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开了刃是无与伦比的锋利。女人细腻的脖颈,被划拉出一道伤口,她倒吸一口冷气:“大师傅,枝枝好疼。” 晃动的身影落实到一处。裴枕手上的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霍枝!”裴枕快速捂住她脖颈,伤口之处比火焰更加让人觉得烫手。女人皱着的眉眼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般,反手将他抱住。 “我也让你把剑放下,可是不管我怎么叫,你都不听我的话。” 裴枕睁开眼:“对不起。” “哪有人把人弄伤了说句对不起的,你好不好不要这么敷衍?”她嘟着嘴,明明是怕疼的不行,还要笑起来给他看,像是在说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她或许不知道,只有她在自己的身边时候,裴枕才能感觉到一丝精神上的放松。裴枕低声问她:“枝枝你害不害怕?” 终于问到了这个问题,说真的,霍枝:“嗯,有些。不过那仆妇是皇太后放在王府的奸细,我知道的,你只是杀了一个叛徒,不要在心里给自己钉上十恶不赦的罪名。” “在佛经里,但凡是杀了人就是有孽障。”裴枕的声音更轻了,要被拔舌,挖眼,丢入十八层地狱里反复的被业火燃烧。 可是这些皮肉的痛苦,裴枕都不曾害怕,他只担忧再也见不到霍枝。皇兄虽然不曾在他身边放过奸细,但因缘际会让他遇到了她,是大幸。 灵堂之上皇兄的牌位,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们。裴枕努力的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将霍枝抱入怀里,皇兄,母妃我打算把母妃让给你了。 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想守护的,像是对过往种种的释怀。 霍枝开始拍打他的后背:“你抱的这么紧,我都要呼吸不上来了!”但是不管她怎么拍,裴枕都不打算放手。 其实裴枕这样子,自己是很难做到什么都不做,不去管他的。或许在这个时间点想笑是一件不太好的事情,但霍枝还是笑出了声:“裴枕,便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若是不回来了,你怎么办?” 他也有想过,裴枕其实一点都不懂霍枝的心思。 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勇敢。裴枕闭上眼说:“那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这地方怎么也不见得是个好地方,他就不能换个?做人干嘛这么执着呢,洒脱一点不好么。霍枝压下心中的唠叨,这些话等明日再与他细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拧了一把他:“我可是流血了,你怎么说也要弥补一下我心里的创伤。” 下一瞬,男人低下头吻住她脖颈的伤口,引得霍枝浑身颤栗。裴枕握住她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呼吸都围绕在霍枝的耳畔,难以磨灭。 血肉之躯,是热的,是真实的。 裴枕抱得这么紧,开始低声在她的耳边说话:“你说,皇兄会高兴我为他报仇么?” 霍枝依靠着他,将手掌托到男人的后脑勺,像是襁褓之中孩子最有安全感的姿势。而后用自己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他:“会的,先皇会想要看到你战胜自己的心魔。” “你说,母妃到底是喜欢皇兄多一些,还是喜欢我都一些?” 这真是一个不太好回答的问题。 霍枝的眼神温柔,她沉吟一会儿:“他们都是自己所生的骨肉,这个我说不好。但若是将来再生下个孩子,或许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给孩子们听。” 这个男人,真的是非常让自己心疼。霍枝捧着他的脸,堵住他的嘴:“大师傅。” 世间皆苦,唯有枝枝的唇是甜美的。
第73章 惊魂 皇太后身体抱恙, 这消息是隔了一日传到燕临的耳里。 马不停蹄的赶进宫,又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江左来的李太傅正在教导圣上读书。 燕临心想阿姊那里可以晚点去看,但圣上的事半刻钟都等不得!本说好是绥江的先生, 却换成了李太傅,摄政王还想在宫中安插多少他的眼线。 他只好同岳父汝阳王商量接下去的事。此时一封书信,悄无声息的送到嘉敏县主的梳妆台。 霍枝只当全是在为裴枕考虑。 汝阳王府在京城安置的宅子和摄政王府离的不远,她带着白芷前去赴约, 一来一回,一炷香的时间足够用了。 “枝枝可真要用安神药?”白芷递过来一个食盒, 里头放着几样小菜,和一碗的粟米粥。 几粒赤红色的红豆漂浮在粟米粥上, 裴枕近几日胃口不好,和霍枝在一处才勉强吃上几口。霍枝:“我也是心疼他的身子,你是不知道他夜间睁眼到天亮。” 白芷道:“那烧菜仆妇是罪有应得。王爷不必内疚于此。” 霍枝的脖颈绑着一根天青色的丝带, 风一吹就灵动的飘起来,旁人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她的伤口。 裴枕不小心伤她这件事, 霍枝连爹爹那里都不曾说。她点了头:“还请阿姊多等我一刻钟, 我们在王府后门碰头。” 霍枝提了食盒往裴枕的房间走。 