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昨日已见过谢忌,此时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面色诧异地开口道:“谢……谢将军怎么来了?” 谢忌神情阴骛,周身透出一股令人胆颤的寒意,高高立在马上有如冰冷的神祇。他根本没有理会王甫的话,目光冷淡地扫了对面一眼,翻身下了马。 王甫被他的样子吓得有些不敢开口,耸着肩地站在那,一时想不明白他的来意。就算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可也不至于惊动了他。 正忐忑不安间,却见他径直走到了姜云静身边,屈膝蹲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扶起姜云静,柔声道:“受伤了吗?” 姜云静摇摇头。 刚才那一阵,她吓得额头都隐隐渗出了汗,此时风一吹,只觉得周身都泛起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颤。 见状,谢忌解下了披风,将人裹了起来,低头时却发现她的衣裙被刮破了,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腿隐隐有血珠渗出。 姜云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受了伤,想是方才坠马时弄到的。 谢忌面色越发冰冷,薄薄的唇抿紧成一条线,眸色中隐隐有怒气翻涌。 姜云静忙道:“我刚刚没发现,没有骗你。” 谢忌手指抚过她的伤处,姜云静立时“嘶”了一声。 “还知道疼?”谢忌声音冷冷的,带着股怒气,“胆子这么大,还以为你连死都不怕了呢!” 姜云静知道他在说自己悄悄跑过来的事,这件事她确实冲动了,虽然有姜云姝的把柄,可到底还是十分冒险。 不过,方才受了惊讶,又被他这样一凶,委屈顿时泛上来,眼睛不由得就红了,推开他的手:“不要你管!” 谢忌见她一副鬓发散乱、楚楚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再多苛责,叹了口气软下声音:“好了,是我错了,不该凶你,先回去?” 姜云静也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咬着唇点了点头。 随后,人便被谢忌一把抱了起来。 一旁的王甫瞧见了这副情形,骇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是谢忌?他擦了擦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 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联想到上次顺天府,原来这背后的人竟是他 ! 这下倒有些不好办了,是别人倒好,偏生是这个活阎王。谢忌是谁?圣上如最宠信的将军,还是皇后的亲外甥,手握兵权,几万北戎人说杀就杀。别说是他了,便是宫里那些个皇子,恐怕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他惹不起,可到了手的人眼睁睁地就这么没了,王甫心里也憋着火。他堂堂王家二公子,哪里受过这种憋屈。 犹豫半晌,见人要走了,还是壮着胆子道:“谢……谢将军留步。” 谢忌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 “姜娘子是在下的人,谢将军就这样带走恐怕不合适吧。” “你的人?” 谢忌揣摩了片刻他的话,末了,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轻笑一声,目光却仿佛淬了冰。 王甫被他看得心口一阵发颤,勉强镇定道:“是,姜姑娘已答应嫁进王……” 还没等他说完,一阵疾风扫过,王甫只觉胸口一痛,人已被震出好几米远,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来。 谢忌居高临下地冷冷瞥向他,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你找死。” 王甫又痛又骇,捂着胸口,磕磕巴巴道:“我……我可是……太后的……” 谢忌没再理他,给了侍卫一记眼风:“把他和那个女的带过去,其余人杀了。” 怀中的姜云静拉了拉他的袖子,开口道:“姜云姝不能杀,她知道我弟弟的消息。” 闻言,谢忌点点头,“好,你放心。” 走到马边,姜云静看见了照夜玉,它腿上被流矢划伤的地方已经被包扎好了,可伤口还淌着血,此时正温顺地立在那,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 姜云静心疼地抚了抚它的马鬃,回过头问:“是照夜玉带你过来的吗?” “对,我赶过来的途中,正好遇见它。照夜玉很通人性,知道你在这,便领着我们过来了。” “它的伤没事吗?” “无妨,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姜云静这才放下心来,与谢忌一同上了马。 回到营帐中,谢忌将她小心放到了塌上,掀起一角衣裙,查看了一下她的伤,虽则不深,可从马上跌下来也不是小事,于是吩咐迎霜去请吴太医。 姜云静一听这么兴师动众,吓得慌忙拦道:“不用请太医了,这都是些刮擦的伤,应当没有大碍,只是看上去吓人些罢了。” 谢忌没理她,给了迎霜一个眼神,对方立即转身退下了。 “你别担心,吴太医是给皇后娘娘看诊的,她要知道是你受伤,不会说什么。” 皇后娘娘?姜云静想起来,谢忌的娘是皇后的妹妹,如果是这样,她倒放心些了,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谢忌也没工夫同她多说了,站起身来。 “你先在此歇息,晚点我再来看你。” 姜云静知他今日肯定很忙,估计也是抽空过来,于是点点头说:“王甫那边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谢忌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平淡:“不会,死人能有什么麻烦?” 