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李念后续的话并未说出口,见李律瞪了他一眼,犹豫之下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臣明白了。”他再次行礼后,退出了内殿,把手中画作交给守在门外的侍女后,转身回了阳景殿。 沐和六十年除夕夜,众人齐聚羲和殿,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李律与皇后坐在正座,他向来不喜奉承客套,只在最开始回应了几句,便让亲王们随意,不必拘谨,也免去了徒增的尴尬。 琴声悠扬舞姿曼妙,殿内的表演吸引住了衡王李泽的目光,全然不顾身旁的妻儿。衡王妃的目光再次从李泽身上收回,转头伸手揉了揉幼子的头发,他们夫妻关系本就如此,旁人眼中的相敬如宾,不过是关上府门的同床异梦。 她费尽心思给李泽拉拢人脉,无非是给李轩铺路,那是她唯一的儿子,全部的寄托。衡王府的几房妾室各育有儿女,她不得不防,好在他们虽是先皇赐婚感情淡漠,李泽倒也给了她在府中足够的尊重。 看着对面嫔妃们的各怀心事,衡王妃在心中冷笑一声,这入了后宫也大抵如此。 午宴后五公主与驸马便出宫回了府中,此时的郭沁显得有些沉默不语,她与身旁的二皇嫂向来不亲近,也无话可说。李澄未满周岁,并未与他们一同进宫,这团圆的日子难免思念。 李筠夹起一块杏仁酪,放到郭沁面前的盘子中,轻声说着哄人的话语,见郭沁脸上有了笑容才稍稍放心。 李简照例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位置,目光专注地盯着挂在天边的月亮,柔和皎洁又有几分孤寂。旁边的交谈声时不时会传到耳中,听不太真切,他收回目光看向殿内,与安昭媛四目相对时,即刻避开了。 身旁的交谈声,源于硬是和李钰李忻坐在一起的李念,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唇边噙着笑意。用手托着下巴不知在说些什么,惹得李忻羞赧得脸颊绯红。 正说着手中的酒杯被人拿走,李钰一脸冷漠地提醒李念莫忘了规矩,反倒让李念笑出声。 对面而坐的嫔妃们则是安静了许多,虽意不在歌舞上,也并无太多交流。 霜美人待得困倦,又不敢先行起身离开,余光扫过见无人注意她,便用手指悄悄抹去了眼角困乏出的泪水。她的座位被安排在辰贵妃竹妃之后,可见所受的荣宠与偏爱。 这个位置霜美人能清楚地看到李律的表情,恰巧李律也看向了对边,对她浅浅一笑。 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璇昭仪有些失落,李律与皇后耳边低语便罢了,对霜美人的笑容才是真真的灼烫了她的心。在府中娇惯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眼圈泛红,想念在尚书府时,每到除夕都会和母亲围坐在暖炉旁剪窗花。 想到这,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空酒杯还未放回桌子上,便被身旁的月昭容抢了过去。一块珊瑚心雪卷放入盘中,璇昭仪勾唇一笑,夹起放入了口中,一抬眼又与平常无异。 这一幕被李律收入眼中,他唤来侍女,给璇昭仪端了碗白果桂花羹。 晚宴结束后,李律牵着皇后的手回了金凤宫,天空中还在绽放炫目的烟花,他驻足观望这转瞬即逝的美好,眼中情绪复杂。见身后众人还在驻足等候,他便收回了目光,带着皇后先行离开了。 大公主年幼,早已被乳娘哄着睡下,李律坐在床边,双手揉搓到温热,才轻轻摸了摸公主的头发。 “陛下可有心事?”皇后屏退了殿内侍女,用手帕浸了热水,给李律擦拭双手。 抓着皇后的手,李律摇了摇头,站起身坐到了矮榻上,“许是太晚了有些困乏。”他打了个哈欠,带了倦意的桃花眼中染上慵懒。 皇后闻言未再多说,眉眼间温柔如水,她笑着在李律眼尾落下一吻,“嫔妾会永远追随陛下。” 两人目光相接,李律把皇后拥入怀中,多年相处,一个眼神便可知晓对方心意。 正月初七,新年的欢庆还在继续,街道上皆是拜年的百姓。夜幕降临,热闹散去,各家各户门口都点了灯笼,并不清冷,反倒多了几分红火。 在城外不远处有一座村庄,说是村庄也不过几间破旧的砖瓦房,零星点了几个灯笼,外面包裹的牛油纸残破不全,烛火被寒风吹得几近熄灭。 一个小男孩蹲在田边挖野菜,手上沾满了泥土,他小心地把几棵野菜放入身边的竹篓中。男孩消瘦,吃力地抱起竹篓背在肩上,就着月色,沿着熟悉的小路往村庄走去,便是回家的方向。 野菜虽不多,也足够一家人明日早上填饱肚子,想着春暖花开时,田里的作物便可拿去卖钱,日子就可有所起色,男孩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眼看着村庄就在前方,甚至可能看到忽明忽暗的烛火,男孩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刚走到村口时,就闻到空气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一间砖瓦房前背对而立一位男子,手中的长剑上沾着血迹。 男孩呆愣在原地,腿脚发软到差点摔倒,他扶着墙,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黑暗处的草垛后面。哆哆嗦嗦地抓着茅草,满是恐惧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名男子。 男子手持长剑走到其他砖瓦房前,衣袍上飞溅了鲜红的血液,住在这里的无非贫穷且手无寸铁的村民,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目光在四周巡视,确认并无活口后,长剑挑落灯笼,落于布料木材之上。 微弱的火苗有了助燃物,熊熊燃烧起来,也照亮了男子的面庞。他将长剑合入剑鞘,消失于夜色中。 ----
