜,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又能有多少呢。 烛台上的蜡烛燃烧到了底部,熄灭得猝不及防,本就昏暗的房间,更是仿佛陷入了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唐钦站起身,身上的外衣随着动作滑落,他没去理会,直接躺在了床榻上。 床上一片冰凉,重新燃起的暖炉,还不足以驱散屋内的寒冷。不知何时,唐钦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一觉睡醒时,天还没亮。 起身换上了铠甲,成败在此一举了,真的到了这一步,他竟也是内心平静的。 客栈里热闹了起来,瑞国商队人员早就起身了,脱下了厚重的棉衣,换上了瑞国服饰,确切地说,是瑞国军队的装扮。一个个货箱中装的是铠甲武器,全部被取出,分发下去。 商队领头应是瑞国将领,迎着阳光骑在马上,身上的凌厉敏锐也不再显得违和。 最震惊的莫过于护送商队的沐国士兵,赶忙跑来向唐钦禀报,而唐钦像是早就知道一切般,反应平淡。 “不想死的,就闭嘴。辰时一到即刻出发,把命令传达下去。”唐钦先行一步离开房间,留下慌乱震惊的士兵。 唐钦带出来的兵力,几乎一大半士兵都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不说甘愿为他赴死,也都是忠心不二的。事到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相信唐将军,按照原定计划行进。 瑞国军队显然不想在此时闹出大的动静,跟随在唐钦的军队之后,镇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士兵,百姓还是十分震惊的,私下里窃窃私语,但谁也没能分辨出这是来自于两个国家的军队。 离开了镇子后,一行人逐渐逼近了护城河驻守之处,在隐约可以看到驻扎的营帐后,瑞国军队分散开,将唐钦的队伍包围其中,接替了主导权。 而此时顾将军这里,自然是发现了向此逼近的人马,他立马下了命令,集结了队伍。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随着瑞国军队不断逼近,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尘土飞扬在空气中,显然是来者不善。 若是有大的军事变动,陛下都会提前下达旨意,护城河距离皇城如此之近,不可能边疆得了消息,而这里浑然不知。 看清了军队中有唐钦时,顾倾允眉头紧锁,边疆守卫是重中之重,没有陛下的旨意,怎可擅离职守,还带走了如此多的兵力。如今边疆军力薄弱,是十分危险的。 再看向领头的将领,是个生面孔,在军营里几十年的顾倾允,沐国将领不敢说百分之百熟识,至少也是知道一大半的。他第一反应便是,边疆恐生变故。 顾倾允抬起手,让身后的军队准备应战,“快去皇城送信,十万火急。”他大喊了一声,命令身旁的士兵,虽说护城河兵力雄厚,可应战如此多的叛军,未必就有胜算。 左右战争胜负的关键,并不在于人数,有唐钦这样骁勇善战的将军在,以一敌十都不为过,何来优势可言。 从剑鞘中抽出长剑,从丞帝在位时算起,沐国安稳太平了几十年,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直面战争。久违的压迫感,让顾倾允一时分不清,愤怒与冷静哪个占了上风。 他最是痛恨背叛之人,驻守边疆是个苦差事,可陛下待唐家不薄,甚至还更厚待了些。看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成了叛徒,他如何能不愤怒失望,又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 可顾倾允此时却在努力保持冷静,他要运筹帷幄稳住局面,定要死守住护城河。 瑞国领兵之人是硕亲王宇文玄,战功赫赫,二十多年来,瑞国局势不稳,凡有外敌来犯,皆由他带兵迎战,未尝败绩。 宇文玄拉住缰绳,停在了稍远处的地方,他自然看到了护城河士兵手持武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此情形,便把提前准备好的话压了回去。 能带兵驻守一处的将军,不会是一般人,哪怕有唐钦随行,也是换取不到顾倾允的信任。当然宇文玄是知道顾倾允的光辉事迹的,来之前,他对沐国将领都有过深入的研究,包括排兵布阵与擅长的作战方式。 既然免不了一战了,那就无需多余的客套,借唐钦的手让顾倾允放行,是根本不可能的。 事到如今,宇文玄并不完全信任唐钦,他从瑞国带来的都是自己的得力属下,不求唐钦出手相助,至少别在此时出了岔子。之所以把唐钦的小部分兵力包围住,就是以此防范。 唐钦目光停留在身旁的瑞国军队上,面上看不出情绪,他一言不发,甚至没有躲避顾倾允的目光。 看着瑞国军队仿佛挑衅般逼近了几步,唐钦紧紧拉住缰绳,站在原地。战争一触即发,而他似乎表明了立场,站在了沐国的对立面。 被马蹄再次扬起的尘土,随寒风卷进了空气中,唐钦伸手在马匹的鬃毛上拂过,拍去了尘土。他看了眼身后想要冲上去的士兵,“违令者死!” “顾倾允顾大将军,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宇文玄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倾允,“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最是看得清形势,两方夹击下,死在此地未免过于悲壮了。为沐国付出了几十年,这样的结局,真的值得吗?不如就此放行,事成之后,定会给顾将军一个好的归宿。” 顾倾允冷哼一声,笑得嘲讽,“做叛徒,然后像狗一样求你们施舍,就是所谓的好的归宿?为国战死,陛下会记住我的功劳,厚待我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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