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萧承已在门外侯着,看到郁大人出来,他嬉皮笑脸地进入御书房。 “父皇!” 萧易抬眸,视线落到这个他忽略多年的儿子身上,一枚无用的弃子。 “告诉朕,是你将东西放到郁尔房里的么?” 萧承脸色骤变,“儿臣没有这么做!父皇明鉴!” “上一次朕罚你不得进宫,你没想过要报复?”萧易缓缓道。 想是想过。若换做其他宫的宫女,萧承必定会报复,可郁尔到底是父皇身边的人,萧承吃一堑长一智,怎么可能再去招惹她?他红了眼睛,“父皇就这么不信任儿臣?” 萧易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儿臣在父皇心里,就这么卑鄙不堪么?”萧承鼓起勇气质问,“父皇不怀疑二皇兄故意栽赃,偏偏来过问儿子?!” 萧承真委屈了,他欢欢喜喜地来御书房,他以为是自己这段时日不进宫,父皇思念他了,或许还可能说些话联系一下父子感情,可是父皇一开口,他的心就冷了。 “你出去吧。”萧易语气寡淡,丝毫不为所动,他现在就想查明,搜出来的那块宝石究竟是谁的,首先他就排除了宁王。 现在排除萧承。 萧承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会眼眶湿润,他伸手从袖口里掏了几下,找出那块红若鸽血的宝石捧在掌心。 “父皇难得赐儿子东西,儿子随身携带,不舍得给府中任何一个姬妾!即使将来儿臣娶了皇子妃,也不会将这块宝石给她!” 萧易捏了捏眉心,沉声吩咐,“出去。” “父皇!” “再不出去,朕命人遣散你所有姬妾。”萧易狠声。 那个小宫女还在慎刑司昏暗湿冷的牢房里,他有意罚她,却不想真将她留在那里过夜。 萧承抹了抹眼泪,“儿子告退,父皇休息吧。” 他满腹的委屈实在没处诉说,于是决定去找一趟萧让,他算是看出来了,父皇对他根本没半点亲情,只有他三哥对他还有兄弟情! 萧易又命人去传五皇子。 不出所料,萧末把宝石献给了他的母亲韦贵妃。 御书房空荡荡,昏暗的灯盏点亮满面书墙。多年以来,日夜重复,萧易始终困于此处。 他闭起双眸,脑海里依然是小少女倔强的眼神。 为何不求他呢? 她若肯求他,他说不定就心软了。 再度睁开双眸,萧易改了主意,今夜就将她放在慎刑司阴暗的牢房里,让她铭记这个教训。 慎刑司地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郁尔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她没有再哭了。 她是孤儿,在这深宫之中唯独只从凛那里汲取一丝丝的温暖,可凛究竟是无法触及的。 皇帝为何不信她? 她觉得皇帝知道她不会偷盗那块宝石。 她的命对于他而言,真就那么微不足道么?就连查都没查,就将她扔到牢房里来。 直至卯时,耳边传来脚步声,郁尔缓缓抬头。 “郁尔?”郁寻来了,还有贵妃与宁王妃。 郁尔起身靠近。 贵妃眼神孤傲,不屑地看着她,“你是本宫宫里出去的,如今犯了事,也会牵连本宫。等天一亮你就随本宫去御前请罪,自求鞭刑五十,好叫陛下息怒!” “可是奴婢没有偷盗。”郁尔倔强道。 “证据确凿,你想抵赖?”贵妃愠怒,“你不请罪也罢,到时候陛下审问起来,那可不是鞭刑那般便宜了。几十道刑罚受过,你有没有命活着还难说。不如自己去请罪,好留条小命!” “奴婢没有偷盗。”郁尔坚持道。 “你!”贵妃盛怒。 “贵妃娘娘,容臣劝说郁尔。”郁寻恭敬道,“牢里潮湿,恐怕有损娘娘凤体,还请娘娘移驾。” “行啊,你同她说说吧。此事不能牵连本宫,更不能牵连宁王宁王妃!”贵妃在若雪的搀扶下离开。 宁王妃郁雅扑上前来,“姐姐!我知道宝石并非你偷的了。” 郁尔呆若木鸡。 “雅儿你也走,你如今贵为宁王妃,不要来这种地方!”郁寻道。 “你什么意思?”郁尔质问宁王妃。 宁王妃抖落真相,“刘统领找到的那块宝石与陛下赐给宁王的那块,并不相同。” 郁尔醒悟,偷盗之人与栽赃之人并非同一人!相似的宝石有四块! “四皇子萧承。”她喃喃道,“他与我有怨,一定是他趁机将自己那块宝石放入我房中。” “此事不能闹大!”郁寻道,“等天亮之后,你随我去陛下面前请罪,我与宁王妃都会帮你求情。” “非我所为,我必定不会承认。”郁尔眼神倔强,她知道他们的盘算。若她洗清冤屈,那在皇帝看来,宁王妃还是弄丢御赐之物。 故而贵妃同郁寻都要她来顶这个罪! 郁寻眼下便是要说服她认罪。 “你不认罪可以,只是你若要继续留在宫中,贵妃不会轻易放过你。”郁寻道,“过刚易折,郁尔你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姐姐,委屈你这一次了。往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你就救妹妹这一回吧。算我求你了。”郁雅伸手揪住郁尔的袖子。 郁雅如今身份尊贵,纤纤玉手上珠翠环绕,富贵夺目,一双美目含泪,叫人看一眼便心醉。她能一跃成为宁王妃,除去家世门第之外,这一副好样貌也是宁王所喜欢的。 相形之下,郁尔体态纤弱,不像是姐姐,反倒像比宁王妃还小两岁的少女。 