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用了晚膳,陪着妻子说了一会儿话,等着苏氏睡了,舒澜风不放心女儿,打算去瞧一瞧,白日雪停了一日,夜里又刮起寒风,大片大片的鹅毛铺下来,舒澜风紧了紧披风打了个寒颤。 杏花堂在西,舒筠的闺房在东,出了穿堂绕过前方的游廊过去便是。 除此之外,舒筠闺房的后罩房连接着杏花堂东南角,仆人便是从此处给两边的主子送热水,舒澜风从正房绕出来行至东边的回廊,借着角门瞥见女儿闺房灯火通明,确定舒筠没睡,便大大方方从前方绕过去。 岂知待他迈至闺房前的月洞门口,除了廊庑点了几盏风灯,正房内骤然一片漆黑,平日守门婆子不见,是芍药抱着手炉哆哆嗦嗦出来行礼, “老爷您怎么来了?姑娘已经睡下了。” “睡了,什么时候睡的?”舒澜风面带狐疑问道。 芍药苦笑着回,“都睡了快半个时辰了。” 舒澜风脸色一凝。
第34章 舒筠今日有些倒霉, 下午申时见桂花树上蓄了一层厚厚的雪,遂想取些雪煮茶喝,却因脚底生滑, 摔了一跤, 脚踝处扭伤不说,腿侧也擦破一块薄薄的皮, 疼得她躺在塌上好半晌没法吭声。 怕母亲挂念,连累她大冷天的过来探望, 故而嘱咐单嬷嬷不许声张, 单嬷嬷念着苏氏刚大好,掂量下轻重应下了, 芍药用活络油给她揉了揉脚踝,舒筠疼得生无可恋恹恹躺在塌上不语。 大约是晚膳光景,外头递来消息,说是陛下想见她,约她半个时辰后去茶楼相见, 裴钺到底是天子,还豁不下脸面夜闯女孩子的闺房,预备安排一会武艺的女卫妥帖地接着舒筠去茶楼, 舒筠无奈只能着人告诉他, 她摔了一跤出不了门, 这话着实把帝王给唬住了,扔下未看完的折子, 顾不得体面,匆匆带着药膏便来了舒家。 来时天色刚暗下来, 积雪折射出一层银白的光, 忽然间院子里就没了仆从的声音, 四下静谧,她刚喝了一小碗燕窝粥,眼神迷蒙要睡不睡,是时不时传来的刺痛让她维持一线清明。 珠帘被掀开,有寒风涌进来,室内烛光一暗,舒筠微微眯了眯眼,就看到熟悉的身影立在她塌前,从这个角度望去,他身影越发挺拔,如山峰一般伟岸。 她并不觉得压迫,反而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踏实。 心口暖流涌上,泪水蓄了一眶, “陛下.....” 她疼得都快没力气了,还要在长辈面前强颜欢笑,看到他这一刻便破防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放下一切包袱。 裴钺将沾了寒霜的大氅褪去,俯身将他的女孩儿搂在怀里, “娇娇,朕来了。” 舒筠紧紧搂住他脖颈,试图在他怀里寻求安抚,怎奈身高差距过大,她总是够不着,裴钺干脆往她塌上一坐,舒筠便彻底依偎在他怀里,还努力地想去蹭他的脖颈,裴钺也由着她。 屋子里有地龙,舒筠穿得并不多,只一件桃红的褙子,下裳是一条杏色的纱裙,在裴钺怀里便显得格外娇小。 下身被褥子遮得严实,裴钺瞧不到伤口,便干脆伸出手将她整个人从被褥里抱出来,搁在自己身上,一双雪白的玉足露在他面前,左脚内侧脚踝肿得老高,红彤彤的,瞧着十分刺眼。 “很疼?”裴钺轻声问她。 小姑娘泪珠挂在眼眶,眼角殷红一片,显然是哭过,却一副努力不哭的样子, “疼...” 事实上这样的伤势在军营里司空见惯,遇到紧急时刻,战士们必须带伤上阵,裴钺以前在边关也没有半点嫡皇子的架子,日日枕戈待旦,他在军营以铁血手腕著称,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喊过疼,这是第一回 。 