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依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要去!江浙一带认识我的人太多了,我只有走的远远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才能忘记这一切。我听说京城繁华,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天子脚下,总会有我一条活路。” “好,那我明日就安排船只送你回京城。” 兰依拜谢柳宜年后,走至门口,忽然回头道:“柳大人,等你成亲那日,我能去喝杯喜酒吗?” “当然。” 另一边,沈云舒也准备回京城了,徐清昼自从那日看见那一幕就心灰意冷离开了杭州回了京城。说好的生意既然他不做了,沈云舒就自己做。织机和丝绸都先运回京城了,可先前找好的五个绣娘却有三个不肯走了,说是家中丈夫不肯,哪怕沈云舒出的银子足够多,可比起京城的真金白银,她们更愿意留在这里相夫教子。 朱翊珩本以为沈云舒会生气,可她听到这些人失约却十分平静,于是问道:“我还以为你会对她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呢。” 沈云舒笑出了两个梨涡,淡淡道:“当然不会,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同,我总不能用我自己的人生观念去强求别人吧。有的女子能从相夫教子中得到乐趣,这也很好啊,并没有错。我不愿意相夫教子,我也没有错。就像你们男人有士农工商,并不是只有一种活法,我们女人也应该是这样,不一定非要活在一个模子里,可以读书,也可以不读书,可以相夫教子,也可以追求自己的人生。不一定非要怎样,但至少应该给我们选择的权利吧!” 朱翊珩趁机晃到她面前说道:“云舒,你有没有想过,你再有钱,云梦楼做的再好,你能帮多少个女子争取到选择命运的机会?几十人,几百人,至多不过几千人,可我有个法子能救千万人!” “什么法子?” 朱翊珩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嫁给我,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跟我一起改变这个世道。” 对沈云舒来说,这句话无疑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有吸引力,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是她一直喜欢的人。朱翊珩确实很了解她,真实的她。 沈云舒抿唇笑了笑:“殿下倒是会画饼充饥,承诺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来搪塞我。” “那我们就说点现实的。你之前说徐清昼能给你平等的尊重,和不被束缚的自由,我也可以。嫁给我你依旧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或者说你可以做更多你想做的事,因为你的生意从酒楼变成了天下。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到。” 沈云舒仰着头继续问道:“可他还答应过这辈子不会纳妾,你做的到吗?” “我当然可以做到!云舒,我若是贪图美色之人,我怎么会到现在王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你看哪个王爷是到我这个年纪府里一个女人都没有的?” “那以后呢,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有何不可?隋文帝、我朝孝宗皇帝他们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 沈云舒转过身去,摇了摇头苦涩道:“殿下现在自是说什么都可以,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等那一天情消爱迟了,就都不作数了。就像王星澜也说过喜欢我会娶我,徐清昼也说过在他眼里我是最好的姑娘,会一辈子喜欢我,可你也看到了,我其实也不怨恨他们,我自知没有什么值得人喜欢一辈子的东西,谁知将来殿下会不会跟他们一样?” 朱翊珩扳过她的身子,望着她认真道:“本王跟他们如何一样?他们一个懦弱无能,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一个迂腐呆板,接受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跟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可我不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有能力保护你。云舒,你当然值得别人喜欢一辈子,只是你的好那些凡夫俗子看不到,可我看的到。” 朱翊珩的眼神很真诚,给的承诺也很动听,沈云舒再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或者说,她越来越贪心了,她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人生,可她也不想放弃朱翊珩,这些日子她常常想若是能两全就好了。这些承诺若能兑现,倒是真的能两全。 朱翊珩看沈云舒似乎在犹豫,便用佩剑划破自己手掌,指天盟誓:“我朱翊珩今日对着诸天神佛起誓,若有违今日所承诺的只言片语,就让我功败垂成,不得好死。” 沈云舒看着鲜血从他掌间划过,他愿意用自己最在意的皇位赌咒发誓,至少此时此刻他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这已经很难得了。 沈云舒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说道:“好了好了,我暂且相信你了!”说罢赶紧拿出手帕给他包扎伤口,看着不停流血的伤口有些的心疼的责怪道:“发誓就发誓,怎么划的这么深。” 朱翊珩听完觉得哪里不太对,眉毛一挑问道:“那你怎么不拦着我?而且你不是应该捂着我的嘴让我别乱说吗?” 沈云舒扬起头,有些得意的笑了笑,“那可不行,本来就是口说无凭的事,你要是连誓都不敢发,可见是不真心的。流点血神明可都看见了,这样将来你要是敢违背誓言,心里多少也得担心自己被上天责罚!” 朱翊珩凑到她面前,欢喜道:“所以你答应了?” “你想得美,我哪有那么好骗,我自然是还要再观察观察的。” 朱翊珩看她神色就知八九不离十了,俯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沈云舒羞得撒开手嗔怪道:“你这人,怎么占我便宜!你这样,我可要反悔了!” 朱翊珩伸出手臂把她揽在怀里,得意道:“你休想,本王娶定你了。” “无赖!” “那无赖明天早晨去客栈找你,咱们去同游西湖。” 沈云舒挣脱开他往前跑了几步,回头有些调皮的对笑着说道:“那得看本姑娘心情!还有,你不许跟着我!” 朱翊珩站在原地,看着夕阳把她的身影拉的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远,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中秋之夜,她也是这样离他越来越远,不过这次不需要等三年,明日他就又能见到她了。 第二日,朱翊珩早早就去了客栈找沈云舒,可敲门半天无人应声,他心里觉得不安,便踹开了房门冲了进去,只见里面空无一人。 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想要救这个贱人,去杭州府衙找狗官用王星澜来换。
