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动声色,冷声吩咐郁尔,“你收拾好。” 郁尔亦不声不响,她这几日什么反应都不给他,她只是蹲下身安静地开始收拾。贵女们的画像皆美得叫人心醉。 郁尔随意瞥了几眼,各个出身高贵,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有几位年纪与她相仿,甚至有的还小上几个月。 他这是无声地告诉她,她并非特别的那个,若他松口,天下多的是女子前仆后继往他龙榻上爬。 将画像收拾完,用纸镇压上。 “你觉得如何?”男人仰靠在御座上,语气寡淡地问她,眼睛巡视在她脸上,“朕该选她们其中的谁?” 郁尔乖顺地站着,小声回道,“奴婢觉得,每一位都好。” 男人抿着唇,温润的指尖捏起那叠画纸。 “说得不错,至少每一个都比你乖巧懂事。” 少女木讷地站着,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郁尔,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么?”萧易缓声开口,他决定好好敲打敲打她,她以为他是可以随意对待的人么?敢如此放肆,不过是倚仗着他对她的纵容宠爱。 郁尔摇头,说奴婢不知。 “李氏一族的血脉,恐怕就留了你一个。”萧易一字一句,他眼神冰冷孤傲,“你觉得朕为何会开恩留下你?” 郁尔跪到地上,“陛下仁慈。” 他抬手,指尖抚开她的额前发丝,“那对你如此仁慈的君王,你觉得该是什么态度?” “奴婢自然会尽心伺候陛下,做好御前宫女的本分。” 宫女的本分? 一句话彻底将两人曾经亲密的关系抹杀干净。 男人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指尖转而轻握住她的喉咙,狠声地语,“你以为你是什么?一个命都拿捏在朕手里的小东西,若不是朕开恩,你现在就与李洛儿一般死无全尸,还由得了你在朕面前放肆?” 萧易心中怒火横流,他何曾这般对一个女人恶语相向。 可是眼前这个看似纤柔温顺的小少女,真叫他爱恨不得,他甚至一时荒唐那么俯首侍弄她,如今却换来一句宫女的本分? 在龙榻上时,她怎么不说自己是宫女?! 郁尔被攥着手腕提起来,皇帝将她抵在御案前。 她被迫对上一双暴怒赤红的眼眸,再故作镇定,也很难不发颤,她知道自己彻底惹怒他了,他手握滔天权势,掌她祸福生死,她应该讨好他,取悦他。 可是没有办法,一想起他与母亲的事,她就没有办法。 郁尔也被激起一身反骨,既惊恐又倔强地与他对视着。 “告诉朕,你心中所想,若你说往后就只是君主与宫女,朕就再不会碰你分毫。” 萧易极力压下怒火,给了小宫女选择。毕竟他要什么女人没有?比她年轻,比她乖巧,比她美貌,应有尽有! 是啊,凭什么要在一个冥顽不灵的小宫女身上耗着! 郁尔觉得这样极好,只要她今日把话说明,那她也可以退回到宫女的位置。 少女仰头,眸光晶莹,态度诚恳,“奴婢觉得,陛下的年纪太大了。” 男人汹涌的眸光,滔天的怒火,在瞬间仿佛被冷水浇透了。 “你说什么?” 他恍若不可置信般失魂低语。 郁尔再次鼓足勇气,“陛下的年纪,对于奴婢而言,太大了。” 萧易没有听错,郁尔给他的理由是,他的年纪于她而言太大了? 掌心捏紧她细软的手腕,逼近追问,“这就是你疏远朕的理由?” 太荒谬了!两人神交数年,又有过数次的亲热,她主动吻过他时,那么热情那么沉醉,如今冷下来的缘故竟是他年长她太多? 男人生来孤傲,既她要与他了断,那他也不会挽留,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质问。 “朕年长你许多,可你也并非现在才知道这件事,不是么?” 在男人颀长伟岸的身躯前,倔强少女纤弱伶仃,她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从前是奴婢不懂事,如今奴婢想明白了。” 不懂事? 确实。若是换做一个懂事的,必然会在这样的处境下变着法子讨他欢心。说到底,她太年轻,心性不定,顽劣不受教。所以他又何必拉扯着不放? 萧易直起腰身,松开少女手腕,忽得自嘲一般哂笑。 之前那段日子,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他竟然卑微地俯身于少女腿侧,取悦她? 贪她什么?她一身的倔强,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自己竟堕落到了这种地步! 她不过是一件玩物,即使再得他的欢心,最终也不过是一件玩物,政务堆积如山,自己确实不该在她身上多废心思。 男人缓缓转过身,留给郁尔一个决绝孤傲的背影,“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块玉佩......” 皇帝衣袍间还系着她赠的那块螭龙玉佩,螭龙,有男女之情的意思。 萧易气息凛冽几分,指尖解下玉佩,丢还给她。如此粗制滥造的玉佩,他是疯了才一直佩戴着。 郁尔匆匆离开御书房。 郁尔觉得,原来这比想象之中更容易,可是她的心在狂跳。 她做好了被赶出皇宫的准备,甚至于出宫以后如何生存她都想好了。 然而郁尔不知道,在她走后,萧易传来侍卫,命令去查她近日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深夜子时。 