郁尔抓住她话语里两个重要的字:补偿。 沉思片刻,她下定决心,“要我顶罪可以,我要一样东西。” *** 今日无朝会,皇帝较平时晚起半个时辰。 洗漱过后,春生禀告说郁尔已在牢房里招供,承认是她偷了宁王妃的御赐宝石。 萧易正由太监伺候穿戴,狭长眉眼微微眯了那么下,“她亲口承认?” “是,亲口承认。”春生道,“慎刑司的掌事来询问,该如何处罚?还有就是郁大人与宁王妃在殿外跪着,说要替郁尔求情。” 偷盗如此重要之物,理应杖毙,不过郁尔到底是皇帝身边得宠的宫女,来问一声总归没错。 萧易从屏风之后走出来,身形颀长,素袍华美,浑身散发着庄严气势,“你将她提到朕面前来,朕要亲自审问。” 未过多时,郁尔被带到养心殿。 她知今日皇帝不上朝,却没料到他这么快召见她。 宁王妃答应,等风波过去之后,就去求贵妃将她调往藏书阁当女官。郁尔觉得这桩交易不亏,自此之后她不必再看人眼色,可以在藏书阁安稳度日,女官月例高,不必伺候任何人,终日以书为伴,最重要的事她不必再应付皇帝。 他都不信任她,那她还念及什么主仆情意呢? 小宫女纤弱的身躯在养心殿中央,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供认不讳是她偷盗。 她不知皇帝信不信,总之他沉默着听她说完了。 宁王妃与郁寻都在场。 这比她想象中更难,万不得已出卖自己说着违心的话。 郁寻在她认罪之后,情真意切地央求皇帝,求皇帝给郁尔一条生路。宁王妃也极力求情。 郁尔知道他们并非真心,不过是为了掩盖宁王妃弄丢御赐之物的过错罢了。 “你告诉朕,为何要偷盗?”萧易端坐上首,君王气势,不怒自威。 郁尔面容憔悴,“奴婢嫉妒宁王妃。” 萧易:“你抬起头来,看着朕说。” 郁寻与宁王妃忐忑不安,他们以为只要认罪,皇帝罚过也就罢了,岂料他还这般仔细盘问。 郁尔缓缓抬眸,眼眸湿润,“奴婢嫉妒宁王妃得以高嫁,而自己只是御前的宫女,身份天差地别。故而、故而、” 萧易这般望着她,眼底盘桓傲气,更多的是失望。 郁尔说不下去了,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从不嫉妒郁雅得以高嫁。她觉得皇帝也应该明白她并非善妒之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说违心的话。 萧易原本带着怒火召见她,可是见她这般可怜的神情,那坚若磐石的心肠到底软和了几分。 “故而什么?”他声音温和了。 郁寻诧异,他只知道郁尔来御前伺候没半年,没想到向来雷厉风行的皇帝竟然对郁尔有几分耐心。 郁寻有那么一丝后悔,若不叫她认罪,留她继续在皇帝跟面伺候,或许将来获益更多。 “总之奴婢错了,求陛下责罚。”郁尔不想说了, 尽管郁寻给她编造的那套说辞,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说了。 “回禀陛下,郁尔自小并无父母教养,不学无术不受教。而宁王妃自小跟在臣身边,臣与夫人对她悉心教导,毫无防人之心。宁王妃见了郁尔,不嫌弃她婢女的身份,主动与之交好,郁尔却心存嫉妒,盗走御赐之物,还盘算着叫宁王妃当众出丑,实在是可恶至极。但念在她初犯,年纪尚小,还请陛下饶恕,小惩大诫,臣今日就将她带回家中!” 郁寻一席话掷地有声,浑然将郁尔贬到了尘埃里。 萧易听着,看向垂着头的小宫女,不知是心疼多一点还是恨她不成器多一点。 若无旁人在,他真想将她从地上揪起来狠狠质问,为何要认罪?你的骨气呢?你读那么多书这点道理都不懂? 转念一想她这般脾气,若郁寻没答应她什么好处,她不可能屈服认错。 如今她最想得到的便是藏书阁女官之职。 她怎么这般愚蠢,虽然只是宫女,却是在他身边伺候,即使将考不上,只要她求求他,想在宫中何处当女官都可以。 而且她难道真的认为,去藏书阁当女官,比留在他身边更好么? 她不知道多少人挤破了头往他身边凑? “郁尔,你父亲说的这些话,你认为都对么?”萧易站起身,广袖长袍身姿傲然地立在她面前,“你真这般不受教么?” 她在他身边读的这些书,他细心给她讲解的道理,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么? 郁尔仰头望着君王。 她知皇帝看不起她,她污蔑萧让、包庇尺素、与赵林风私会,她做过的许多错事他都知晓。 可是他亲口这么问她,她怎么都点不了头。 郁尔觉得自己并没那么糟糕,自小并无父母教养也并非她的过错。 萧易将她的纠结神色看在眼里,他明白她的踟蹰犹豫,明白她的纠结矛盾。 “奴婢认罪。”她垂下眼睑,不敢再看皇帝的眼神。 话音刚落,养心殿的大门被人从外狠狠踹开,萧让就在此时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她无罪!父皇!那块宝石是儿臣藏入她房中,她绝没有偷盗宁王妃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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