第六十九章 ==== 火光照亮了黑夜,滚滚浓烟冲到空中,被城门处守卫的侍卫发现。侍卫长爬上城楼勘查情况,面色凝重,即刻传了身边侍卫带人前去灭火,喧闹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男孩爬了几步才勉强站起身,火势蔓延迅速,他疯了般地冲去了家中的砖瓦房。房子烧了大半,已无法靠近,火光中的亲人已躺在血泊之中,毫无生机。他不甘心想要迈步进去,轰然倒塌的一棵大树倒在面前,燃烧着阻断了唯一的去路。 一颗颗眼泪滴落,直到刺鼻的烧焦气味传入鼻腔,男孩才猛地回过神。目光环顾四周,已被火海包围,他用力咬着牙,用粗布衣袖捂住口鼻,转身向村外跑去。 浓烟遮挡了视线,他被脚边的碎石子绊倒,摔倒了地上。余光扫过,见地上有一缕剑穗,脑中闪过男子所持长剑,便伸手捡了起来,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跑远。 此时救火的侍卫赶到村口,男孩受了惊吓,不敢上前。从一旁的围栏翻出,打了几个滚,藏在了田地之中。待大火被扑灭已近子时,留了几名侍卫守在原地,其余的回了城门处复命。 惊吓加之严寒,男孩止不住地颤抖,手中紧紧攥着剑穗,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身上的厚衣也抵挡不住长时间的寒冷侵袭,他口中呼出一团团雾气。听到村子里没了动静,这才悄悄站起身,活动了几下麻木冻僵的身体,一步步走去了河边。 河水冻成冰面,泛着冷寂的光泽,男孩哆嗦了几下,摸去了一个木屋中。那是夏天时村民搭建的,供捕鱼时休憩之用,木屋透风抵挡不住寒风,也足以让男孩躲避一个晚上。 把屋内堆在角落的破布旧衣裳披在身上,折腾了一晚他身心俱疲,却异常地清醒。失去光亮的眼中看不出情绪,就着门缝偷瞄了眼挂在天空的弯月,时刻戒备不敢睡去。 天刚蒙蒙亮,缩在木屋角落里的男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不知时辰几何,实在困极了的他倚靠屋角浅眠,睡得并不安稳,面色苍白没有血色。掀开围在身上的布料,又摸了摸衣襟中的剑穗,这才放了心,轻声打开木门,四处张望着。 河边离村庄有些距离,这里本就冷清,冬日清早更是半个人影都见不到。男孩沿着河岸向城门处走去,未读过书的他不识字,只能抬起头远望城门高处的旗子,来确定方向。 走到城门不远处,手持长剑站岗的侍卫让男孩不敢再靠近,他躲到了一棵树后,心中盘算该如何才能进入。 恰巧此时城门处驶出一辆马车,马车雍容华贵,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男孩想起爹爹曾和他说过,高官们向来无比奢华,出门都是气派十足,他并未离开过村庄,不知所谓气派为何物。 高耸的城墙是如何都翻不进去的,男孩头脑一热,便冲出去拦了马车。 突然冲出的人影着实让车夫惊慌万分,他赶忙拉住缰绳,突然的刹住连带马车都跟着剧烈颠簸了几下。待马车停稳后,车夫对着男孩张口便骂,“高大人的马车也敢拦,你是不想活了吗!” 男孩被吓得一连后退几步,急促呼吸,高大人三个字萦绕在耳边,想必这便是爹爹口中的大人物。他眼中顿时有了光彩,“我有事情向大人禀报!” 坐在马车中的正是中书侍郎高玉泽,身旁的是他的夫人,两人出城是去城郊拜访故人,因路途尚远,便选在清晨时分。昨夜村庄之事已转入相关部门调查,并未上报到高府的,对此事高玉泽并不知晓。 护着惊魂未定的夫人,高玉泽听到稚嫩孩童的声音时,略带诧异,他掀开帘子,便看到站在马前一步不肯挪动的男孩。 “高大人有要事去办,没工夫搭理你的事情。”车夫不耐烦地催促道,见男孩依旧不肯让出道路,便举起手中马鞭,假意吓唬道,“让开,否则我不客气了。” “住手。”高玉泽出言制止了车夫,目光看向男孩,“别怕,若真有冤情应去官府,你不认识,我可以派人带你过去。”说罢放下幔帘,示意身旁护卫把男孩拉开。 “官府不会管的,管的话就不会如此了。”男孩不顾护卫吓人的眼神,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手指紧紧抓着马车车鸾边缘,磨破了皮,“昨夜有人杀了全村的人,只剩我了,只剩我了...”他红着眼眶大喊道,奈何还是在护卫拖拽下远离了马车。 高夫人闻言,目光顺着窗子看了过去,男孩瘦小,长发凌乱衣袍脏兮兮的,唯有一双眼睛带着光亮,仿佛怀揣希望,她拉住了高玉泽衣袖,小声说道,“不知老爷要如何?这孩子怕是进不了城内,才在此等候,做如此冒险之事想必确是有冤情。” 高玉泽再次掀开帘子,目光停留在被死死按住却依旧奋力挣扎的男孩身上,沉默了些许,命令道“回府。”又命护卫带着男孩上马一同回去。 高府中,高玉泽坐到正殿座位上,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他未开口说话,目光在男孩身上打量。高夫人不放心便一起留在了正殿,见男孩欲言又止,一挥手屏退了殿内侍女。 “这里没有旁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高夫人坐到高玉泽身旁,对着男孩说道。 男孩眼中带着怯懦,方才拦车时的冲动早已不在,未见过世面的他被高府的气派震慑住。哆哆嗦嗦地跪到地上,男孩开口说着,“我...我家在清水村,昨夜有一个男子去了村中,杀...杀了所有村民...,还放火烧了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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