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主已然音讯全无了十余载,今日怎会重现于此?” “诸位,周某遭逢说来话长,待到手刃邪魔后我们再把酒细说。”周苍澜并没多言,剑尖直指慕汵远而去。 周苍澜的现身让众人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原本已然匮乏不堪的残士此刻皆是满腔热血,不时,那些拜在慕汵远阵容的党羽已然被控制住了。 “不知天高地厚。”慕汵远满不在乎地冷眼而视,这些人对于他而言甚至连狗都算不上,他此刻觊觎着的是周苍澜的内力以及辟尘剑法,他自觉此刻已是全无敌手,所图不过信手拈来。 慕汵远此刻也意兴阑珊,不欲再多做耽搁了,应是早些送这帮蝼蚁入土才是。 然而就在他再度运功之时,却明显感觉到丹田一颤,经脉中真气竟呈现出明显的紊乱之象…… 这是怎么回事?! 慕汵远呼吸一滞,心道一声不好。 然而只是这片刻的迟滞便足以令他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覃柘看准时机,飞身踏着前人的肩头鱼跃而出,与此同时,早已敛去气息潜伏在一旁的骆语冰鹰隼飞掠出来,按照覃柘先前的指示,趁着慕汵远的片刻疏于防范,二人三剑,分别同时刺入了他背后的天柱、魄户以及魂门三处大穴。 一瞬间鲜血从三处大穴喷涌而出,慕汵远就像是一个涨破的气囊一般,真气自丹田的缺口外泄而出,无法遏制。 慕汵远披头散发,仰天一声暴吼,双目流出血泪来,看上去狰狞可怖。 “邪魔——看剑!” 话音未落,一柄如银的剑径直刺向慕汵远的脖颈。 潇潇雨歇 就在这时,一道鹅黄色的身影闪过,挡住了剑锋指向,周苍澜这一剑灌注了全力,差点就没能收住,误伤了来人。 “少夫人,你这是作甚?”周苍澜撤回了剑。 只见裴沁儿背对着众人,紧紧地抱住跪跌在地上的慕汵远,将其护在怀中,她的脸上此刻泪痕泛滥,背脊微微颤抖着。 “慕汵远弑父戮亲,杀人如麻,少夫人,不是我说啊,就这样一个人性尽泯的邪魔,难道你还要对他留情吗?”霍三娘走近,看着单薄无支用身体护着慕汵远的裴沁儿,同为女子,她岂会不知裴沁儿内心的纠结与苦楚。 不论别的,就冲着她此前愿意站出来揭露罪恶大义灭亲便已然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裴沁儿嘴唇苍白,她的双手已经被慕汵远背后汨汨的鲜血给染红了,她小心翼翼地将慕汵远的乱发拢到脑后,将他眼角的血泪用衣袖拭去,仿佛是想要维持着他最后的体面。 慕汵远的太阳穴青筋暴起,五官因为不甘已经扭曲,看上去像极了狰狞的厉鬼,哪还有半点儿先前的翩然风度。 “夫君,今日之果竟由他日之因而出,造下的罪孽已然无法洗清了,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尽力保住你最后的尊严……夫君,你自裁吧。”裴沁儿注视着慕汵远布满血丝的双眼,哽咽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放到了他的手中。 “这……”众人对于慕汵远仍是心有余悸,眼下巴不得速速乱刀将其斩杀才好。 “裴沁儿在此恳求各位网开一面,我知夫君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我不敢为他开脱,然而还盼各位英雄能看在往昔铸剑山庄先列的份上,许他以死自赎,留铸剑山庄些许体面。” 说完,裴沁儿屈身跪下,向着众人磕头请愿,光洁的额头都磕出了大片血痕,鲜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姐姐,你不要这样,姐姐……”裴垣想要将家姐扶起来,然而裴沁儿却倔强地不肯起身,仍然不断地替代慕汵远磕头赎罪。 在场的许多人与慕汵远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有些是杀父之仇,有些是杀子之恨,更有灭门之怨,只恨不得将慕汵远千刀万剐生啖其肉,就算是死后鞭尸都难解心头之恨,怎会轻易宽恕于他,许他体面死法。 “你又不是没看到这魔头杀了我们多少人,那些死去的人尸骨无存,凭什么让他这么轻易去死!” “就是!凭什么!” “杀了慕汵元,枭他首级,取他血肉祭奠吾儿!” …… 群情激愤之中有人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举刀便朝着慕汵元劈头砍去,全然不顾裴沁儿的安危,甚至是恨不得将他们一并杀死才好。 裴垣此刻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一身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虽已是怕极,他还是下意识地将姐姐护在了身后。 周苍澜剑刃一挑便将挥砍下来的乱剑挑飞,挡在了裴家姐弟的面前:“诸位,但请听周某一眼。今日这血流成河的悲剧皆是慕家小儿一手酿成,对于此等不忠不义不孝之邪魔原不应留有情面,然,诚如少夫人所言,铸剑山庄屹立江湖百余年,盛名昭著,历代庄主皆是仁义勤勉的盖世英雄,为中原武林立有不世之功,如今后人悖祖丧德,辱没门楣,人神共愤,实是高门之悲哀,亦是天下之不幸,周某以为,人与魔的本质区别在于,魔无情,而人有义,实不应行邪魔的残暴之道。” 周苍澜的一番话情理兼备,话说到了这份上,即便有人心中再不忿也只得咬牙暗恨,未再多言。 “可笑,什么屁话。”站在人群后的耶律隼不屑地嗤笑一声,扯下死人身上的一块布擦拭起刀来。 “啧啧,什么粗鄙之语啊。我倒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怎么?您有何高见,说来听听。”公孙瑾单手抱臂,扇子轻轻点了点下巴,抬眼瞥了耶律隼一眼。 “我们凉朔人讲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有仇必报,可不似这番虚伪作为。若我至亲被戮,我定要将杀人者挫骨扬灰才得罢休。”耶律隼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冷酷凶残的浅笑,看得公孙瑾寒毛直竖。 “果真是死蛮子……”公孙瑾默默挪开半步,似与其划清界限。 覃柘击溃慕汵远后便退到了一旁,彼时全神贯注满脑子全是想着的都是如何破敌便强撑着一口气战到最后,眼下平息下来,她只觉胸闷气短,头隐隐刺痛,真气出现了逆流。 “阿柘,你脸色很不好。”骆语冰察觉到身旁之人状况不对,伸手搀了覃柘一把。 “没事,我就是有些头晕,休息一会儿就好,你别担心。”覃柘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此刻她其实已经感到十分不舒服了,心脏就像是被人用针扎出了个小孔似的,每次的跳动都能明显感受到气血虚漏,但她不敢放任这种虚空到令人恐惧的感觉蔓延,只得尽量压抑住内心的慌乱,自欺欺人。 骆语冰伸手一探覃柘的脉搏,发现都无需仔细探查便能明显感觉到脉象的紊乱。 “你还要瞒我到几时?”骆语冰眼中一片黯淡的阴郁,眉眼都染上了几分煞气,疼惜与担忧都写在了脸上,他在恼覃柘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老骆,就算我跟你说了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以前不害怕死,但现在……现在我怕了。”覃柘瘪着嘴,眼眶微微泛着红,忍耐着内心的恐慌,她很害怕,但她深知生死是完全个人的事,就算是有所谓感同身受的存在,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背负这份惶恐不安——尤其是骆语冰。 看见覃柘微红的眼睛,骆语冰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感觉。印象中小丫头永远笑得满脸张扬,除了吃对什么都无所谓,他知她是受尽了苦来的,故而对什么都保持着一种自我的通透,经常让人忘记她不过还是个小姑娘,却不想她心中那道沟壑远比他想的要深。 “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对我多依赖些可好?”骆语冰扶住覃柘的肩头,轻松地将她平抱起来,带到柏树下的一块矮石旁,撕下片衣料让她坐下休息。 骆语冰蹲在她的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睛,眼里近乎虔诚的光让覃柘心头一悸,只觉得这双眼睛,这样的目光她曾见过。 骆语冰等待着覃柘内心的那座苍山之上的雪崩落,终于,覃柘咬了咬嘴唇,向骆语冰道明了她深藏的秘密与恐惧。 “我先天不足,心脉缺损,无法活到二十岁,算起来,现今已是第十九年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总觉得说出口后,会变得很奇怪,我不想每次你看到我的时候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那样会很无趣的。”覃柘深吸了一口,调侃地说道。她的嘴角是笑着的,眼里却始终隐藏着不安的光芒,她在小心翼翼地留意着骆语冰的情绪。 “可还有办法医治?” “没有。” “医仙如何说?” “她说叫我早些备好棺材。” 骆语冰沉默片刻,抬手摸了摸覃柘的头顶,站起身来,逆着光,覃柘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蔓延开来。 “别怕,相信我,就算访遍世间名医我也定会找到让你活下去的法子。”骆语冰转过身去,目光落在群山归隐处,他这话说得坚定,似是承诺。 此时山巅的风已然穿山而去,薄雾也随着日光破云而出消散无痕……日光下,遍地的殷红异常的刺目,仿佛先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 只有死亡才是最为真实的存在。 “嗯,我自是相信你的。” 覃柘笑着点点头,她哪里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即便是寻得了行踪飘渺的医圣,怕也是无济于事。她之所以会这么答复不过是想着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可活了,何不就大家开开心心的在一起能过一天便算是赚来的,身后之后,等真死了再说。 话说了出来,心头的的沉重感减轻了不少,不得不承认坦白有时候其实是个很自私的行为,覃柘总觉得那些压抑的情绪并不会凭空消失,而是随着言语转移到那些在乎你的人心中。 “老骆,我的秘密说完了,你的秘密是不是也该透个底儿了?” “你想知道什么?”骆语冰垂眼看着覃柘,等她发问。 “我再问你一遍,你可得实话告诉我。”覃柘站起身来,抬手搭在了骆语冰的肩上,凑近他耳边悄声问:“你姓顾,是不是?” 骆语冰耳廓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随即覃柘便见他点了点头。 覃柘的眼眸透出琉璃般的异彩,虽早就猜到了,但得到证实后内心的欢喜确实无可比拟的。 他还活着,这已经胜过一切了。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中一阵嘈杂打破了原本平静安宁的氛围,覃柘眉头微蹙,心再次悬起,侧目望去—— 恩仇难泯 只见慕汵远只手掐住裴沁儿的脖子,将刀尖抵在她的喉咙上,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们胆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你们不是自诩仁义之士吗,怎么,难道想要逼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吗?”穷途末路的慕汵远神色癫狂地挟持着裴沁儿,他的面上还沾满了血,眼珠透着暗红,看上去比恶鬼还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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