郁尔伏在榻上睡得正沉,翻了个身,隐约间总觉得黑暗中有一道视线正灼灼地凝视着她。 她睁开眼眸,吓得失声惊呼。 皇帝不知何时闯入她的房间,立在床边凝视着小宫女的睡颜。 “陛下?” 男人面若冰霜,缓声道,“侍卫说你近几日两次出宫去晋王府?” 郁尔咬着唇,“是” “所以”萧易幽深眸底怒火沉沉,“你胆大包天,竟然在朕眼皮子底下勾引皇子。” 郁尔揪着衣摆,黑暗中眸光晶莹,“那陛下要不要解释李洛儿的事?她是如何能从边疆折返,进入皇宫?” 男人眉峰微动,“你还知道什么?” “为何要这么做?”郁尔问他。 萧易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他确实使了些小手段来得到她。 “不错,是朕赦免她,将她从边疆带回皇宫,放到御药房。如此一来,茯苓定会欺压她,朕想你来求朕。但没想到,你会忍让道那种地步也不来求朕。” 他将自己邪恶的心思摊到她面前。 郁尔并未猜到这一层,但是这件事也让她彻底看清了男人,他坏得彻底! 少女如同被惹怒的幼猫瞪向他。 萧易想起他来,是为了讲和,而并不想将两人的关系弄得更糟糕。 “这件事是朕做错,朕同你赔不是。朕发誓往后不会将这等手段用在你身上。”天生孤傲的男人即使说软话时,姿态也并未放低,“你同萧让的事、只要你答应往后不再见他,朕也不会计较。” 郁尔坐在榻上,她没有办法再接受他,他与母亲的事叫她觉得恶心。眼下他竟可以这般理直气壮,高傲地站在她面前,恍若高高在上的谪仙,要她俯首认错,他便大发慈悲不计前嫌,会依然宠信她。 “其实我从未喜欢过你。”她道。 此话一说出口,皇帝的眼神冷了几分。 “每次我亲吻你的 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凛。”少女瓷白容颜天真无邪,字字句句都不似谎言,“但我知道你不是他,所以我不喜欢你。” 萧易气息凛冽,“朕也可以是他,如果你喜欢朕温柔的哪一面,那朕也可以、” “凛不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思,不会那般千方百计算计我!”郁尔道,“凛很真诚,没有心机。所以我没有办法再同你继续下去,我宁愿离开皇宫,也不要再回到同你那般亲近。”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没有什么不清楚的。 男人素袍而立,脸色苍白,眸光沉静地凝视着她。 片刻之后,他才缓声回应,“朕今夜,本就不该来。” 他挽留过了,撇下尊严挽留过了,得到的是她更明确的拒绝。他生来尊贵骄傲,再卑微就不可能了。 皇帝再也无言,替她合上房门,离去。 *** 紧接着几日,郁尔做好了准备离开御前,甚至离开皇宫。然而萧易没有下任何命令,她依然是御前宫女,甚至因为她比其他新来的宫女资历老一些,成了众人讨好的对象。 他不再同她私下亲热,但他也并未疏远她为难她。 恍若从前的亲密都不曾发生过,他是君王,她是他身边得力的宫女。 然而不过三日郁尔便忍受不了了。 尤其是她在替他更衣时,那般亲近,他淡淡的气息萦绕周身,她立在他身前,替他解开衣襟扣子,一双手微颤抖,连带着自己气息都加重。 萧易却恍若毫不在意,眸光寡淡。 明明是她要疏远他,然而皇帝已经抽身干净,郁尔觉得自己却无法装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甚至于偶尔她在御案边研墨裁纸时,皇帝稀松平常地问她一些琐事,她都觉得很难心平气和地回答。 这都是因为自己知道了皇帝当年与她母亲的事,所以她再没有办法这样下去。 她必须彻底离开萧易!离开皇宫!躲到一个他看不到她的地方去! 很快她就寻到了一个机会,先帝的一位太嫔求了皇帝想回幽州行宫颐养天年,皇帝恩准了,太嫔身边有几位宫女不愿随行,内务府正征集愿意同去行宫的宫女。 郁尔立即去求见太嫔娘娘,太嫔自然欣然同意。但又知道她是御前的宫女,不论是内务府还是太嫔都不敢做主,还要郁尔亲自求皇帝,若皇帝恩准,方可同去。 夜里,郁尔回到御书房。 皇帝正如往常一般站在满墙书架前翻找书籍。 郁尔来到他身边,同他说了此事。 “求陛下恩准......” 啪-- 男人合上书籍,侧眸看着纤柔的小宫女,“你可知道幽州地处荒凉,多毒障瘟疫,你不怕死么?” “奴婢不怕。”郁尔眼神坚定。 男人沉思片刻,“你若真的不想在朕身边,不如去行宫待一阵子散散心,何必非要去幽州那等地方。” 男人气质斐然,一双温润如玉的手握着书卷,再不复那夜的严词厉色,此时此刻,他完全的从容淡然,如同一个心甘情愿照拂她的长辈,给她最合适的建议。 去东郊行宫?郁尔动摇了那么一瞬。 她今日身穿粉霞色衣裙,显得轻盈可爱,瓷白小脸纠结片刻,“奴婢还是想去幽州。” 宫灯照耀之下,男人身影颀长。 “可是,这一去,怕是要许多年。”男人叹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奴婢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皇城,此次也想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少女晶莹眸光无畏地看向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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