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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峙片刻，男人紧握书卷的指尖终于微微松动。她离开也好，再汹涌的爱意，也似乎潮汐，时间久了也就退了。 “行，你去吧。” “多谢陛下。”郁尔心里舒了一口气，“那奴婢今夜就收拾行装去太嫔娘娘宫里了？” 男人沉默不语地转过身，继续翻找书籍。 他默许了。 脚步轻快地离开御书房，她得赶快收拾自己的行礼，赶去太嫔宫里帮忙。 郁尔回房时，发现四皇子萧承正在门口等着她。 “可等到你了！今夜得不得空？随我去晋王府看看我皇兄？” 啊？ 郁尔拒绝，“我要随太嫔去幽州了，后日清晨就启程。恐怕往后再也不能去晋王府看他了。” “你要去幽州？！你不是御前宫女么？你怎么、”萧承心急如焚，“幽州那种地方待不得！太嫔宫里那么多人伺候，怎么偏偏要叫你去？不行，你不能去！你去了我皇兄怎么办？” 啊？ “我去幽州，同晋王有何关系？”郁尔道。 萧承劝她许久，郁尔觉得烦就进屋了，将萧承关在门外，她有许多事要忙呢！ 收拾行李时，有一件事叫她苦恼，那成堆的信笺该如何处理？ 烧了？她舍不得，每一封都舍不得。她决定将凛的东西全部藏到福宁殿内室的床榻下去，还有他给她的那身香云纱裙，以及她亲手雕的玉佩，统统都留下了，自己大约不会再回皇城了。 这夜之后，郁尔再没见过皇帝，一直到她随着太嫔的车驾离开皇宫。 在那之后不久，皇帝终于采纳太傅的建议，立宁王为太子，入主东宫，储位之争便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 就在册封太子的第二日，萧让进宫。这是他双腿残疾之后，第一次入宫觐见。昔日嚣张跋扈的少年坐在四轮车上，气质内敛沉稳，面色憔悴，往日风采不复。 “儿臣想离开皇城，求父皇赐儿臣一块封地。”萧让气焰全消，在皇帝面前尽显温顺。 “朕答应你，你想去何处？” “幽州” 几乎是同时，萧易在心里念出这两个字。他料到了萧让要去幽州，要追随那个小宫女的脚步。 “幽州土地贫瘠，自古以来都非富庶之地，你确定不再想想？”萧易道。身为君王，他坐拥天下，他的子嗣不多，萧让完全可以选择更富庶的地方作为封地。 “就幽州，儿臣只想去幽州。”少年坚定。 愚蠢至极！ 萧易不由在心里怒斥了一声，他弄权半生，从兄弟手中夺得皇位，稳固江山，开创盛势初景，到头来却有那这么一个扶不上墙的儿子！ 真实讽刺啊。 “萧让，你服气么？”皇帝话锋一转。 少年掌心攥着扶手，“如今儿子双腿尽断，是皇兄的手下败将，自古兵不厌诈，儿臣没什么不服气的。求父皇开恩，放儿臣去幽州。” 男人眉宇间平静温和，“既你坚持，那就去吧。” 小宫女说得没错，他确实年长她太多了，应该放手，成全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父皇！”
第47章 ◇ ◎追随◎ 顺太嫔车驾在立冬那一日抵达幽州边界的皇家驿站。一路上走走停停, 郁尔领略了皇城之外更广袤天地，离开皇宫是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原来顺太嫔是幽州人, 难怪她执意来行宫养老。太嫔娘娘脾气实在好, 她身边的宫女不愿来幽州这等贫瘠之地，她便只带两个宫女。 一位是跟了顺太嫔三十余年的贴身婢女阿如嬷嬷，还有就是郁尔, 余下的都是皇帝派遣护送的侍卫。 行宫侍卫已经等候在驿站, 顺太嫔便命护送他们的皇城侍卫不必再跟随。 郁尔觉得一路上，自己反而是被太嫔与阿如嬷嬷照顾的那一个。太嫔娘娘看她整日穿着宫女的衣裙，便在沿途的布庄里买了昂贵的锦缎给她量体裁衣。 阿如嬷嬷的绣工精湛，问她要绣什么？ 郁尔自小从没有被人这般疼爱过, 她就怪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绣桃花酥？这话惹得太嫔与阿如嬷嬷笑了好半天。 次日再上路前，太嫔娘娘就顺路买了桃花酥给她吃，“先将就对付两口，等到了幽州行宫，我命厨子给你做更好吃的。” 郁尔受宠若惊。 自小, 她的母亲都不曾对她这么好。她已经在幻想抵达行宫之后，每日该过得有多快活了。 夜里, 郁尔如往常一般与顺太嫔与阿如嬷嬷在驿站的房间说话, 顺太嫔手里正缝制衣裳的袖口。 郁尔在边上煮茶。 她觉得每日夜里这种时候, 都很静谧温馨。 顺太嫔叫她起身，拿着衣裳比划大小，“这衣摆是不是长了些？可是前阵子量着正好啊。” “长一些无碍，郁尔还要长个呢。”阿如嬷嬷道。 “奴婢已经及笄了，应该不会再长个了。”郁尔道。 郁尔看着显小, 太嫔与阿若嬷嬷总当她是小孩子那般看待。此时门口有侍卫来禀告, “太嫔娘娘, 驿站主事说前两日有一封给太嫔娘娘的信送到驿站。” 阿若嬷嬷开门取信，交到太嫔手中，不禁赞叹，“陛下可真是面面俱到。” 郁尔原坐在边上吃糕点，听到此话，身形微滞。 皇帝的信...... “这信竟比我更早到两日。”顺太嫔拆开信封，皇帝对待她们这些庶母十数年如一日的上心。 “信上怎么说？”阿如嬷嬷问。 顺太嫔弯眉浅笑，“询问路上是否平安，皇 帝有心了。” “百余名禁军护送，必定平安呐，陛下政务繁忙，竟这般关心太嫔。” 