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舒看他虽然看着还是虚弱,脸色却好了许多,便坐到他身边,望着受伤的地方,担忧道:“一定很疼吧。” 朱翊珩笑着安慰她道:“不疼了。” “你骗人!”沈云舒知道他在逞强,可一开口居然带了哭腔,眼泪也不听话的直往外滚。 朱翊珩伸出手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啊?” 沈云舒哭的抽抽搭搭说道:“你怎么那么傻,我死就死了,你要是死了,你这么多年的绸缪,我们为你准备的兵马,不都白费了,你的理想抱负怎么办?” 朱翊珩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傻姑娘,那种时候哪里还想的到什么理想抱负,千秋功过啊,我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你有事。” “我哪里值得你舍命来救?” 朱翊珩眨了眨眼说道:“值得啊,你可是答应我要嫁给我了,可不能反悔。” 沈云舒气的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不正经,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吓死我了!” 朱翊珩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吻了吻她耳后,轻声道:“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重的伤,我也怕死,可我更庆幸,这箭没有射到你身上。我若是真龙天子,自有龙气护身,没那么容易死,而且我答应你要跟你白头到老,我怎么会失言呢?” 沈云舒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说道:“我这个人咱们以后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许再有事。” “我刚刚梦到韩宁了。” 朱翊珩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沈云舒抬起了头,正有些吃味时,朱翊珩继续说道:“她提着一把剑要杀我。” 沈云舒吓了一跳,她从前就听过冤魂索命,担忧道:“然后呢?她没有把你…” 朱翊珩摇摇头,继续说道:“我把这些年一直想跟她说的话都一并说了,不论是不是她的魂魄,我都希望她能听到。” 沈云舒忽然有些失落,她垂眸问道:“所以,你心里还是有韩姑娘的对吗?” “我记得这是三年前分开前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喜欢过韩宁,可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她生前也喜欢过我,可她喜欢的只是我希望她看到的我,我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的相爱过,我如今心中对她只有愧疚和后悔。 云舒,我记得第二个问题是,在我心中你与韩宁谁更好,你们都很好,可衡量爱意深浅的又不是谁更漂亮谁更有本事,喜欢是这个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事,无论你是样样都好还是样样都不好,可我就偏偏喜欢你。 至于第三个问题,我昨天已经做了选择,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舍弃你。” 沈云舒点了点头说道:“我信你。” 朱翊珩说罢将沈云舒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认真道:“云舒,我从前是没有心肝的,只要为了那个位置,无人不可利用,无人不可舍弃,可因为你这里才长了一颗心,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有任何时候都不愿意舍弃的人,就是你。” 沈云舒摸着他的心跳,自己的心脏不由得跳的更快了一些,她看着朱翊珩,有些哽咽道:“十四岁之前,我好像一直都是被权衡利弊之后丢掉的那一个,我并不觉得自己不够好,只是我知道没人会选择我。我从前觉得殿下对我只是一时兴起,日子久了就腻了。我又觉得殿下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我再喜欢也摘不下来,更不敢高攀,但为着殿下对我的情义,我想贪心一次,做一颗月亮旁边的星星,一直陪着殿下。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沈云舒说完伸出了手臂,第一次主动抱住了朱翊珩,她将头靠在他怀里,朱翊珩低头吻了吻她头顶乌黑的秀发,他们像是两只收起了一身刺的刺猬,约定在从此以后孤独的人生中互相取暖,不离不弃。 皇宫丹房内,成明帝正在跟叶神仙修道谈玄,他的面色此时因为服用了术士的丹药而格外红润,他让叶神仙替自己卜上一卦,解卦之时,叶神仙忽然眉头紧锁,对成明帝说道:“回陛下,这卦象显示东南方向有妖邪妄图扰乱朝局。” 成明帝皱眉道:“东南?可是那些利用修河堤贪墨的蛀虫?” 叶神仙摇了摇头,“回陛下,那些只是奸佞,东南只怕还有妖邪。” 成明帝正揣测会不会是蒋宗林时,刘千山就带着一个折子进来了,他如往常一般,并未打扰二人谈玄,只是立在一旁。成明帝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什么折子,值得你特意拿进来?” 刘千山微微抬眼答道:“回陛下,是浙江巡按御史蔡惠的折子,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说是有要事禀报。” 成明帝接过折子展开细看居然是弹劾浙江布政使冯瑞昌涉嫌通倭,人证物证俱在,然则他并不肯招认。成明帝看罢想起叶神仙方才说的妖邪,勃然大怒,对刘千山道:“让锦衣卫去浙江,把这个通倭逆贼抓回京城,朕倒要看看,是谁给他的胆子通倭!”