第91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七) 沈云舒再次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的眼睛被人蒙上了,嘴也被塞住了,身后似乎是一面墙, 自己被绳子紧紧捆着,动弹不得。她没办法喊出声, 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咽咽的声音, 片刻后听见有脚步越来越近,随后有人粗暴的扯下了绑在她眼前的布, 刺眼的光直直的晃的她睁不开眼, 耳边响起女人的嘲讽声:“贱人, 醒了?” 沈云舒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于是费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倭人打扮的壮汉和一个女子,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女子居然是吴氏。 吴氏看见沈云舒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俯下身用长指甲划过她的脸,脸上带着几分内藏凶狠的笑意说道:“很震惊对不对, 你以为就你有本事吗?骗了我夫君把他抓进大牢, 把我们家多年基业连根拔起, 你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吗?你不是很本事吗?那不如猜猜, 你的命到底值不值钱,官府愿不愿意来换你的命?” 沈云舒侧目看着一旁的倭人, 结合吴氏说的话,她猜吴氏应该是和倭人平素就有往来, 这次应该是绑了自己想用自己来换王星澜。于是不停发出呜呜声, 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吴氏拔出了塞在她嘴里的破布, 沈云舒猛地咳了两声说道:“吴娘子,你定然是误会我了, 我不曾认识什么官府中人啊!我知你怨恨我与星澜哥哥来往,可我也只是想有机会能伺候星澜哥哥和吴娘子,害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他出了事,我也很难过,可自己的日子还是要过啊!吴娘子还年轻,何必为了一个男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吴氏愤怒的指着她骂道:“你给我闭嘴,你以为谁都是你这样水性杨花的人吗?我与夫君是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我从八岁就跟着我爹到处做生意,三教九流我见得多了,你那些花言巧语骗骗男人还差不多,骗我下辈子吧!” 吴氏说罢就把破布塞回她的嘴里,一脸厌恶的看着沈云舒说道:“若是救不回我的夫君,我就让他们把你带回东瀛卖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活着见到你那些男人了!” 杭州府衙, 柳宜年昨日就离开杭州了,新任的知府还在赴任的路上,圣旨上写着让蔡惠暂代知府。蔡惠心里自然不服气,柳宜年这才二十几岁就青云直上坐上了刑部尚书,自己比他还年长几岁,还是个芝麻小官,自己这次能不能翻身就看能不能用这贪墨案和通倭案扳倒钱敏达了。 晨光熹微之时,他就来府衙整理供词和证据,冯瑞昌虽说油盐不进,可王星澜和柳生十二郎倒是招了不少东西,若是好好整理一下,倒是大有文章可做。 不知过了多久,衙役急匆匆进来禀告道:“蔡大人,外面有个人自称是怡王,说想见您,小的们觉得他是打秋风了,想把他赶走,可他身边那个人把我们好几个兄弟都打伤了,您看我们是不是该让杭州府衙的人把他们抓起来?” 蔡惠听完,急匆匆的指着他骂道:“蠢物!谁敢假冒王爷来打秋风!还不快把怡王爷请进来!” 片刻后,朱翊珩带着青云走了进来,面上虽看不出什么,脚步倒是比平时快了许多。蔡惠看着朱翊珩面露不悦,连忙行礼赔罪道:“下官不知怡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朱翊珩端的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冷声道:“远迎倒是不必,只是这几个不长眼的居然觉得本王是打秋风的,本王在京城尚且没受过这种气呢,怎么如今杭州不是大明的土地了吗?本王这个大明亲王都不作数了?” 蔡惠连忙跪下赔罪道:“殿下恕罪,这几个衙役是借调来的,并不是杭州府衙的,故而没见识认不得王爷,下官替他们赔罪了。可他们毕竟冲撞了王爷,不若这样,下官这就撤了他们的职。” “就按蔡大人说的办吧!” 蔡惠起身,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朱翊珩问道:“今日府衙可有收到什么人的勒索信?” 蔡惠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下官一直在此处公干,不曾收到什么信。” 朱翊珩想信定然是还没送到,便在一旁坐下预备守株待兔。蔡惠不明就里,赔着笑脸问道:“下官记得殿下的封地不是在山阴吗?怎么到杭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下官?” “皇兄恩准,本王可以在浙江境内随意走动,怎么,偏这杭州府衙本王来不得吗?” “下官不敢!”蔡惠指挥手下道:“还不给殿下上茶!” 茶还未上来,另一个衙役就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向蔡惠禀告道:“大人,府衙大堂外发现了一封信,用刀插在墙上,上面写着府台大人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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