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侠可真是个好父亲,让我好生感动。”成昕没有理会覃柘的劝言,目光集中在江月白的身上,他一改先前的皮笑肉不笑,表情变得阴冷森然:“不过,‘莫要牵连无辜’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就觉得这么讽刺呢。” “你什么意思?”江月白脸色铁青,看上去全然没有平日的清逸潇洒。 “南流白家的那场灭门大火江渡主没有忘记吧?能够如此瞒天过海,着实是令人钦佩。”成昕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杀意,这话仿佛是从唇缝中艰难地挤出来,每个字都染满了鲜血。 “南流白家?!” “与南流白家何干?” 众人原以为是私人恩怨,眼下听来却发现并不是这么简单。 “江渡主,他这话是何意?”沧浪子见青年无缘无故地忽然提到了几个月前因一场意外的夜火满门遇难的南流白家的事情,不免觉得古怪,尤其是这青年的矛头明显是指着江月白的脊梁骨。 南流白家意外说来确实是蹊跷,一门上下家仆从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就被大火给烧死了了,家宅也都化作了一摊灰烬,按理说习武之人五感都较寻常人通明许多,不大可能走水时会这般全无察觉,当时人们便暗下猜测,说白家要不是冲撞了鬼神,要不就是得罪了什么招惹不得的仇家,才遭了报复被人给灭了门。 此事原本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过去了,不想今日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重新提起。 如果说之前江月白的脸色还只是铁青,那么此刻已然是黑得吓人了。 “竖子,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挑拨是非,南流白家的意外与我何干?”江月白拔剑指向屋脊上青年,若非顾忌女儿在他手上,此刻他定然已将成昕大卸八块了。 南流白家的事覃柘也大概知晓一些,当初在澹州时江秋晚被七杀带走,听她所言雇主所出的质便是南流白家的《无双剑谱》。 这《无双剑谱》乃白家家主白昭远所创,白昭远绝对算得上是个百里无一的剑术高手,白家开山立派以来虽才三十年,却已然跻身武林世家上流,凭的就是百昭远的一把无双剑。后来百昭远将其毕生所学汇编成册,名曰《无双剑谱》,欲传子孙万代,只是不曾想竟是一代覆灭,再无后继。 白家一夜灭门后剑谱也不翼而飞,想来也是随烈火化作了灰烬。 “江月白啊,你可真能装,要论道貌岸然,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成昕的满腹怨火已然压抑不住,“背负着白家上下五十四口人命,你不觉得喘不过气吗?” “你是哪来的妖人,岂容你在此放肆诽谤!”沈慎并不相信这个凭空冒出来的邪气青年,毕竟江月白这么多年积累的江湖声明岂是三两句话就能动摇的。 “你们可识得此物?” 成昕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玉身呈现出一种绮丽的暗绿色,尤其是透过日光,看上去璀璨夺目实为罕见,玉石表面还雕刻着一个“白”字,眼尖的已经认出来了—— “这是白家的子孙玉!怎会在你手上?!” 这么一提,众人也纷纷记起,在去年白昭远五十大寿时曾向众人展示过他用偶尔得到的一块绝世宝玉雕琢成的一对龙凤玉佩,因这玉石材质和雕琢工艺实是罕见,故而众人对此印象很深,凤玉给了刚满周岁的独女贴身佩戴,而那块龙玉白昭远未作交代,众人便猜想大概是白掌门还盼着老来还能得一子,聊以希冀。 “适才你们不是问我的身份吗?今日在此也无需再遮掩了,我便是白家长子,白连璧。”成昕掷地有声地自报家门,面上严肃认真,没有半点的玩笑神色。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可笑至极,真是说谎话不打腹稿,谁人不知白大侠膝下就一位刚满周岁的千金小姐,虽曾有过一子,的确名连璧,可惜福薄,不足月便早夭了,你就算是扯谎也得扯个像样的吧,简直满口胡诌!”沧浪子嗤笑一声,嘲讽道。 成昕并没有理睬沧浪子的冷嘲热讽,接着说道:“因我出生时体弱多病,几度夭折于襁褓,故而父母请得西域高僧化灾解难,高僧预言若我继续留在双亲身旁定然活不过周岁,故而开坛作法,以假死骗过地府阴司,对外只得声称已故,须得待到年满十八方得回归父母身畔。也是如此,使我躲过了灭门一劫,江月白,你做梦也没想到还有遗漏吧?” 成昕的一番话虽有些怪力乱神,但却是没有丝毫破绽,况且他身上还有白家的子孙玉,这玉但凡见过一眼的便绝对忘不了。一时之间,围绕成昕身份的讨论便沸然不止,自然也有一些人秉承怀疑,并不相信。 “故事编得很好,可未免也太荒谬了些!凡事须讲求理据,除了这块玉石,你可还拿的出别的证据证明你乃白家后人?” 成昕冷哼一声,觉得无比荒谬:“如何证明我是我,有趣。若还有质疑者,大可以掘开白家位于青鸾山北的地宫看看,白家长子棺椁内是否有尸身,亦或是直接求证凉州云觉寺惠果高僧是否属实,真假自有分辨。” 成昕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经得起推敲,全然不似有半点虚假不合理,关于他的身份,在场的众人基本是相信了。 “此事日后自会求证,姑且信你所言不假。只是听你方才所言,江渡主与白家的意外似有关联,此话是何意?”于秋水拄着拐杖上前一步,追问道。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别人不清楚,难道江渡主也不清楚?”