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将军如今封侯拜相、风光无限,想必京中欲做谢家妇的女子几双手都数不过来。我不过一个孀居寡妇,小臣之女,担不起如此厚爱。至于你说我是你的娘子,这个恐怕谢将军搞错了,我的亡夫姓陆,不姓谢!” 谢忌听得眉头皱起,勉强压制住心火,缓声道:“泱泱,你可以怪我,我犯下的错,日后都会一一弥补。只是,不能离开我。” 姜云静咬着牙尽量不让泪再落下来,她恨死他了,把她骗得团团转,一句轻飘飘的错了就想打发一切,如今还说什么不能离开他。 他竟然是谢忌,姜云静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眼瞎,竟还以为他是什么清白书生。 想到往日种种,她越发心寒,哽咽片刻,抬起头,“你当初是不是觉得耍着我玩特别有趣?看我犯蠢,还自以为是地把你当个穷书生。” “我从未这般想过。” “那你可曾有一刻想过要告诉我真相?你可曾有后悔过?当初你究竟为何答应娶我?” 谢忌沉默片刻,回道:“后悔,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我娶你,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妻。” 姜云静大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笑完后,心底却泛起一阵酸苦,撇开脸去。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了。况且,三年过去,我对你早已没了当年之情。” 谢忌恍若未闻,立在那一动不动,只是脸色却已是难看至极。片刻,一步步走上前来,拿起案台上姜云静手抄的《地藏经》,一扬手。 “你心里还有我的,不是吗?不然这些是什么?江城寺庙里的那些长明灯又是什么?” 姜云静被他问得有一刻的慌乱,随即又清醒过来。 “那不过是我心有愧疚,想为自己赎清些罪孽罢了。毕竟,当年我误以为是自己害死了你,无端背上一条人命,任谁心中都会过意不去。” “是么?”谢忌冷笑一声,修长手指捏住她的下颌,“我不信。” 姜云静平静看着他:“谢将军恐怕还不知道,我如今已同钟崇定了亲,不日之后就会嫁过去。” 谢忌听得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得如同浸了冰:“你真要嫁给姓钟的?” 姜云静皱着眉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铁钳一样牢牢地握住,只好愤愤扬起脸,大声道:“对,我就是要嫁给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至少他不会骗我!” 谢忌怒极反笑,察觉自己将她抓疼了,轻轻松开了些,可目光还是牢牢地锁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道:“泱泱,你的夫君不管姓什么,都只能是我。” 姜云静趁势甩开他,却不料撞到背后的案台上,腰上传来一阵痛意,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谢忌心中一慌,走上前去,想要查看。姜云静又痛又怒,惊慌逃开时直接一手将案台猛地一推,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香灰洒出来,漫到半空中,染在谢忌的衣袍上,脏污一片。 烛台也随之被抛落,火焰燎过地上淌开的香油,瞬间燃起一片,他手上拿着的一叠经文也被点燃,火光被风一吹,凶猛地朝着他的衣袖而去,谢忌却恍若未觉,一动不动地站在火光中,面色阴沉,恍若炼狱修罗。 姜云静愣在那,没想到会失手打翻案台,一转眼便看见他的衣袖就要烧着,惊慌中下意识地就走上前去推开了他,手抄的经文落到地上,瞬间被火吞灭,而姜云静却被他猛地一把拉进了怀中。 谢忌伏在她耳边,无声一笑:“泱泱,你还是在乎我的,不是吗?” 那声音犹如鬼魅,带着几分凉意,姜云静浑身一凛,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将人用力推开。 “你疯了!” 说完,姜云静也不再等他反应,提起裙摆转身就朝殿外跑去。 跑到一半,却听见身后人又平静开口道:“泱泱,我是不会放手的。” 姜云静脚下一顿,却没再说什么,又提步走了。 空荡的地藏殿内,大愿地藏王菩萨金身巍峨、低眉垂目,只面上被熊熊火光映照出片片暗影,不再尽是光明。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 谢忌立在那,勾唇一笑过后,面上只剩下个冰冷的神情。 一路跑回到寮房,姜云静只觉一颗心仿佛都要蹦出胸腔,方才那一切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她到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死了三年的陆玄京竟然又活过来了,还变成了谢忌? 见小姐慌慌忙忙地跑回来,脸色发白,发鬓都乱了,衣服还脏污了一片,像是染了灰,青棠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了什么。 姜云静无心同她解释,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此刻她早已明白,昨日放他们进来的究竟是谁。原来他一直都在暗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恐慌。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现在下山。” 青棠见她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样子,心中又惊又怕,可也没有多问,点点头,转身去收拾行李了。 钟崇见她忽然要走,也是惊讶莫名,这都午后了,再走恐怕赶不上回城。可姜云静却一脸决绝,毫无商量的余地。 于是,一行人匆匆忙忙地便下了山。 然而,马车刚自报恩寺山脚驶出几十里,半道便开始卷起一阵风来,不多时,前一刻还澄澈碧蓝的天忽然就挤满了铅灰的浓云,四周都暗了下来,顷刻间便已如同暮色将至。 树叶被刮得哗哗作响,马匹似乎也有所感知,不安地在原地踱起步来。 “这是要下暴雨了!” 车夫费力扯着缰绳,望着那越来越暗的天,神色不宁。 上京城的夏,天总是说变就变,谁也预料不及。有时候,一场倾盆大雨下来,城里街道上的水都能淹上小腿,房屋也能冲塌数间。 姜云静对此是有记忆的,她还记得有一年,娘亲院子里的一棵树都被暴风雨给刮断了,树干还砸毁了西厢房的屋顶。 可走到一半,再掉头回去也是不能,姜云静只能命马夫趁雨还未落,赶紧加快速度向前。 然而,雨势比预想中的还要大还要迅疾,不过半刻钟的时间,车外已是雨水如注、电闪雷鸣,马匹受了惊,在车夫的抽打下,不断地发出嘶鸣。 姜云静坐在马车里,尽量保持着冷静,可那雨水像是无数双手在驶进拍打着,仿佛要破窗而入似的。青棠在一旁早吓得脸色发白,可还得咬着牙使劲按着窗户,不让风把它吹开。 可雨水还是渗了进来,没一会儿,车里就积起了一层浅浅的水。 青棠急道:“小姐,你快把腿放上去,等下鞋湿了,脚会冰。” 姜云静只好抱着腿坐到了塌上,车身摇摇晃晃的,得抓紧车壁才勉强不掉下去。 姜云静在心里默默祈祷着,马车一定不要有事,若是此时被卡在了半途,那才是叫天天不理叫地地不应。今日若不是她,大家也不会跟着着急回京,想到这,她心中一阵愧疚。 可愿刚一许完,车身就忽然一偏,随后她连同青棠便像麻袋似的被猛地朝一边甩去,重重地撞在车壁上,姜云静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钻心的疼,骨头都快被撞散架了似的。 原来是山路太过湿滑,马又跑得过快,车辙一个不小心便倾翻了过去。 钟崇在后面听到动静,赶紧探出头来,看见前面车翻了,吓得让马夫一勒缰绳,直接就冲下了车。 青棠倒是没有大碍,因为马车是朝着她本就坐在马车偏向的侧方,身后的车壁给了个缓冲,而姜云静则没那么幸运了,她因为身体悬空,直接整个人被抛了起来,后又重重地撞到在地。 钟崇赶到时,她已经晕了过去。 雨还在下,不仅没有减小的势头,反而越来越大。 山路已是泥泞不堪,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前方还会有泥石崩塌。可眼前这条路又极窄,姜云静的马车横挡在路中,若不把它移开,后面的马车也没办法通行,车辙坏了,一行人只好动手去搬。 正当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随后,一队身着黑甲的士兵出现在了山路的拐弯处,形容整肃、阵势极大,所有人都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意识地望了过去。 他们本以为这是路过的行军,却见那队伍在走到离马车十几米的地方便齐齐停了下来。 只见队首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玄色箭袖的男子,他面容英俊,神情冰冷,莫名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威慑力。 队伍前方右侧的一人先开口道:“我们是来送你们回报恩寺的,前方山道有泥石坍塌,马车已不便通行,所有人都上马来。” 众人一听,都心中一松。 只有青棠愣在那,嘴张得老大,像是撞见了鬼似的。 马上那人……那不是……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可定睛一看,还是那张脸。不,不可能,怎么会是陆公子,难道只是长得像? 可长得也太像了吧。 她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傻傻地站在那,一动也不能动。 下一秒,却见谢忌忽然从马上一跃而下,直直地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等到人越来越近,她看得也便越来越清楚。 直到人走到了面前,面色沉沉地说了句:“你家小姐呢?” 青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捂住嘴,都忘了答话。 谢忌按住心头焦躁,又重复了一遍:“青棠,你家小姐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愣愣地伸出一根手指,朝着后面的马车指了指。 谢忌目光一转,迈开步子就朝马车走去。 钟崇正站在马车边,方才一听见外面动静他便走了下来。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传闻中令北戎军闻风丧胆的黑羽军,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还没等他多想,谢忌已经走到了他的眼前。 两人目光对视上,他从未见过谢忌,不过多年训练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绝非等闲之辈,再加上他方才行在黑羽军最前列,想来应当是军中的某位将领。 只是,为何他在对方的眼神中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敌意。 钟崇心中警铃敲响,面上不显,作揖行了个礼,“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如何称呼?” 对方神情中带着一丝倨傲,淡淡吐出两个字:“谢忌。” 钟崇脸色登时一变,谢忌这两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旁人或许只是听了些传闻,可他钟家在西北行商多年,又与军中有着千丝万缕的生意往来,自然是更加知道这位谢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怎会来这救他们? 然而下一秒,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人在车里?” 虽没点名道姓,可福至心灵,钟崇立时就明白了他指的是谁。 再想起之前姜云静的异样,他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可还没来得及回答,谢忌就没了耐心,直接绕过他登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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