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府, 朱翊珩正握着沈云舒的手教她写柳体楷书,青云进来禀告道:“殿下,宫里传来消息,安王重伤,太子被废,赵王救驾有功,参与今夜逼宫谋反的一干人等悉数被杀。” 两人相识一眼,放下了笔,他们今夜便一直等着这个消息,当真等到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愉悦。 朱翊珩问道:“东宫那边呢?” “赵王派人围了东宫,预备细细审问里面的人,明桐在他们围住东宫之时就自尽了。” 太子之所以噩梦连连是因为明桐在他的饭食里下了扰乱心神的药,明桐是朱翊珩早年安插在东宫里的眼线,明桐为他办事,他善待明桐的家人,这个计划从开始的那一刻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用他这条命把朱常盈拉下太子位,来换的他家人后半生的顺遂富足。 朱翊珩对青云道:“你派人给明桐家里送二百两银子,他弟弟明年要考科举,用钱的地方多了。本王记得他家是做小生意的,让人从今往后多照顾一下他家的生意。还有,他妹妹要出嫁了吧,从王府支些银子,给他妹妹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就说是她哥哥为她准备的,至于他的死讯还是不要告诉他们了,让他们以为明桐有了出息,他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开心一点。” “是。” 青云应下命令便退了出去,沈云舒看着朱翊珩眉头紧锁,便问道:“阿珩,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在想,皇兄会立谁做太子?” “自然是赵王,难道还会选别人吗?” “皇兄那样多疑的人,赵王今日来的那样及时,皇兄一定会觉得他是故意等到太子谋反,甚至可能觉得他是打算等到太子杀了他跟小五再进去救驾,云舒,若你是皇兄,你会把太子位给赵王吗?” 沈云舒想了想,用手支着下巴道:“若不是赵王,那就是安王了!其实若是安王,或许倒是对我们更有利。” 朱翊珩低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低声道:“我倒宁愿是赵王做太子。” “为何?” 朱翊珩叹了口气道:“常熙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这个人心思太过纯良,忠孝仁义,根本就不应该生在帝王家。若赵王是太子,纵然姜贵妃和赵博元折腾,他自己不想争,就还能活到我们起兵那天,将来我还可以给他挑一个好的封地,若他是太子,只怕他都未必能活到那一天。” 沈云舒握着他的手,宽慰道:“其实也未必如此,依我看,安王也是很聪慧的,他只是不愿意去斗,若真把他放上了太子位,他不斗也得斗,赵王其实也未必能赢的过他。不过,人一旦有了权利就会放不下权利,到时候你们叔侄相争,我怕你会难过。” 朱翊珩顺势把她揽在怀里道:“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输,更不会手软,不过如果是常熙,不管怎样我都会留他一条性命。” 自太子谋反后被废黜后,朝中御史言官开始纷纷上疏请求早立太子,又说赵王贤明,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了。 成明帝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废太子,他与先皇后少年结发,虽没有多少男女之情,可却是相携相守,先皇后温柔敦厚,若说他理想中皇后的样子,合该是先皇后那样的女子。可她却那么早就离开了她,甚至没来的及看他坐上皇位,她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了太子。可太子生性懦弱愚笨,故而为了他能担起大明,需要教导也需要弹压,可这些苦心,太子从来都不明白。 哪怕太子谋反,哪怕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可成明帝居然还不舍得杀了太子,他用不愿意从最坏处想他,他总觉得太子一定是听了别人的挑拨,若是这样圈禁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朱常熙足足昏迷了五日才醒转,这几日成明帝每天都去永和宫看望自己这个幼子,还从叶神仙处亲自为他请了符咒放在宫里,朱常熙醒了的消息传到成明帝那里时,他连丹药都顾不上吃,便急匆匆去了永和宫,看见朱常熙脸色苍白还要起身见礼,他居然有些老泪纵横。 除去太子,这些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比起满腹算计只惦记着他身后那把龙椅的赵王,危机关头拼了性命护着他的朱常熙自然更让他感动。 成明帝亲自端了汤药喂他,朱常熙推辞道:“儿臣自己来吧,怎么敢劳动父皇。” 成明帝却不允,说道:“今日没有什么父皇儿臣,只有父子,儿子为救爹爹险些丢了性命,爹爹喂儿子汤药有何不可?” 姜贵妃看着身边父慈子孝的场景,心里忽然自然欢喜,待朱常熙喝完药,成明帝笑着说道:“如今,已经年下了,你呢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身体,等养好了身体,朕还等着你为君分忧呢!” “是,儿臣遵命。” 待成明帝走后,姜贵妃让下人退下,一脸欣喜地对朱常熙道:“熙儿,听出来了吗,你父皇这是要立你做太子啊!” 朱常熙不悦道:“母妃,你说什么呢,我不想做太子,更何况论长论贤都该是二哥,怎么也不会是我,我劝母妃还是不要存这种念想,否则希望落空之时,母妃怕是会更难过。” 姜贵妃撇了撇嘴,不耐烦道:“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怎么就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不想当太子,给你父皇挡什么刀?