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是越贵妃的侄子吗?” “是啊,可是我听说,”纪知瑶凑近几分,在姜云静耳边低声道,“最近贺茂的爹,也就是越贵妃的哥哥,出事了。说是和江南盐务的一桩贪墨案有干系,还闹出了人命,圣上正生气呢。” 姜云静眼睛眨了眨,留意到她话中的“江南盐务”这几个字,心中紧了紧。 往日在舅舅身边,她也听闻一些江南盐政的乱象,上面超发盐引又不给官盐,还暗地里贩卖私盐,弄得商贾们苦不堪言。像沈家这样的大商户受的影响倒小一些,可也处处受制。不过盐务向来盘根错节,若真要来场大的清理,不知沈家会不会受到牵连。 “不过越贵妃荣宠多年,圣上一向偏爱,想必贺家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纪知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朝廷的事,水深着呢。连我祖父最近都心事重重的。” 纪珣从后面赶上来时,正看见两个小姑娘把脑袋凑在一处,鹌鹑似的窃窃私语着,他只当在讲什么闺阁闲话,默默地隔着几步跟在两人身后。 还是纪知瑶身边的丫头最先发现他,福身叫了声“大公子”。 两人这才回过头来,看见了身后的纪珣。 纪知瑶刚想张嘴叫他,却又想起前不久才被他斥过,笑脸顿时换做个打趣的模样,“阿兄不去同那些公子去吟诗作赋,来寻我做什么?” 纪珣也不在意她话中的刺,温和一笑,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姜云静。 姜云静对上他的目光,便也福了福身,唤了声“纪公子”。 她声音温温柔柔,因在江城待得久了,自带着几分江南的软糯,像是天上的云轻轻地落到了耳中。 只是却不像以往那样叫他怀安哥哥,而是纪公子,带着刻意的疏离,纪珣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咦?”纪知瑶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你怎么不叫他怀安哥哥了?” 姜云静抿了抿嘴,轻声道:“那是在江城,我不懂礼数,如今怎好还那样叫?” 纪知瑶不懂她的顾忌,撇撇嘴,“在上京又如何?既然我同阿兄都愿意,轮得到旁人说什么?是吧,哥哥?” 虽然心中更期待她叫自己怀安哥哥,可纪珣不是大大咧咧的纪知瑶,自然懂得姜云静的为难之处。 于是温声道:“泱泱觉得唤纪公子好,那便纪公子也可。” 姜云静敛下眼睫,没有应声。纪珣总是这样,温柔得仿佛什么都可以接受。可她承受不起这份温柔。 看见两人,纪知瑶又想起上次生辰宴上的事,狡黠一笑:“对了,阿兄我上次让你送泱泱回去,你倒好,把人中途撂下。今日见了泱泱还不给人赔个不是?” 提起这件事,纪珣心头陡生一股夹杂着后悔的歉意。 他顾及着男女之防,便只让丫鬟送了后程,却没注意到她那日酒醉,若是出了什么事…… “上次之事确是我考虑不周,下次我定不会如此大意。” 虽则这件事同纪珣有关,可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姜云静忽略掉他嘴里的“下次”,微微一笑:“纪公子无需自责,本也是我吃醉了酒,何况也并未出什么岔子。” 一旁的纪知瑶说:“好了,阿兄也别傻站在这道歉了,春光如许,我和泱泱还得好好去玩玩呢。” 说完便想赶纪珣走,他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还怎么玩? 却不料纪珣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反倒一本正经地说:“娘亲说了,让我今日看着你点儿,免得你又惹事。” 纪知瑶一听,不乐意了:“娘亲哪次不是这么说?哥哥你今日也还较真起来了。” 纪珣严肃道:“上次若不是你拉着泱泱饮醉,又怎么会出后面的事?” 这样一说,纪知瑶顿时蔫了,只干巴巴地最后挣扎了一下,“那你别管得太严了。” 毕竟是对方兄妹的事,姜云静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息一声。她见到纪珣本就尴尬,如今还得同他一块赏春,顿时觉得这一日煎熬了起来。 郦水边,一群锦衣玉带、穿红着绿的年轻男女们聚集于岸边,设席宴饮,吟诗踏青,放鸢斗草,好不热闹。 远远便能听见阵阵欢笑声传来,然而姜云静一行却有些沉闷。 纪知瑶瘪着嘴,低声道:“我阿兄真是太烦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喜欢他。一天天板着张脸,动辄孔孟之道的,耳朵都生茧子了。也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倒霉蛋做我嫂嫂。” 说完,还捏了捏耳朵。 姜云静噗嗤一笑,“小心被你哥哥听见。” “听见了也没事,我就是说给他听的。” 纪珣与她们相隔不过两三步,风一吹,那些个词句就清晰无误地传到了耳中,只好摇头苦笑。 不过在听到“嫂嫂”这个词时,他倒是心中微动,连带着耳根也有些热起来。不着意瞥了姜云静一眼。 少女偏着头,半边侧脸在阳光上茸茸若带金光,一缕头发如柳条般在春风中调皮飘荡着,不经意地轻轻挠动着少年人的心。 他摸了摸藏在袖间的那根兰草,心中荡起微微涟漪。 快走到水边时,纪知瑶和姜云静打算放鸢,便差了身边人去拿。 这时,一个穿着翠绿比甲的丫鬟走了过来。 “二位姑娘,我们郡主请你们去游船上小聚。” 