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也不急着问话,只是站在床榻边,垂眸看向这个曾经在福暖阁里左右逢源的女子。对于福暖阁的动向,他一直都有派人关注,虽然晚了一步,没在姚夫人离开时第一时间出手,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判断出姚夫人的行动路线并不难,唯一的去处便是储国,一旦上渔船走了水路,必定会经过镇子。舒青漓带着府医前去,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姚夫人。 那浑身是血的惨状,着实把府医吓得够呛,好在救治的及时,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这些日子里,全靠名贵药材撑着一口气,从最开始整日昏迷,到后来不定时可以醒来,只是时间很短,不久又昏睡过去。 渐渐地,姚夫人有了意识,醒着的时间变长,身体虽然还很虚弱。 府医提着药箱赶来,跑出了一身的汗,他拿出手帕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他年纪不小了,如此折腾,有些吃不消。坐在侍从搬来的椅子上,他伸手给姚夫人诊脉,“回王爷,这位夫人看似无事了,但身子亏空得很,此时不宜思虑过重,恐会伤及身体。” “本王明白,你回去歇着吧。”李念摆了摆手,让侍从扶着府医离开了,又命人倒了杯温水,喂给姚夫人喝下。 身后塞进了一个靠垫,让姚夫人更舒服了些,看着喂到嘴边的温水,她小口的喝了小半杯。饶是如此,她开口说话时,还是感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问你答便是。”姚夫人精神不济,瑞国军队打了过来,已经没有时间让李念继续等待下去了。他尽量简明扼要地把问题说清楚,“你如今在淳王府,当然这对你来说不重要,本王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见姚夫人一时陷入沉默,李念也不催促,“他都要杀你灭口了,真的值得你如此保护吗?你还有血脉至亲,死过一次的人了,更应知道该如何选择。” “他是…”沉默了许久,姚夫人终于开口道,“何时开始为东家办事的,我现在记不起来了,他很是谨慎,从不让我靠近他的宅邸,至今我也不曾知道,他姓甚名谁。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与皇家有关联。” 姚夫人语速很慢,几乎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几秒钟,喘息后,再开口继续。这位淳亲王,年纪轻轻的倒是个好性子,唇边居然还带着笑意,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了,福暖阁早就被盯上了。 “我每次去禀报情况,都是去一处宅子里,宅子一看就不是常住的,应该就是为了掩饰身份。”目光看向紧闭的窗子,姚夫人在尽量回忆细节,“有一次我离开时,看到侍从在打扫茶杯碎片,茶杯底部有宫中印章,能得此物者,身份必定不低。” 闻言李念目光微转,宫中所用之物都是有印章的,便于管理,以及查找。逢年过节,陛下送去各王府的赏赐中,自然也是有瓷器的,淳王府中就有。可这赏赐确如姚夫人所说,只会到亲王府上,皇亲国戚都是没有的。 一旦涉及了亲王,事情就严重了,李念甚至不敢轻易下结论。 “这样说目标太过于宽泛了,不知道名讳,总该记得长相吧?”李念盯着姚夫人,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姚夫人轻轻摇了摇头,“我见东家的次数并不多,大多都是他的属下直接给我传达命令。” 就在李念以为姚夫人当初看错了时,姚夫人再次开口道,“他年纪不大,应是还未到弱冠,一双眼睛很漂亮,漂亮到第一眼就无法忽视。还有就是,他左手手背上有疤痕。” “是在这里吗?”李念伸出手,在手背上比划了一个位置,自己都没发觉,指尖在轻微颤抖。他不敢相信揭开的事实真相,可这个特征太过于明显了,几乎直接指认。 “是,疤痕是长条状,有些年头了。”姚夫人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生意人最是会观察。 “九弟。”李念咬了咬牙,身形不稳地后退一步,被身旁的侍从扶住了。九弟自幼身子虚弱,七岁那年,一次宫宴上,被碎裂的瓷器碎片划伤了手背,伤口很深,鲜血瞬间涌出。 他对这件事印象极为深刻,尤其是九弟脸色苍白的昏过去时,那场面着实有些吓人。后来手背上就留下了一条疤痕,无法去除。 原来是亲王啊,姚夫人如此想着,又闭上了眼睛。该说的都说了,她太过于虚弱了,已然耗费了太多精力,顿时觉得疲劳的感觉再次涌上。 李念几乎用逃离般的出了棋语阁,湖边的阳光照射在身上,却觉得越发的寒冷。这么多兄弟,为何会是九弟,明明陛下最是护着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若是瑞国军队也与九弟有关,其中牵扯了多少人,他不敢细想。还好顾倾允在护城河防守,又有陈硕带兵接应,两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领,定是不会让战局波及皇城。 不对,瑞国军队只是障眼法,在前牵扯住兵力,如今皇宫是最危险的。 “快备马,告诉府中侍卫,跟本王去惠王府。让留在皇城的军队即刻入宫护驾,快!”李念大喊了一声,转身向前院跑去,他速度极快,侍从急匆匆地在身后追赶。他进内殿取出了长剑,直奔府门口。 唤来守卫淳王府的暗卫泫,李念抓住泫的手臂,“带所有暗卫入宫护陛下安稳,事关重大,本王最是信任你。”说完他手掌用力按了一下,像是带了千斤的重量。 “属下一定不负使命,还请王爷保重,回来后属下再来请罪。”泫跪在地上行礼后,起身做了个手势,而后带着人快速去了皇宫。 “去禀报崇王瑾王,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九弟不会对他们下手,让他们派府上的侍卫入宫。”说完李念翻身上了马,他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来,拉住缰绳才勉强稳住身形,手指上已然印上深红色的勒痕。 骑在马上向前行进,李念思绪混乱,怪不得先前如何调查,都寻不到蛛丝马迹,因为他们都选择相信九弟。哪怕不是亲兄弟,可身上流着同样的血脉,不至于此。 他不认为姚夫人在撒谎,事到如今,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能如此详细地说出九弟手背上的疤痕,必定是见过的,以九弟闭门不出的性子,去福暖阁的几率为零。就算是让姚夫人栽赃嫁祸,选谁都不会选九弟,太过于拙劣了。 惠王府同在东区,并不远,几乎可以看到王府的围墙时,李念猛地拉住缰绳,“你现在回府上,封锁消息,别让离月知晓,更不许他入宫。就算是按在府上,也一定把人留下。陛下把他交给本王,不能在此时出事,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侍卫赶忙转头快马加鞭赶回淳王府,整个府中说一句混乱也不为过,这位离月公子他见过,却没想到是如此重要之人。 回到王府,侍卫直接快步去了离月公子的房中,可他晚了一步,房中空无一人。管家受伤,王爷带着侍卫离开,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 李念骑马来到惠王府门前时,就见府门处还如往常那般,像是任何事情都未曾发生过。他抬起手挥了一下,侍卫上前冲进了惠王府,院中侍女吓得尖叫连连。 李简听到动静,从正殿里走了出来,身上围着厚重的披风。他看到李念时,眼中闪过惊讶,“五皇兄为何而来?” “皇城里有一批匪徒作乱,已经被镇压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怕还会不太平,陛下派我带人过来,护着惠王府周全。”李念轻笑一声,用了轻松的口吻,他关切地看向李简,试图从这个尚且年轻的弟弟脸上,找出一丝慌乱的痕迹。 闻言李简点了点头,眼神微转带着些许懵懂,“那有劳五皇兄了,天寒地冻的,不如进正殿喝杯热茶。” ----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九弟这里的茶必定是极好的。”李念依旧笑着,他目光看向李简,真就一副温和的兄长模样。寒风顺着脸颊扫过,带了几乎刺破皮肤的痛感,不变的是唇角上扬的弧度。 “好好护着惠王府,出事了,拿你是问。”李念拍了下身旁侍卫统领的肩膀,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音量,“若是本王遭遇不测,即刻行动。” “属下遵旨。”侍卫统领低头行礼后,抬起了手,其余侍卫接到命令,分散开将惠王府围住。仅此而已,再没有了下一步举动。 李简目光从侍卫身上扫过,抬手将李念请进了正殿,正殿里燃了暖炉,正在散发出源源不断的暖意。他畏寒,暖炉都是特制的,比一般的样式更偏大些。 一路骑马过来的李念,虽然道路不远,也还是冻得双手麻木。突然进到暖和的殿内,是有些不适应的。看着侍女端来铜盆,里面的清水还冒着热气,他很自然地把手中长剑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清水温热,双手放进去正是最舒适的温度,李念由侍女服侍着洗了手,坐到了不远处的座椅上。长剑就静静放在原处,他没拿过来放在手边,显得太过刻意了。 点心和茶水端了上来,看着盘子里的桂花糖蒸栗粉糕,李念唇边的笑意更甚。 他从未真正地表达过自己的喜好,作为皇子要收敛起脾气秉性,不能轻易让人看透。那就是在宫宴上,九弟一直注意他的举动,并且记在了心中。 又或者说,九弟观察的不止有他,甚至所有的兄弟都是目标,或者说是研究对象。 这种透着诡异的阴森感觉,让李念后背陡然出了一层冷汗,自己最为爱护的弟弟,私下里究竟做了多少陛下不知道的事。 被窥探的感觉并不好,甚至于有些让人反胃,李念第一次看着桂花糖蒸栗粉糕,完全没有食欲。可偏偏这盘点心,放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 李简也不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亦如往常那般,坐在角落一言不发。淮牧先前回府上禀报了情况,向晚刺杀失败,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陛下手中养着的暗卫,可不是废物。 任务失败,借此除去了向晚,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实施。至于李念带侍卫来了惠王府,确实不在李简的预想中,肯定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敢自己送上门来,他还真的是佩服,五皇兄的勇气。 “九弟看起来气色红润了不少。”李念眉眼含笑地看向李简,他打开茶杯盖放在一旁,清新的茶香飘散到空气中。茶水滚烫,总是要放凉些,才好入口。 闻言李简回了一个笑意,可这笑意未达到眼底,“太医定时来诊治,又有陛下惦念,时常送来名贵药材,自是调养得好了许多。” 李念挑了挑眉,没再顺着说下去,这逢场作戏的模样,他学不来。 一时间,正殿里安静得只有侍女的脚步声,侍女手中端了盘刚洗好的红提。她尽量放轻脚步,将红提放到桌上后,赶忙行礼退下了。 “看来惠王府中规矩甚严,九弟倒是很会教导下人,不像我平日里太过放纵了,侍女们都要无法无天了。”见了侍女小心翼翼的样子,李念大概就能推测出,这府上平日里是何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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