姜云静心下一惊,还没来得及再问,谢忌却已经走了出去。 今日,除了围猎,日暮时分还有殪虎大典。所谓殪虎,顾名思义,即猎杀猛虎,大典依旧设在晾鹰台附近,届时圣上同王公大臣们会坐在黄幄内,观看底下将士们持枪与虎近身搏击。 猎杀的过程自是凶险非常,往年甚至有不少兵士命丧当场,可大梁开国君主尚武,认为与虎搏击可考验一个人的智慧和胆识,彰显大梁士兵之勇武不凡。故而,此大典自开朝便沿袭至今。 凡击中猛虎者皆会获得重赏,而最终猎杀者则会赋予勇士称号,由圣上亲自设宴恩赏。 然而,这一日围猎还未结束,西苑便传来了个震惊众人的消息。 养在西苑铁笼之中的一头“白额将军”不知何故竟挣脱笼子跑了出来,等养虎的奴仆发现时,早已没了踪迹。 西苑的都管知晓了,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驾马奔到行帐这边,将此事汇报给了上面的官员。 这西苑离行帐并不算远,若是那老虎悄悄跑到了这附近,恐怕圣上同皇子妃嫔们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 消息传来时,昭帝正在行帐之中小憩,被外间声音忽然惊起,心头本就窝着火,在来人禀报有一只老虎出逃后,当即大怒。 昭帝顺手将内侍递来的一盏茶狠狠掷到地上,厉声道:“现在还没寻到,朕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跪在底下的官员吓得声音都抖起来了:“臣……臣已派了好几队人去寻,想……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想必?”昭帝面色发寒,“朕将这围场的护卫交给你,你就是这般置朕的安危于不顾的?若是老虎伤着了朕或者皇子嫔妃,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那官员咽了咽口水,正要再开口,却被帐外忽然想起的求见声打断。 片刻,一位士兵慌慌忙忙地走进来,面带喜色地跪倒在地:“启禀圣上,谢将军方才领着一队人,已在后山擒获了那只大虫。” “抓到了?”昭帝一听,顿时转怒为喜,“好啊,好啊,还是谢忌这小子有本事!能解朕忧,他人呢?” “谢将军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怕圣上担忧,故而特命属下先来禀报。” 昭帝点点头,说:“好!朕要好好赏他。” 见那士兵还跪在那不退下,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昭帝挑了眉,问:“还有何事?” 士兵嗫嚅开口道:“确……确有一事,浙江巡抚家的王二公子被那大虫咬死了,然后,同他一起的宁远伯府家的一位夫人也受了伤,现下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王二公子?宁远伯府?昭帝眉头蹙起,这都哪儿跟哪儿? 听到死人,他只觉得有些晦气,摆了摆手也不甚关心,敷衍道:“那便把尸首领回去,好生安葬。受了伤的着太医好生诊治。” 这时,李德荣忽然凑到昭帝耳边,低语道:“陛下,这王二公子是太后亲侄女的儿子,恐怕太后娘娘那边也会过问。” “哦?还有这层关系?”昭帝沉吟片刻,对着还跪在底下的官员吩咐道:“把与此事有关的一应人员都抓起来,该问责的问责,再出这样的篓子,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底下官员连声道是,然后便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却说半个时辰前,王甫同姜云姝被人悄悄扔到了后山的一处偏僻山谷,两人都受伤晕过去了。 昏昏沉沉间,王甫被不远处深林里传来的一声震天响的吼叫声给惊醒了,醒来后他才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竟躺在了一条河边,披头散发的,连衣裳都不知被谁扒开了,胸膛半裸在外面。 他悚然一惊,清醒了几分,想要坐起身来,结果刚动了两下,胸口处便传来一阵闷痛。 王甫呛咳了两声,龇牙咧嘴地按住胸口,好不容易才支起胳膊,耳旁却又传来了一声震天撼地的吼声,他吓得腿上一软,又跌了回去,一转头便看见了从另一头林子里走出来的的那道金黄色身影。 四目相对上,那只“白额将军”显然也发现了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望向对面人。 两人相隔只几百米,王甫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都凝固了似的,他吓得头皮发麻,反应过来后,啊呀大叫一声,发疯似的爬起来,朝着另一边走去。 岂料他刚一动,那只大虫便飞快地朝他奔跑过来。 王甫根本不敢朝后看,只不要命地往前狂奔,正当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有人来了!王甫大喜过望,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队身披黑甲的士兵正策马而来,王甫立刻一边狂奔一边挥舞着手臂,大叫出声。 “救命!救命!我在这儿!” 那支队伍听见了声音,然而却没有加快速度奔过来,而是忽然整齐划一地勒住了马。 翻飞的泥土飘扬在半空中,掀起一阵尘雾。 透过尘雾,王甫定睛看过去。只见那队伍最前方的马上高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玄衣、神情冰冷,逆着光看过来时,像是从地狱而来的恐怖阎罗。 不正是谢忌? 王甫此时早忘了之前的那些过节,只觉得像是天兵降临。 “谢……谢将军救命!” 他披头散发地拔腿奔过去,刚跑了没多远,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上,正当他要爬起来再跑时,却听见身后传来的虎啸。 那一刻,王甫竟直接吓得失了禁,嘴里还呜哇大叫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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