纪知瑶认出来这是平宁郡主身边的丫鬟玳瑁,因着她哥哥的缘故,对她也没什么好感,便道:“我们正打算放鸢呢,就不去了。” “郡主说,上次贺公子在国公府多有得罪,特在船上设宴要同姑娘赔不是。请姑娘一定要去。” 纪知瑶拧了拧眉头,她虽心中不愿,可到底顾忌着对方是越贵妃的侄女,看了一眼姜云静。 姜云静自然是不愿,推脱道:“我便不去了,就在这等你。” 却不料那丫鬟继续说:“姜姑娘也一定要去的,郡主说若是二位姑娘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今日诸位贵女都在……” “行了,去就去吧。”纪知瑶也不耐烦这来来回回的,看向姜云静,“那我们去坐个片刻就走。” 姜云静无奈,也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倒是可以摆脱阿兄了,纪知瑶转过头,笑嘻嘻道:“那阿兄就不便去了吧?” 确实,船上定然都是女子,他出现实在不合适,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就去吧,切记不要生事,顾着泱泱些。” 纪知瑶心道,那是自然,还用你说。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纪珣眉间还是放心不下,转过头对身后小厮吩咐道:“也去给我寻一艘游船来。”
第24章 春水满溢,碧波浮荡。 一艘华丽的描金画舫缓行于蓟水之上,隐约似有几缕渺渺茫茫的琴音传出,又袅绕消散于无限春光之中。 午后和风拂得纱帘隐动,露出一只停在琴弦上的修长玉手。 “你如今行事是越发的胆大了,竟敢叫我来这儿。” 船舱的帘幕被忽然掀开,一位身着玄色阔袖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相貌虽称不上出众,可自带着一股尊贵不凡的气派。 陆玄京望向来人,轻轻一撩衣袍,起身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眉头一皱,走上来摆手道:“你我何需这些虚礼?” 陆玄京没说什么,仍是行完礼才将太子引到一旁的茶案边坐下。 甫一坐下,太子便望了望四周,开口道:“要是被那些缠人的言官发现我来了这儿,估计明日父皇案上的奏章又够砌个砖头砸死我了。” 陆玄京执壶给太子斟了杯茶,漫不经心道:“他们若是参你,岂不证明自己也来了?” 太子哈哈一笑,“你说的也对。” “何况现下隐月坊上不会接待客人,臣已经吩咐过了。” 闻言,太子一颗心这才真正放下来,看向对面人,“若非是你相邀,今日孤定不会冒险前来。” “殿下信任,臣明白。等再过些时日,殿下便无需这般顾虑重重了。” 太子目光中露出一丝怀疑,迟疑开口:“可如今崔御史强逼,父皇一个不高兴,恐怕反倒坏事。” 陆玄京轻执茶盏,淡淡一笑,“无妨,就怕圣上不心软。” “此话何解?” “圣上心软,眷顾贺家,便只会拿盐铁使开刀,让他抗下所有罪责。可如此处置到底有失偏颇,会留人话柄。圣上是在拿自己的脸面顾他贺家的脸面,可若是这样了,贺家再闹出桩大逆不道的事,岂不是有负皇恩?” “你是说山匪那件事?” 听见“山匪”两字,陆玄京似想起什么,眸光一顿,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轻点了头。 “说起来这件事也算是因祸得福,臣追查江南盐引一事,这才误入了山匪的据点,结果却发现那座山里竟有处隐秘铁矿。贺家人也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握着盐也就罢了,还想腾出一只手去抓铁,这等于是把大梁的银钱命脉一把抓了。” 太子听罢,已是怒极,一拍桌案,沉声道:“他们真当这大梁姓贺了!” “只不过如今有盐引一事,恐怕山匪这边贺家人也会想办法撇清干系。臣联系了指挥使在葫芦巷被抓的那群人中选了几个身上有人命的杀了,他们在外面的同伴这几日闹得凶。估计朝廷也快派兵去剿匪了,殿下一定不要让越贵妃一党的人带兵过去,也不需要你的人,找个刚直的即可。” “好,孤记下了。” “崔景母亲重病,撑不了几日了。他一走,陛下大概就会让盐引案盖棺定论了。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不是短时间能够查清楚的。这件事殿下要让自己的人去做,江南那边肥了这么久,也该割割肉了。不然北边战事一起,哪来的粮草辎重?” “你放心,这件事孤定会全力争取。”说到战事,太子面上浮起个忧色。“北戎那边真的已经箭在弦上了吗?” 舱内话音刚落,窗外忽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陆玄京警惕地望了一眼,隐约可见一艘游舫正驶过。 片刻,回过头,面色平静道:“约莫就是这半年吧。” 小半个时辰前,平宁郡主的游舫上便已聚集了一众贵女。 “人我可是给你叫来了,你们既有龃龉,说清楚也好。” 平宁郡主站在船舷边,轻摇罗扇,看向身侧的林妙之。 林妙之面带不屑,“我同她有什么好说的?等她上了船,自有她好看。” “你也别闹得太厉害,纪家的也在呢,敲打敲打就行了。”平宁郡主眉头轻皱,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也值当你费心?” “郡主你宅心仁厚,可我向来是个以牙还牙的性子。她当年花圃辱我,让我成了全上京的笑话,此仇不报,我便不姓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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