裴钺也着实是心疼的。 他重新将舒筠放在塌上,自己挪至一旁的锦杌,将携带的膏药掏出,把她脚踝捉出来,抹上一点膏药,给她轻柔。 舒筠起先是怕的,只是待那宽厚的手掌抚摸下去,竟是出乎意料不那么疼。 她好奇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得跟明珠一般。 裴钺被她模样给逗笑,温声道,“躺好,朕要慢慢加重力道。” 舒筠乖乖地往下挪着身子,侧身托腮躺好,乌黑的秀发从她肩头滑下,露出一张倾城的容,娇靥酡红,眉梢脉脉,偏生那双眼眸却明澈地跟露珠似的,越是这般不谙世事,才越发勾得人心痒。 裴钺一面谨慎地给她推拿,一面凝睇她,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深邃, “军营跌打损伤乃家常便饭,正因为此,军医研制最多的便是此药,朕给你拿的是最好的药膏,三日下去,必定痊愈。” 舒筠听着他语气十分寻常,可那眼神却有些陌生,她糊里糊涂问道,“三日?那陛下明日还来吗?” 话落也知自己这个要求有些无理,连忙小声辩解,“陛下揉的很舒服,手艺比芍药要好。” 嗓音太柔了,跟轻羽似的拂过他心尖。 裴钺语气微有些发暗,“朕手艺好?” 舒筠很想点头,却又莫名觉察出他眼神有些危险,于是昏懵望着他不动。 眼梢残有泪痕,眸眼湿漉漉的,柔美地躺在塌上,很好欺负的模样。 裴钺侧过眸,将视线挪至她脚踝,喉结滚了滚,语气却无波澜,“娇娇既夸朕的手艺,朕自然不能让娇娇失望。” 舒筠只当他答应了,咧嘴轻轻笑了笑。 这一笑不知怎么扯了下裙摆,腿侧的伤口被拂过,疼得她抽了一口气。 裴钺只当自己伤了她,停下动作,“朕弄疼你了?” “不是....”舒筠隔着被褥指着里面的伤口,“是这儿被蹭破一块皮。” 裴钺根据她手指的位置,猜测是大腿内侧,脸色顿了顿,“上药了没?” 舒筠小幅度摇了摇头,小脸歪在掌心,“没呢,药用得不好,担心留疤,索性任由它疼一疼。” 女孩子爱美是天性。 裴钺也无可奈何,“朕等会着人送玉肌膏给你,不会留疤。” 随后又道,“忍一忍,朕要用力了。” “嗯。”舒筠郑重其事点头,一副做好准备的样子,只是下一刻,她便忍不住哎哟一声,疼得额尖汗渗出来, “陛...陛下,我..我疼,” “不不,我能忍,我能。” 眼神跟小鹿似的四处乱撞,仿佛寻不到支撑,嘴里说着能忍,模样却是忍不了。 裴钺为了她好,却也没手软,“筠筠,再撑一会儿。” “好....” “嗯嗯嗯,哎哟,啊啊.....”舒筠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又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刻意压低嗓音,娇软的痛吟从唇齿一进一出,喘气声,痛呼声,夹杂着埋怨与委屈还有几分承受不住,糜丽踏来。 知道的明白这是在疗伤,不知道的还以为..... 年轻的帝王眼神极深,一眼望不到底,看着四平八稳,脊背也微微渗出一些汗液。 只是他愣是不动声色,待药膏彻底揉进去,方松开了手。 他松手那一刻,舒筠软趴趴地跌在塌上,纤手紧紧拽着被子,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裴钺一面净手,一面看着她这副模样,脸色一言难尽。
