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任良,你、你不要后悔!”唐妘毫不示弱地睨着她,额头崩起了淡青色的血管。 “后悔,我从未做过后悔之事。”柳任良道:“唐妘,你求求我,只要你求我,我便考虑考虑替你父亲说句好话,便立刻给你诊病。” “做、做梦……” 唐妘忍不住闭眼,她呼吸困难,泪水便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往下落。 柳任良目光下移,落在了唐妘一张一合的丰润的唇瓣上。 忽然,他的手指松动了一下,将唐妘丢回榻上,拂袖而去:“好,那我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唐妘的脖颈被抓出一道淡淡的红痕,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气,好一会儿在慢慢平复下来。 坚持? 她一刻都不想等了。 · 夜幕降临,柳府上下皆已安睡,薄薄的霜雾笼罩着京师城,一切都雾蒙蒙的。 子时一过,香芹从门外闪身进来,将唐妘给她的簪子还了回去。 “小姐,您簪花里的迷|药,奴婢已经偷偷放在门房先生的茶水里了,咱们快些走吧,时间久了,免的被姓柳的发现,您还有什么要带走的?” 唐妘摇摇头:“不必带了,以免绊住手脚。” 如今她孑然一身,对柳府毫无留恋,只等着这个机会逃出府去。 家恨在前,那些金银嫁妆,已然不重要了。 “对了,可与我大姐交待好了?” 香芹肯定道:“交待好了,跟大小姐的人说好了,今夜子时三刻,在城西三街派人接应。” “好,走吧。” 说完,主仆两人便放低脚步,悄悄往门房处潜去。 乌云遮月,淡淡的清霜的月色洒在唐妘的身上,越发显得女子娇柔病弱。 唐妘仍在病中,夜里泛着寒凉,冷森森的寒气直往她的肺叶子里钻,她的喉咙发痒,想咳嗽,却怕惊扰出声,只好咬唇忍着。 香芹看了一眼,连忙帮唐妘顺气儿。 “小姐,再忍忍。”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柳府的大门,门房先生吃了药睡得正酣。 唐妘与香芹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合力将门闩抬下来。唐妘缓缓一推,大门在轻微的“吱呀”声中被打开。 唐妘步履急切,绣着娇艳牡丹的裙裾飞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们手脚要快些,那迷|药在我簪子里放了不少时日,也不知能挺多久。” “是,小姐。” 还没跑出多远,却听身后传来嘈杂喧嚣的声响。 “夫人不见了!” “快去找!” 唐妘堪堪回头,便瞧见不远处乌泱泱一群人,正闹哄哄地从柳府里涌出来——是柳府的家丁! 唐妘大惊,加快了步子,暗暗催促:“香芹,快些走!” 哪知香芹往前推了一把唐妘,决绝道:“小姐,您先走!奴婢去将他们引开,随后跟您在城西三街汇合。” “一起走!若被柳任良抓到——” “小姐,您放心,我腿脚快,他们绝捉不住我!” 说罢,香芹高声叫了声,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唐妘心如鼓躁,却无能为力。家中大仇尚未得报,她没有时间犹豫,只能埋头继续逃。 以目前的形势看,她并无底牌,只有找到了身为兵部侍郎夫人的大姐家,才能保全自己,之后再另想办法救香芹。 哪知香芹只引开了一部分人,柳府的家丁竟在城中分头行事,街街巷巷的搜寻她。 唐妘本想就近躲一躲,却发现家丁搜查仔细,路旁的水缸、草垛、门板都不曾放过,藏在杂物里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她只能在茫茫夜色里,卯足力气往城西三街的方向跑。 夜色浓稠,距离城西三街还有一定距离。 唐妘腿脚不如家丁快,眼看着柳府的家丁越来越近。若这样被柳任良捉回去,后果可想而知。再想脱离柳府,怕不会这般简单。 正此时,远处有灯火靠近,一顶轿子从前方而来。 唐妘分辨了一会儿,依稀可辨是顶四人抬的轿子,匆匆行在夜色里,看不清颜色,唯独轿上悬挂的琉璃灯笼格外清晰、明亮,发出暖暖的光,透过茫茫无尽的黑暗直直的照了过来。 后有豺狼当道,唐妘秀美紧皱,不及深思,干脆直直往那顶轿子里冲。 “什么人!” 隐与黑夜的暗卫忽然现身,提刀上前。 唐妘心头一惊,不小心被裙裾绊倒,跌坐于轿前。 乌云散去,露出天上皎月。 银霜落在她及地的长发上,像是黑绸上落了新雪。 天光照亮了唐妘的柳夭桃艳的脸。 江南第一美人,仙姿逸貌,一身柔骨,一颦一笑皆风情,哪怕这般仓皇失措模样,也别有一股怜人的情致。 皎月破云而出,黑帷金顶的轿身不再掩藏在夜色之下,轿子内响起比寒夜还要薄凉几分的不悦声线。 “怎了?” 男人挑开车帘,露出一个并不清晰的高大轮廓。 琉璃灯荧荧辉照,洒在男人玄色流光的缎靴上。 靴上用金丝线绣着四爪飞蟒,似有风举云飞、海沸山摇之势。 唐妘一怔,对眼前男人的身份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第72章 风月谣:太子x二姐 面前男人的传言诸多, 唐妘微微一想便不寒而栗,浑身的汗毛孔都快炸开了。 本朝的太子殿下,不可谓不是一个好储君, 雄才大略、励精图治,有当朝万岁爷年轻时七八分的影子, 雷厉风行、杀伐果决。 