第94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十) 钱府里, 钱尚正躺在摇椅上听着昆曲班子唱戏,戏台上正唱着《丽堂春》,钱敏达此时官服都没换就急匆匆的走进来喊道:“爹, 不好了,清流派去浙江的那个巡按御史蔡惠参了冯瑞昌一本, 说他通倭!清流这是要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钱尚听到通倭二字猛地从摇椅上坐起来, 惊道:“你说什么?谁通倭?” 钱敏达以为自己老爹耳朵背了,招呼昆曲班子别唱了, 对钱尚急道:“还能是谁啊!冯瑞昌!陛下已经让锦衣卫把他和什么倭人一同押解回京。爹, 咱们该怎么办啊!” 钱尚眯缝着眼, 将最近接连发生的事在脑中串联起来, 先是玄清观莫名其妙的塌了,李文华被革职查办入了牢狱,接着是浙江那边自己的人蒋宗林参了自己儿子提拔的李林贪污修河公款导致钱塘水灾,朝中清流一派趁机参他们父子二人跟这两桩事脱不开干系,半个多月了, 两班人如今为了这两件事在朝堂上互相攻击, 吵得不可开交。如今浙江又出了通倭的事, 这明显是要把他的左膀右臂一个个拔除啊! 这些事表面上看着是清流的手笔, 可今日细想下来却越发觉的不对,高文远那些废物有多少斤两钱尚再清楚不过了, 他们没这个本事,那会是谁呢?他脑海中猛地想到一个近些日子安分到他近乎忘却的人, 他抬头问钱敏达:“冯瑞昌通倭你参与了吗?” 钱敏达眼睛一瞪, 忙不迭的辩解道:“爹, 你当儿子是疯了吗?我怎么可能让他通倭啊!儿子也是今日才知道的!” 钱尚点点头,“这就对了, 你都不知道冯瑞昌通倭,蔡惠才到浙江不足半月,他如何能查到通倭这样的大案,幕后推手自然是另有其人。这折子只署了他一个人的名字吗?” “跟他联名的还有杭州知府柳宜年。”钱敏达说完忽然也明白了什么,惊道:“爹,你的意思是这些事幕后推手都是柳宜年!” “他自己倒是做不了这许多,若是京城中无人,他如何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撼动朝局?更何况倒了我们,他又能得多少好处,无非是帮他那个老师罢了!” 钱敏达疑惑道:“爹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姜川干的?可他不是早就跟清流那些人闹翻了吗?他们难道是为了掩人耳目假意闹翻?” 钱尚此时已经心中有数了,复又靠回躺椅上,慢悠悠道:“闹翻了未必是假,他也不必跟清流合作,无非是拿他们当刀罢了!我从前倒是小瞧他了,他何时有了这样深的城府,这样大的本事,险些把我都要骗过去了。” 钱敏达看着钱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凑到他身旁俯身问道:“如今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爹可有应对的法子?” 钱尚略略抬眼看着他儿子,说道:“明日你跟我去姜川府上,姿态放低些,态度谦卑些,毕竟皇上现在还是信任我们,也得用我们,想倒我们没那么容易。他如今不过是次辅,内阁还是在我们手里的,朝局也还是在我们手里的,当初陈言可是首辅,又得陛下青眼多年,不还是败给了咱们父子,落得个抄家灭族,当街斩首的下场,何况是他姜川!” 钱敏达眼里露出寒光,得意道:“爹的意思儿子明白了,不就是在陈言身上的那一招,敌进我退,敌退我守吗!只是,还有一件,那冯瑞昌是不是得在进京之前将他做掉。” 钱尚已经暗黄的眼珠忽然发了狠,“当然,不过要做的干净,不留把柄,绝对不能让他落到锦衣卫或者刑部的手里。若是落到他们手里,就算你没参与这件事,他们也会让冯瑞昌硬生生扯出你来!通倭大罪纵然是你爹我也担当不起!” “儿子明白!”钱敏达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又涌了上来,继续问道:“要不要顺便把柳宜年也做了!水上风浪大,若是翻了船,倒也不奇怪!” 钱尚闭上了眼,轻轻晃起了躺椅,慢悠悠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太聪明的人大抵都是活不长的,自古就是这样。” 钱敏达知道老爷子这是默许了,便说道:“爹您放心,儿子这就去办,就算李文华,赵博元,李林这些人都不中用了,其他的人都死绝了,只要有你和儿子,咱们一样能东山再起!” 钱尚冲着屏风外摆了摆手,昆曲班子又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钱府依旧如往日一般满园春色。 浙江杭州, 朱翊珩的伤养了两天,整个人精神好了许多,以至于大夫熬好的养血固本的汤药,他居然想偷偷倒掉,被沈云舒抓了个正着,这才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 “你快点喝,越凉越难喝。” 朱翊珩装可怜委屈道:“太苦了,我喝不下去。除非,你喂我。” “你多大了,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沈云舒嘴上虽然嫌弃,却还是用勺子吹凉了药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像个怕苦的小孩子一样皱着眉一勺一勺的把药喝完了。 沈云舒把碗放回桌子上,这才发现旁边摆着的湖蓝云纹荷包有些丝线都开了,这个荷包朱翊珩一直带在身上,想必他是十分喜欢的。 沈云舒将其拿过来预备补一补,仔细端详一番,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故意拿到朱翊珩面前晃了晃,有些吃味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荷包?莫不是里面装了跟哪个姑娘的定情信物?” 朱翊珩唇畔带笑答道:“你若是想知道,打开一看便知。” “看就看!”沈云舒说罢将荷包打开,只见里面除了一小袋蜜饯,就是一条丝帕和一个平安符。她拿出平安符仔细端详才发现这是当初朱翊珩离京就藩时,自己去寺里给他求的。 沈云舒既惊喜又诧异,问道:“我不是把它缝到香囊里了吗?殿下是怎么发现它的?” “这个说来还要感谢青云,他笨手笨脚的把香囊烧了个洞。不过若不是他,我如何知道你心里其实也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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