第35章 “睡了半个时辰?” 舒澜风嗓音比还寒风还要厉。 事先没太注意, 这会儿回想,恰才迈过穿堂,隐约听到娇娇的哭声。 他只当孩子疼得厉害, 加快脚步过来,岂知来到门口, 便告诉他睡了半个时辰了? 别看舒澜风文质彬彬, 一介六品司业, 他实则小有几分功夫, 舒家三兄弟, 就属他最像已故的老太爷, 少时曾追随老太爷游山玩水, 人在江湖, 没有一点本事是不成的,三教九流的功夫舒澜风也学了点。 只是成婚后他留在京城,后又任教国子监, 这才收敛了几分豪气。 即便没法像过去那般飞檐走壁, 耳目功夫尚在。 若此刻, 女儿在里面好生坐着,他也就不会怀疑。 可芍药这么一回, 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贯温和的人脸色拉下来十分发怵, 舒澜风阴沉着脸盯着芍药,芍药委实承受不住, 眼看就要跪下来。 舒澜风扭头吩咐随身跟来的仆妇, “你现在去正院请单嬷嬷过来。”然后不管芍药什么脸色大步往里迈去。 芍药惊慌失措,愣是不敢吱个声, 追着舒澜风脚步往里跑。 “老爷, 您慢些走, 这路滑呢,您且在次间稍候,奴婢这就去服侍小姐更衣来见您。” 她刻意拔高嗓音给舒筠报信。 舒澜风却没管她,脚步飞快来到舒筠寝歇的东次间,隔着珠帘往内则是舒筠的寝室,芍药急急忙忙点了一盏小灯追他进来搁在桌案。 舒澜风再怀疑,也不可能冲进女儿的卧室,他环视一周寻了东侧圈椅坐下,克制着怒气朝内唤道,“娇娇,爹爹来看望你,你可醒了?” 舒筠何止是醒了,心脏都快吓出毛病来,方才暗卫递讯,舒筠一时脑热,连忙将灯给吹了,她睡觉一向吹灯,这个习惯爹爹是晓得的,唯有这样才能迫着爹爹不进屋里来,不成想爹爹不知那根筋抽了,察觉不对非要进来。 舒筠瞥了一眼站在屏风后的男人,急得要哭出来。 她愣是暗吸一口气,倚着床榻,装作刚醒的样子, “爹爹,女儿刚刚疼醒了。” 舒澜风听得这语气,柔怜中带着一丝哭腔,还暗含几分紧张。 她紧张什么? 恰在这时,单嬷嬷急急赶到,看一眼沉着脸坐在圈椅里的主君,一时摸不着头脑, “老爷,不知发生了何事?” 舒澜风从容给自己寻个借口,“我将将瞧见有夜猫子窜进小姐屋子,你进去瞧一瞧,切莫伤着了小姐。” 单嬷嬷半信半疑,掀开珠帘踏了进来,舒筠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屏风处,好像不见裴钺踪影,稍稍稳了稳心神。 单嬷嬷小心翼翼将手里的风灯搁在墙角,又点了一盏银釭,屋子里彻底亮了起来,她开始四处寻夜猫子,舒筠靠在引枕眼神随着她步伐而动。 单嬷嬷寻了一圈没任何发现,站在珠帘处朝舒澜风禀道, “老爷,奴婢没有找到夜猫子。” 舒澜风松了一口气,刚刚他鬼使神差担心女儿屋里有人,故而使出这一招,此刻听得无人,颇有几分劫后的松快,不过他还是不放心,给了女儿一点时间,想必她已穿戴整齐,遂亲自掀帘进来了。 舒澜风第一时间朝女儿望去。 女儿面容白皙清透,红晕犹存,额前的碎发与鬓发湿漉漉的粘在面颊,杏眼泛红带着几分娇嗔,气息明显不稳。 舒澜风是过来人,几乎一眼就要怀疑些什么。 “这是疼得?” 舒筠委屈地瘪瘪嘴,轻轻点了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6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