顺太嫔将信收好，“备笔墨，回信。” 正准备落笔，顺太嫔又道，“我字写得不好，恐污了皇帝眼睛，郁尔，你来主笔。” 啊？ 郁尔神色滞愣，“奴婢、奴婢不敢。” “你是御前伺候的宫女，有何不敢的？就你来主笔吧。”阿若嬷嬷道。 郁尔被迫坐到案前，执起笔，心想萧易他必定能认出她的笔迹，毕竟两人曾互通书信两年之久。 最后她还是被迫写了一封三页的信。 顺太嫔说一路平安，嘱咐皇帝不要过多熬夜，要注意身子，已经入冬，要记得添衣，诸如此类关切的话，句句恳切。郁尔越写心越慌，她没想关心他的！他可千万别误会！ 等信写完之后，顺太嫔命郁尔下楼去交给皇家驿站的人，让送回皇城。 郁尔照做，但她私自在信后加了一句话，让皇帝不必再过多挂心幽州！ ＊＊＊ 深夜，郁尔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 “将她们统统抓起来！” 郁尔立即揪了衣裳冲出房间，刚开门一把长刀便架在了她脖子上。 驿站主事带着侍卫，一改白日阿谀奉承的神色，“我等收到消息，有三个女子冒充太嫔以及其随从一路上招摇撞骗！原来就是你们三人！” 阿若嬷嬷拦在门口，不许侍卫进太嫔的屋子，“放肆！这房里住的是先帝的顺太嫔娘娘，并非骗子！你们先去查明真相再来！” 郁尔脸色苍白，看驿站主事的神色，像是料定她们是假冒的。 “请问主事，你从何处知道消息？”郁尔问道。 “太子手谕！千真万确！”驿站主事命令侍卫，“进房，将那个假冒太嫔的老妪捉拿起来，送回皇城受审！” “我有太嫔玉牌！你们一查便知里头的人真的是太嫔娘娘！”阿若万分着急，拦下侍卫，“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驿站侍卫一刀砍向嬷嬷。 “阿若嬷嬷！” “阿若！” 房里的顺太嫔扑了出来，发现跟在自己身边数十年的阿若已经倒在地上，“阿若！” 郁尔想护住顺太嫔，那侍卫反手又是一刀，顷刻之间，她眼睁睁地看着顺太嫔喉间鲜血喷涌而出。 “太嫔娘娘！”郁尔扑过去捂住太嫔的喉咙，鲜血滚烫，“快救人！我求你们快救人！我们真不是骗子！！” 侍卫们无动于衷，郁尔心急如焚，冲入太嫔的房间翻找行礼，找到那块代表太嫔身份的玉牌给主事看。 “这玉牌仿造不了，我们绝非假冒，求求你快请大夫来救人！” 驿站主事皱着眉头端详玉牌，他自然能分辨玉牌真假，但是手中这份太子手谕也是真的。 主事将郁尔狠狠揪起，“把这个骗子给我绑起来！明日钦差就到，将她交给钦差即可！” 恍惚间，郁尔被人狠狠揪着肩膀，倒在地上的太嫔娘娘已经断了气。她亲眼见着行宫主事将代表太嫔身份的玉牌砸了个粉碎。 “将这两具尸体烧干净，连同她们带来的物件！” 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行宫主事会想尽一切办法证明她们都是假冒的。 她根本无力反抗。 郁尔被五花大绑之后看守起来，她满脑子都是顺太嫔与阿若嬷嬷惨死的画面。 太子手谕？ 宁王前不久被封为太子，他绝对是伺机报复茯苓之事！是自己牵连了太嫔娘娘！一定是这样！护送她们来幽州的侍卫在昨日就折返了，接手护卫职责的全是行宫的侍卫，太子就是瞄准这个时机！ 方才驿站主事口中的钦差，必定也是太子的人。 郁尔跪坐在地上，手腕被捆绑在身后，绝望至极。 未过多久，有人推开房门。 郁尔怎么都没想到，驿站主事口中的钦差是个女子，摘下帷帽后，她看到了一张格外陌生的脸，郁尔从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此人。 “好久不见，郁尔。”女子悠然开口，姿态高雅，面若冰霜。 “茯苓？”郁尔惊愕。 是茯苓？！！ 茯苓改头换面，她这一张脸与从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但她还活着！ 郁尔眼睁睁看着茯苓朝自己走来，她跪坐地上，挣扎着往后退。 “是不是很诧异我还活着？” 茯苓蹲下身，与她平视。 皇帝明明已经杀了茯苓，他明明已经...... 茯苓容姿出众，这一张新脸比从前更精致更冷艳，显然离宫之后没受一点风霜之苦。 “你一路从皇城跟着我们？”郁尔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茯苓精心策划，她手持太子手谕赶来，为的就是在皇室侍卫离开之后对她下手。 “你还是这般聪慧，郁尔。”茯苓抬手，锋利的指尖轻轻抚过少女脸颊，“你若能笨一些，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可惜啊，这一次还牵连了顺太嫔。” 郁尔惊觉，茯苓从宫里消失，是太子将她接回了府邸，改头还面，给她新的身份，这也是为什么郁雅只能留在宫里养病！因为王府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郁尔面色惨白，自知逃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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