而在处理忤逆者的手段上, 简直雕心雁爪, 袖里藏刀。若有谁触及其逆鳞, 他便会不择手段折断对方的翅膀,狠辣又残忍,每每让人咂舌。 她冲撞了太子的轿撵, 太子会不会杀了她? 唐妘手心冒了冷汗,前狼后虎, 事已至此, 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了。 身后的家丁很快便会追来,唐妘心中微微叹息, 转瞬做了决定。 她宁可死在太子手上,也不愿再回柳府了。 “殿下,请您救我。” 唐妘缓了缓心神,敛眉顺目, 柔柔一拜,再一抬头, 魅惑狭长的狐狸眼中已成蓄满了泪水,只轻轻一眨,大颗的泪滴宛若珍珠般坠了下去。 慕桢眉梢一挑, 唇畔泛起一个嘲弄的笑。 这种女人, 在他身边并不少见。 他走到她的面前, 垂头睨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救你,我有什么好处。” “若殿下救了我,妘儿任凭殿下处置。” 这话儿说的暧昧,其中深意并不难猜测。 唐妘的确花容月貌,只是慕桢不感兴趣。 “你觉得,我缺女人?” 慕桢说罢,便转身退回轿撵,一个眼神都不愿再多给。 束手束脚,情情爱爱,他不想要。 唐妘手握成拳,精美的罗裙被攥出褶皱,眼看柳府的家丁便要追上来,唐妘顾不得太多,匆忙捉住了慕桢的袍角:“殿下等等——” 慕桢的脚步顿住,回了个毫无波澜的侧脸,声音一沉再沉。 “松手。” “殿下,我是唐国公的二女儿,我父亲唐国公是您的拥趸,您不会不知道。”唐妘急道:“殿下,我父亲如今身陷囹圄,我已经别无他法了,求您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救救我!您拥趸的家眷求上了门,您不会不管的,是吗?否则,您该如何向拥护您的朝臣交待。” 唐国公的二女儿。 慕桢有些印象。 他少时下江南,唐国公请他游西湖,身边就带了唐二姑娘,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很安静,喜欢看荷花与游鱼,如今倒出落得这般大了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性子怎么也与小时候似乎也大不同了。 他笑,笑得唐妘心口发颤。 “你在要挟我?” “……我,没有。”唐妘这话儿说的没有底气。 慕桢转身抬手,指尖微微一动,勾起了女子消瘦的下巴。 “上了我的轿撵,便来不及后悔。” “我不后悔。” 几乎没有思考,唐妘脱口给出了回答。 还有什么,比她眼盲心瞎嫁给柳任良更后悔的事呢。 · 慕桢平素深居简出,吃穿用度并不奢华,此番出行的轿撵并不宽大。 唐妘只能坐在慕桢的身侧,两人肩挨着肩,腿挨着腿。 轿子微微颠簸,凉凉夜里,唐妘的罗裙与慕桢的衣袍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男人的体温透过玄黑的蟒袍传到她的小臂上、大腿上。 唐妘身子暖了起来,心却如坠冰窟,微微侧开了身子,但仍旧躲不过。 慕桢无视她的小动作,转而问道:“我记得唐国公府的二女儿已经嫁人了。” 唐妘答:“回殿下,是。” 慕桢没有再问,大致猜到唐妘在躲谁了。 唐国公的“罪证”,不就是唐二姑娘的夫婿,那位大义灭亲的医正上呈给父皇的么,似乎……是姓柳? 有太子的亲卫在前开路,柳府的家丁自然不敢冲撞,纷纷退避两侧,谁能想到他家夫人会躲在太子的轿撵里,从他们面前招摇而过。 待到轿子落了地,唐妘已经在太子府内了。 唐妘被安顿在太子府后院的揽月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慕桢交待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自江南而来的舞姬。 “姑娘,您就在这儿落脚,殿下还要去书房忙一阵子,说晚些过来。” 说话的是太子身边的宦臣,梅公公。 他多瞧了唐妘几眼,言语中颇为客气,无关其他,即便是罪臣之女,毕竟也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带回太子府的女人。 梅公公退下了,唐妘颔首相送。 太子等等过来做什么,她不会不明白。 事已至此,唐妘的心绪反而更平静了。 有舍才有得,她原本想先躲到大姐家中,再想办法搜集柳任良的罪证,扳倒柳任良。只是难免要把大姐一家牵扯进来,总有些风险。 但如今,似乎有了一个更好的选择。 唐妘央婢女送来温水,忍着风寒高热的疲乏,脱掉鞋袜,褪去衣衫,仔仔细细将自己清洗了一遍。 她穿好衣裳,正用巾子轻轻绞着乌发。 片刻,房门处响起脚步。 稳而缓的静止在房门口,旋即雕花的门板被轻轻推开。 已是夤夜,揽月阁内烛光萤萤。 慕桢身上有一种彻骨的距离感,即便立在温暖的烛光里,也会显得有些阴郁。 唐妘微愣片刻,起身,笑意盈盈:“殿下,您来了。” 慕桢毫无情绪地“嗯”了声,跨进了卧房,顺势关上了身后的门,径直坐在暖榻旁黄花梨木的座椅上。 唐妘识趣儿地斟茶、敬上。 慕桢淡淡撇了茶杯一眼,没接。 “此时喝茶,夜里怕难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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