可别跟我说什么父爱子孝的鬼话,听着都恶心!” 朱常熙知道跟姜贵妃是说不明白的,胸口的伤口还疼的厉害,便也没好气的回道:“儿臣不过是想母妃这么执着太子位,我若为救父皇而死,说不定还能被追封个太子,母妃也算如愿了!” “你!”姜贵妃被这话气的站起来指着他骂道:“好啊你,用这种话来气我是吧,你昏迷不醒的这几天,你以为是谁衣不解带的伺候你,是我!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孩儿便是这样来报答我的!你这样不中用,我倒情愿老二那个贱种是我的儿子!” 朱常熙把眼睛闭上,不再说话,姜贵妃被他气的咬着牙又数落了好一会儿才走,朱常熙闭着眼忽然觉得还不如自己不要醒过来,就那样死了才好,可转念一想,若自己死了,母妃的后半生该有多孤寂啊! 年关将近,宫里也开始为除夕宫宴准备起来,成明帝让宫里好生操办,洗一洗今年的晦气,可就在小年那天夜里,朱常盈却在天牢自尽了。 成明帝闻此噩耗悲痛不已,当即下令将朱常盈以太子之礼下葬,让叶神仙亲自为太子做七日法事,除夕宫宴一切从简。 是夜,成明帝夜不能寐,召来叶神仙卜问凶吉,叶神仙算了一卦,乃是癸未,离下,乾上,同人。成明帝问此卦何解,叶神仙回道:“回陛下,卦象显示,太子谋逆应是被奸人蛊惑所致,而且朝中只怕即将有朋党弄权,贤臣受压之象。” “奸人为何人?朋党为何人?贤臣又为何人。” “回陛下,卦象上只显示奸人是已经失势但心怀怨怼之人,朋党是正春风得意,如日中天之人,至于贤臣,则一直都在陛下身边,只是似乎一直被人压着,左支右绌,勉为其难。至于究竟是何人,便不是卦象可解的,只能靠陛下圣裁。” 成明帝听完,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数,按卦象的说法,奸臣就是钱尚,朋党就是清流那些人,至于贤臣应当就是姜川了。他本就怀疑太子谋反跟钱尚脱不开关系,毕竟参与谋反的有不少是钱党残余,可确实没有直接证据指向钱尚,太子也始终说是他一人所为,没有人蛊惑他。如今既然天象都说钱尚是奸人,无论他是否跟谋反有关,都是替天处置他,无可厚非。 帝王之心,就是这样,哪怕准了你致仕还乡,只要他心意一变,就能天翻地覆,成明帝下旨抄了钱尚在京城的家和他的老家的宅子,没收了田产铺面,让他离开京城但不许回老家,朝廷不再供给禄米房舍,这对年过古稀还在病中的钱尚来说,无疑是一道催命符,他大限已近。 一转眼,又是一年除夕,不同于往常的姗姗来迟,今年朱翊珩倒是来的十分早,连皇后都忍不住夸赞道:“十六郎如今成亲了确实不同了,这人都稳重了许多。说到底,都是王妃的功劳。” 沈云舒低头答道:“皇后娘娘夸赞,妾实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王妃成婚以后也是更端庄温婉了,十六郎自幼就是这样的性子,我与陛下都管不住他,以后就靠王妃好生约束他的性子。” 成明帝素来不爱听皇后说这些话,便开口道:“朕就喜欢老十六的性子,有什么好约束的?赶紧给朕添个皇侄才最要紧,老十六,朕的话可听到了?” “皇兄,自从臣弟成婚,我每次进宫您都得催三回,您再这样,臣弟都不敢进宫了!” 成明帝笑着摇头道:“你啊你啊,也就你敢这么跟朕说话!行了,快入席吧!” 朱翊珩牵着沈云舒的手到座位上坐下,就看见朱常熙和王妃来了,夫妇二人说了一番吉祥话,成明帝看见朱常熙身体好了大半,心中十分欣喜,赏了安王一对玉如意,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让他们落座。 又过了片刻,沈云舒看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和一个美貌妇人款款上前拜见皇帝皇后,她低声问朱翊珩道:“阿珩,他们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那是颍王朱常霖和王妃姜氏。颍王身体不好,故而不常进宫,跟他那些兄弟更不常走动。” 沈云舒忽然想起成婚的时候,颍王夫妇也是推说颍王病了,只送了贺礼,并未见到人。姜氏,那就是姜川的女儿!看着颍王咳嗽不止的样子。沈云舒心里忽然觉得跟奇怪,姜川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如此病弱之人呢? 待众人都落座后,成明帝缓缓开了口:“近日不少爱卿纷纷上本请求早立国本,朕也再三思量,觉得众卿所言甚是,故而趁着今日除夕,朕就将此事定下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赵王身上,如今赵王与太子仅有一步之遥,圣旨一下,他这些年夙愿便得偿了。他此时也不再做往日淡薄谦卑状,望着御座眼里尽是胜券在握。 成明帝刻意顿了顿,目光从赵王身上移开,继续道:“安王人品贵重,温良敦厚,颖异非常,即日,册立为安王朱常熙为皇太子,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众人惊愕的将目光转向朱常熙,他被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灼的有些局促,只一瞬,他便清醒了过来,无论他想不想要,这都是圣谕,他没有权利拒绝。他只能一步一步走向与自己心中所求背道而驰的另一条路,叩拜天恩,“儿臣朱常熙,领旨谢恩。” 朱常熙方起身,众人便争相道贺,站在人群外的赵王几乎要将牙咬碎才能忍住自己冲上去杀了安王的冲动,自己绸缪了这么多年,到最后竟然是给他人做嫁衣,他不甘心。他在心中默默发誓,来日方长,朱常熙这个太子不会坐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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