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宁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半圆形的高台,两边立了狰狞的狼头石柱,看起来像汉族巫师开坛做法的祭坛。 商宁秀从脚趾开始发麻,她觉得那面目狰狞的狼头格外瘆人,凸出的狼目好像就在瞪着她,台子上还有几个年轻男人正在拿着羊毛缠成的绳结挂串装点背后的高木架。 一切的一切都在散发着野蛮粗犷的气息。 “到时候,我将在这里向整个草原宣布,迎娶你做我唯一的妻子。”穆雷的眼中有着狂热和兴奋,搂着商宁秀的肩膀在大庭广众之下往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惹得台上忙碌的男人们哄笑拍手。 商宁秀受不了被这么多粗鄙男人注视,飞快绕去了穆雷身子的另一边躲避他们的视线。 草原上的茅房比商宁秀预想中的要干净许多,甚至修的比大鄞普通人家的还要聪明机巧一些,这让她微有些意外。 回去的路上没再路过那个准备婚礼的祭坛,那是比较近的直线,穆雷带她往另一边走了,算是带着她大概认一认未来将要生活的地方。 “部落里的帐子大体是三五个聚成一个小片区,维克托和古丽朵儿都是我们的邻居,这一片的帐子里住的基本都是我要好的兄弟,之前在外面偷看的那几个小屁孩是东边帐子里的,因为你长得太招人了,他们跑来偷看,你紧张的话一会我去抓两个揍一顿,以后就不敢来了。” 商宁秀的心思全在之前路过的那个帐子门口的汉族女人身上,她估计了一下路线,现在回去的路是从那帐子的侧面绕的,可能不会再经过那里了。 她正在想心思要不要找个借口,就听见一个热情带着惊喜的声音叫了一声‘库穆勒尔’,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听懂的草原话。 那是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短发,长得很是阳刚,笑哈哈的从自己的帐子门口走过来和穆雷拥抱,然后勾着他的肩膀用草原话问候着。 扎克是个豪爽的草原男人,不算好客,但对穆雷是真心当作拜把子的兄弟,“我听说你昨晚上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一个汉人媳妇要办婚礼,哈哈,就是你身边这个吗?不错不错,模样与你真是般配,怪不得你不愿意和我共享阿纯,她看起来确实是更好一些。” 阿纯就是扎克的汉人妻子,是他们家兄弟三人共有的妻子。 “你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跟人分享。”穆雷用草原话和他交流着,“老子要娶,就要娶一个独一无二属于我的女人。” 扎克的身后不远处还站了一个女人,商宁秀认了出来,那就是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中原女人。 女人的样子长得十分清秀,但看起来并不太开心,唇角时常垂着,脸也一直保持着微微下沉,似乎是不太敢去直视这些草原男人。 商宁秀心里瞬间有了决断,她或许也是被强掳来的。 扎克热情地两三步跨回去,一把将那中原女人搂在怀里带了过来,用他那蹩脚的汉话连比划带猜地和商宁秀打招呼:“我叫扎克,我的妻子也是汉人,她叫阿纯。” “你也是汉人?你是哪个国家的?”商宁秀盯着面前腼腆内向的女人,心里燃起了小火苗,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她要更加熟悉这个寨子的结构,而且是与她同病相怜的,心里必然也是渴望回到中原,或许真的可以成为她逃跑路上的助力。 那女人胆子小,颤颤巍巍的不吱声,扎克不悦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说话啊,我兄弟的媳妇跟你打招呼呢。” “我、我是鄞人……”女人细声细气地答了一句。 商宁秀听到鄞人眼睛一亮,但看着这闷葫芦问什么答什么心里着急,还想再问些话来,就被一道粗犷的声音给打断了。 那声音由远及近,嗓门很大,商宁秀抬眼看见了一个样貌粗犷的男人走了过来,叽里咕噜地跟扎克说了些什么,扎克点了点头,面前的阿纯忽然就脸色一变。 然后那个男人就搓了搓手心,上前一把将阿纯给抱起来扛上了肩头,大手一边揉捏着女子的屁股,一边猴急地小跑走了。 那模样,是着急去干什么事情可想而知。 商宁秀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那个男人居然当着扎克的面前就这么直接把她给扛走了?而他几秒钟之前还在跟她介绍阿纯是他的妻子。 “我先带她回去了。”穆雷眼见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轻松朝扎克打了个手势,两人就各自回了帐子。 直到穆雷关上帐门,商宁秀都还没从刚才那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满眼的震惊抬头看向穆雷,嗓音艰难地开口道:“她、她、你们这里,真的会、会、” 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管里说不出口,即便是之前已有听闻,但真正眼见为实那种观念被巨震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会什么?”穆雷看着她这副吃惊模样,一边去看炉子上熬煮的奶粥一边随口问道:“三四个男人一起搭伙娶一个媳妇?” 身后的女人说不出话来了,穆雷笑她少见多怪:“这有什么稀奇的,这在草原上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女人是稀缺的物种,只有十分强大的男人才有资格独占一个妻子,比如我。” 盖子揭开后,浓郁的奶香味散发开来,明明是甘甜馨香的气味,商宁秀却觉得胸口堵得慌。 