成昕将目光投向江月白,眼底满是仇恨的怒火,“这些年我虽不侍奉父母身侧,然书信往来却未曾断过。江月白素来与我父亲称兄道弟,然却觊觎我白家的无双剑谱,他曾借研习剑术多次暗中与父亲提议过要互通剑诀以融创出更为高深的剑法,说实在的,这理由实在是蹩脚,若非我劝阻,父亲他却几乎要被说动。最后你们猜怎么着,只是放出假消息一试,江月白的狼子野心就暴露无遗了,可见人心完全就经不起试探,江月白果真设计窃取了剑谱,当然,被窃取的剑谱自然是假的,但这一试却也为白家的灭门埋下了祸根。” “此关乎江渡主声誉,切不能无凭乱说!” 众人皆是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江月白一直以来的形象实在太过于正直,完全无法令人联想到一丝龌龊之事。 “一派胡言!江某行事向来顶天立地,对得起仁义二字,怎会为这般偷鸡摸狗的卑劣之事。”江月白一派浩然正气,义正词严地驳斥,但言辞间已失去了毋庸置疑的力量。 “呵,好一个仁义,亏你还真说得出口。”成昕怒极反而笑出了声来,他一挥袖,几盏信笺便纷飞到各位掌门手中,“这些是我父亲的故信,诸位可传阅传阅,我父亲以书法为傲,笔力自成一派,他的字迹诸位应该都不陌生吧。” 接下信纸的几人交互传阅一番后,一个个面上都是如遭雷劈般的惊愕。 “江渡主,字迹是真,内容亦与白公子的指控无异,你作何解释?”沈慎握住信纸,他看向江月白的眼神已然全然审视。 江月白的背脊依旧直挺着,看上去不可摧折,可手背上的凸起的青筋无不展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就在这时,原本昏迷不醒的江秋晚却不知在何时清醒了过来,她满脸惊恐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就像是在看一个从不了解的陌生人一样,嘴唇微微颤抖: “爹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相大白 一瞬间,氛围冷到了冰点,纵然日光照在了衣上,却不带有半点暖意。 成昕脸上的笑意愈浓,他一只手搭在江秋晚的肩上,环住她的肩膀,目光紧锁在江月白的脸上,仿佛是在欣赏一出好戏,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晚儿,莫听此人胡言,此人完全是心怀不轨有备而来!他此前扮作落难少年博你同情混入家宅,此刻又自称白家遗子伪造所谓信件试图毁我清誉,其心可诛!你知晓爹爹的品性,切莫信了外人谗言。”江月白望向女儿,言语间的急切难掩。 方才为止无论面对如何的指控他的应对态度都还算游刃有余,此刻面对女儿那双写满震惊与失望的眼睛时,他的慌乱尽显无遗。 ”江月白,你不觉得这话说得过于苍白无力了吗?”成昕很乐意再多欣赏欣赏仇人溃败的姿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叶紫檀制成的坠子,上面有一半已经被火烤成了黑色,但这物什看上去十分眼熟,众人都觉在哪见过。 “江月白,这个小玩意儿你总不会不认得吧?” 听成昕这么一说,众人恍然大悟,这坠子江月白从来都是贴身挂在腰间,再往江月白腰间望去,果然不见那坠子了。 “你怎会有这个?!”江秋晚心头已然乱成了一团麻,脑中嗡鸣,无法再思考。 这腰坠是她几年前送给爹爹的寿诞礼物,就连上面坠着的穗儿都是她自己亲手编织的,世间独一无二。爹爹曾说他会永远随身带着,可从几个月前的远行回来后,江秋晚便再也为见爹爹佩戴过了,她问起来,爹爹只说怕损坏便收起来了,她也就没多想了。 “江姐姐,你且等着看好戏吧,你爹可比你认识的要有趣得多。”成昕笑着顺手点了江秋晚的穴道,令她没办法再说话。 “这坠子便是我从白家烧焦的屋舍灰烬中找到的,当时它正被我父亲死死地攥在了手心之中,我不得不将父亲烧焦的手指斩断才将其取出。大概是先父在天有灵,纵然躯体已然烧成了一具焦炭,但却保留下了贼人行凶的证据。江月白,知道什么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吗?” 言罢,成昕将坠子别到江秋晚的身上,末了还十分体贴地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当对上江秋晚凛然的目光时,他笑得满脸的无辜:“江姐姐,别怪我,我也是受害之人,是你敬爱的爹爹屠我满门在先,要怪应该怪他才是。” 江秋晚眼神闪烁,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前这一切令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心中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撼动了,她很想要相信自己的父亲依旧是那个仁义双绝的霜华剑江大侠,但眼下所有证据却都指向他,怎么可能,爹爹怎么可能会是杀人魔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江月白,南流白家的无妄之灾真是你所为吗?!”常璞元站了起来,经过一番调息,他体内先前被慕汵远一掌打岔的真气终于稳定下来。 “还有之前,你曾当众混淆视听,试图替慕汵远那魔头瞒天过海,这又当如何解释?难道说你与慕汵远私下早有勾结?”石天拓是个善于隔岸观火的小人,巴不得局势越乱越好。 前有慕汵远修炼邪功屠戮无辜,没想到就连名震江湖的霜华剑江月白都是个假仁假义的奸邪之徒。 江月白的眼光中隐忍的杀机浮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1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