外头却有个男人的身影, 蹲在那处在种一盆破破烂烂的金山茶。裴枕灰褐色的袍子拖曳在地, 袖长的手指均是沾上了泥土,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肩头,很是悠然宁静。 “这花怎么这样了?” 霍枝提着食盒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 裴枕拖着金茶花的手很稳,他那宽厚的背脊不动如山, 专心的侍弄花草并未察觉身边来了人。直到霍枝请扯了扯他的衣袖, 裴枕才侧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别碰, 脏。” 他是又出神了,才会没注意到自己? 这几日以来像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止一次了。裴枕变得这样,如何能让自己不担心。霍枝:“裴枕,这一点都不脏。” 他怎会怕人碰触?自那夜开始裴枕的情绪就很不太对劲。霍枝不动,她将素白的指尖放到他手里:“我小时候也玩过泥巴,还会堆一个泥巴娃娃样儿的小人。” 裴枕眼底冰凉,看着她:“当真么?可是母妃不许我碗泥巴。” 霍枝心下一跳,他是不是被惊了魂……岭南之地都猛兽,那些襁褓里的小儿见了猛兽就会出现类似的反应,认不清眼前人,甚至严重的会出现记忆混乱。 裴枕神情很是沮丧。 “皇兄见母妃抱我,他生气的冲过来把我的花也打翻了。花好可怜,它快死掉了。” 母妃?皇兄?他这胡言乱语的在说什么。 霍枝眉头紧皱,轻咬住嘴唇,安抚道:“裴枕不想花死掉么?” 他点头。 单手双手很笨拙,不管怎么做都做不好。 这一刻,霍枝强忍住想要掉眼泪的冲动,因为裴枕流露出的无助,她不知道这事是不是往岁里也曾经发生过。 裴枕有一个偏心的母妃,皇兄也不喜欢他,还把他养得花都打翻了。 他甚至在宫里没有可以说话的人。 他就只好和花花草草打交道,可是现在花也快要死掉了,真的好难过。 霍枝嘴角里挤出一丝笑:“裴枕,放心花不会死的。” 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却还是松开了手不再坚持。裴枕将位置挪给她一点,两人合力将金山茶换了盆。 日光照射在裴枕满是泥巴的手背上,金灿灿的,他站起来,眼底里笑的是如此的干净纯粹。 “我从没在宫里见过你,你叫什么?” 他竟是连自己都记不得了的么……这可如何是好。 “你。”大概是有些紧张,她问的语无伦次,“你可记得自己几岁了?” 裴枕一副古怪的神情看着她,冷哼一声,“六岁。” “……”裴枕这一张俊俏的脸下,他却有着个六岁孩童的记忆?一夜睡过去,竟然就回到了从前? 她想起燕婉来王府上的那一夜,他那时候就多少有点不同寻常,甚至双眼离空空的出现了茫然。 “裴枕如今记不得世人,这事要先隐瞒起来,”霍枝也快冷静些,接受这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 现下呢,裴枕是的的确确被惊了魂,当自己是六岁的孩童。他困在回忆之中,只会比你更难受的多。 先想个办法把他带回去,然后让白芷和宋医师为他治疗。 她快速的让自己冷静下来。霍枝抬起头她尽量平静的语气,仰望着站起来的男人,出声轻声问道:“我蹲的脚都麻了,请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这一定是从哪里来的疯女人! 要是今日遇到的是皇兄的话,她早就被带下去打板子了。还一个劲儿的笑嘻嘻模样可真是有够不知好歹的! 裴枕不说话,有些防备的看着她。 霍枝揉了揉脚踝,见男人的脸上并无怜惜的神情。原来他小时候是真的冷酷,竟是比第一次初见的时候还要警觉呢! 他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女人为什么这么大胆叫着他的名讳。他说:“你不可以叫我裴枕,被母妃见到是要挨打的。” 霍枝又僵了:“那我得叫你什么?” 是大师傅,还是摄政王?即便是裴枕短暂的记不住她,在自己的心底树立起高高的围墙。她都会是他一个人的枝枝啊! 他皱着眉,打量着她,“你这女人怎的一点宫规都不懂?” “枝枝是刚来宫中不久。你说给我听,我不就懂了嘛。”霍枝看向他,就算他不记得她,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最擅长的就是死缠烂打了。 热辣的日头下,霍枝鼻子酸的不行,她不能哭。 “母妃嘱咐我不能和奇怪的人说话。”裴枕总忍不住看着她,他心里有个声音牵引着自己,让他再看一眼,这女人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美。 她的嘴角微笑起来,暖融融的比金山茶盛开的时候还要好看,微风轻轻的拂过她乌黑的发丝,勾到裴枕脏兮兮的手指里。霍枝,“那你为什么看着我这个奇怪的人,反而挪不开眼睛了?” 裴枕被盯着喘不上气,他张开手掌那里是漆黑的一片。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脏过,大家只喜欢他做个干干净净的小皇子。 一阵心慌,那怕被人不喜欢的惧意从心头升起来。 绝对不可以被眼前的这个女人看到自己脏兮兮的!不然她就不会同自己说话了! 霍枝还在问,“你怎么不说话?” 裴枕怕自己手弄脏了她的发,他努力藏到身后去,这样她就看不见了!他的掌心摩擦着衣服,可是手指动弹不得,不管裴枕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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