中原的汉族都是极重礼数的,而这三个国家中又以大鄞为最,尤其是女子的贞洁名声,那是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是如何忍受被三四个男人共同…… 那是怎样的噩梦。 眼看着商宁秀的一张小脸惨白难看,穆雷回头瞅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取了碗碟将奶粥倒了出来,“你们中原男人不也有的娶好几个小老婆吗,管她们叫什么来着,纳妾?你们那是女人多所以不愁娶,其实道理不都是一样的,只不过男女反过来罢了,有什么好吃惊的。” “这哪里一样了!?”商宁秀大为震惊,“那是一个女子的名声啊,她怎能甘心受此大辱!” “那也是扎克媳妇自己点了头愿意的,咱们部落又不像那赖皮蛇。”穆雷不屑地嗤了一声,“你们鄞人,就是太迂腐,受什么大辱,三个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疼她还来不及。” 此言一出,商宁秀愈发的震惊了,“点头愿意的?这决无可能,无论富贵贫贱,但凡是清白人家的姑娘……”然后下一秒她转过弯来了,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除非是从哪家花楼里接出来的小娘子,原本就是干这个营生的。” “你还知道花楼,老子都没去过,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男人搅着热腾腾的奶粥,隔着蒸腾的白气瞧她,眼里冒着轻佻的邪气,商宁秀一瞬间就不吱声了。 “又怂,这么警惕做什么。”穆雷将搅和好的这碗奶粥推到了她面前,示意她坐下吃,一边给她解释道:“那个叫阿纯的女人是扎克从边关靖州城带回来的,她一家人全死了,穷得叮当响,连入殓下葬的钱都没有,跪在街边上卖身葬父,扎克可怜她,给了一笔钱让她安顿了父兄后事,就把人带回来了。” “如果没有碰到扎克,她早都饿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晒太阳吃羊肉。” 商宁秀一直没吭声,她的眉宇深锁着,穆雷见这小云纺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扯了扯嘴唇:“放心吧,你只可能有我一个丈夫,只要我活着一天,就决不容许有第二个男人碰你。” 下午穆雷要出门一趟,说是要带兄弟们巡防周围的草场。临走前男人还要锁门,商宁秀抿着唇跟他打商量:“万一你还没回来我想去方便怎么办?反正这里前后都是你的人,我连匹马都没有,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商宁秀说的是实话,但她的目的原本也只是想出去熟悉一下地形,然后想去碰碰运气能不能再见到那位名叫阿纯的中原人。 “那里有恭桶,也是你们中原人弄出来的玩意,你会用的吧。”穆雷一边收紧手腕上的铁臂缚一边用下巴指了指角落里。 商宁秀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呢,要准备一辈子把我锁在帐子里吗?” “别拿话激我。”穆雷轻笑了一声,随手就掐住了她粉嫩的脸颊,那软肉滑腻的触感在每一个指腹下令人流连忘返舍不得放开,“相信我,我这是在保护你,秀秀。等你真正成为了我的女人,就没人再敢惦记你了。”
第13章 娇贵的皮囊 穆雷离开之后,商宁秀一个人在帐子里坐了一会,然后打开古丽朵儿送给她的那包衣服看了眼。 那是一件宝蓝色的衣裳,料子很柔软,收腰的款式,腰间坠了许多珠串链子做装饰,基本是由银饰和打磨过的锆石珠子和玛瑙在一起串成的,下摆是裤裙。比起他们中原的女子服饰,这一看就是十分适合骑马的装束。 商宁秀搬了椅子怼去门口,又再将杂物间门口的那个绒纱帘子拉上,才放心地换上了那身衣服。 衣服还算是合身,只是这裙子显然是按照古丽朵儿的身形裁制的,但商宁秀的个头比她稍微高一些,下摆的裙子倒还看不出什么来,手腕处就稍稍有些显短了一些,但问题不大。 屋子里没有铜镜,她瞧不见自己的全貌,拿着那包裹里配套的一串银链头饰在额前比划了一下,实在有些想象不出来是个什么模样,就又重新放在了桌上。 屋子里没有能够看时间的东西,商宁秀只能凭借太阳光的强度依稀判断了一下应该是到下午了。 她盘腿坐在床榻上,盯着帐门的方向,心里有些许的失望。 她以为之前她的目光那么恳切,那个叫阿纯的中原女人如果也想逃,至少应该想办法过来一趟。她是初来乍到被那霸道男人给锁在屋子里了,但阿纯不一样,扎克显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她还能悠哉地坐在门口晒太阳,两边的帐子又离得那么近,应该不存在有心无力的问题,难道是太胆小了。 但是也不能排除她是不是被那些男人给缠住…… 商宁秀小脸一红,把自己给臊住了,赶紧摇了摇头。 到了傍晚时分,穆雷回来了。 男人似乎是在外面洗过澡了,里头的里衣松松垮垮露了半边结实的胸膛,外衣就这么随意搭在肩膀上,他将帐门打开,手里提着两桶冒着热气的水,一进门就顿住了脚步,视线黏在了床上那漂亮的蓝裙子女人身上错不开眼。 穆雷从没见过那种颜色穿在人身上能那样好看。 雪一样白的皮肤,不盈一握的柳腰,商宁秀的样貌原本是端庄妍丽的,配上这一身异域衣裙,即便是未曾好好梳妆打扮,都已经能窥见几分风情。 男人的眼神火热,他那堪称贫瘠的汉语词汇找不出足以形容她美丽的字眼,只觉得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等到后面草场山坡上的恪桑花都开了,一定要带她去那片花海里,让她站在百花簇拥的中央,她天生就该属于那片漂亮的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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