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也留下了,唐姻想了想,不如直接问问宋昕腰带的由来,也免得再去台湖缎庄跑一趟。 她垂首,葱白般的手指指了指宋昕的腰:“表叔,我想问问您,您这腰带,是哪儿来的?” 宋昕一闪而过的意料之中,平心定气道:“姻姻,看着眼熟吗?” 唐姻不知宋昕所言。 宋昕展颜轻笑:“怎么,姻姻连自己的绣品都不认识了?” “认识的……” 唐姻有些昏蒙。 表叔这样说,那就证明了腰上佩戴的就是她的绣品。可表叔是怎么知道这是她绣的,又为何将她的绣品一次性包圆了呢? 唐姻再次确认:“所以……表叔,这是您在台湖缎庄买来的?” “不错,姻姻的手艺很不错。” 纵然疑虑再多,还是先要恭敬拜谢的。 唐姻曲了曲膝:“表叔,谢谢您。” 宋昕正要开口,唐姻知道宋昕要说什么,打断道:“我知道表叔一定要说,不必我提‘谢’字的,可是我还是要谢谢您……那段时间我唐国公府出事不久、母亲又生了病,家中缺金少银,一切捉襟见肘。表叔用这法子暗暗助我,我却连个‘谢”字都不讲,实在不近道理”。 唐姻不傻,话说到这,她自然清楚,宋昕是明知是她的绣品才全部买了下来。 她看着身姿颀长的男子。 宋昕披着夕阳站在西窗边,天边的云层恍若镶了金边,他侧目窗外,几只飞鸟无声掠过。 宋昕指腹划过腰带,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旋即转过头看着她,眼底似有云涌。 “四娘,表叔想要的可不只是谢谢。” 作者有话说: 女鹅:他究竟想要啥,贵不贵?我买得起吗?
第41章 谢礼 唐姻回到夜阑院, 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宋昕为何那样说。 她总觉着宋昕话里有话,让她琢磨不透,所以第二天天一亮, 唐姻就去程府寻程清婉去了。 一大清早, 程清婉正闲得发慌就有人来通传说唐姻来了,程清婉连忙命人把她请进来。 唐姻到了程清婉的翠竹居,干果甜点已经备好。 程清婉请唐姻入座, 亲手沏茶,荫荫竹叶被风声吹的清脆作响:“怎么了,竟上府里寻我?可是发生了什么好玩儿的事儿?” 唐姻今日来便是向程清婉寻求帮助的。 她将昨日宋昕与她的对话说给程清婉听, 认真地问:“程姐姐, 你说, 表叔是不是想要什么谢礼呢?表叔不是主动要谢礼的人, 可除了这点, 我也找不到旁的解释。既然表叔都开口了,我又受了表叔那么多恩惠、照顾, 自然要给表叔排忧解难。” 表叔待她这般好,就算是天上星、水中月,她也得试试。 程清婉攥着茶杯, 有点犹豫。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宋昕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程清婉大概一听便能猜出来。 可宋昕心思太重、顾虑更多,以前说话都是弯弯绕,也不怪唐姻听不出。 唐姻又一直敬着宋昕敬为长辈,宋昕的话恍若“圣旨”, 小丫头一点儿没往别处想。 但说到底, 这事儿是唐姻和宋昕之间的事, 还是感情上的事儿,就算表真心也轮不着她在两边通传,不合适。 程清婉只能吱唔左右,隐喻地道:“宋大人备受万岁喜爱,宋府底蕴又厚重,所以定不是市面上看得到的寻常之物。”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脑袋,笑道:“宋大人想要的大概是想法上的东西。” 程清婉不便明说,只是这样告诉唐姻,宋昕大概是想问问唐姻对他的态度。 唐姻这边悟了。 这种事,还得是她程姐姐。 宋昕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世间俗物自然不会入他眼,想法上的东西,那想必……大概是看中了什么名典古籍? 唐姻得了程清婉“指点”,心情舒畅,看来表叔想要哪一本名典古籍,还得问问才行。 在程清婉处吃了一会儿茶,唐姻就回了宋府。 两家离得不远,只隔了三条街。 香岚随着唐姻一道入府,方才在外头不方便开口,这会儿香岚奇怪地问:“小姐,怎么回来这般急切?左右今日也歇息,怎么不在程小姐家多坐坐?” “晚了不行,晚了我怕三表叔一会儿要去府衙。”说着,唐姻往东院那侧一拐,“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给表叔的谢礼。” “谢礼?” 还没等唐姻回答,宋昕已经迎面而来。 宋昕身穿正五品的青底白鹇补子,天青色的官越发袍衬得男人出尘稳重,宋昕的身后跟着衣着端正的信鸿,看样子正要往府衙去。 唐姻庆幸,还好回来得及时,否则准要与三表叔错过去。 她缓缓朝宋昕施了礼,笑盈盈地问:“三表叔是要去府衙上值?” 倒也不算是去上值,宋昕回苏州查的是江南的案子,不比长兄身为苏州知府,每日必到府衙。 他这会儿去府衙,是因为王晟方才传来了案子相关的消息,他想过去看看那边案子的进展如何。 “听王晟说,往唐国公府私放账册之人这几日蠢蠢欲动,悄悄去了集市偷偷采买,想必是吃食不多,故而暴露了相貌。”宋昕道:“那人谨慎,我的人监视他多日,还未曾知晓那人相貌,趁此机会,王晟寻了几名画师,正听目击之人的描述,作那人的画像。” 唐姻一听,事关父亲,表情凝重起来。 她也想去看看,只是表叔办案带着她,恐怕会被人说闲话,她开不了这个口。 正犹豫,便听宋昕道:“信鸿你回雪兰院,四娘与我一起。”又与香岚吩咐:“去向二夫人通报一声,我需要带四娘去府衙认人。” 宋昕带着唐姻,的确如他所说,他需要唐姻“认人”。 唐国公是贵胄公卿,府里养的护卫自然不是匹夫闲人。 宋昕曾怀疑过,能往唐国公床底下无声无息放账本诬陷之人,极有可能是相熟之人。 本来他便打算等画师作好了画像,带回府中让唐姻一观,眼下,正好遂了唐姻的心意。 信鸿和香岚领命去了,唐姻便跟着宋昕的脚步,一路去了苏州府衙。 宋昕今日骑马,唐姻则坐在马车里。 一车一马并行,唐姻能听到从车外传进来的清脆马蹄声。 想着宋昕又帮了她一回,唐姻总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轿帘被她轻轻掀起一道缝隙,马背上的宋昕映入眼帘。 宋昕腰背笔直,一手持缰、一手轻轻搭在马鞍上,身躯随着马匹的步调轻微起伏,每每从百姓身侧经过,便有人朝他行礼,宋昕虽然年轻、又是京师下来的官,却能一一颔首回礼,面若春风,不卑不亢,难怪苏州的百姓都说,宋昕是苏州百年来难得一见的骄子。 唐姻轻声咳了咳嗓子:“三表叔,我有事想问问您。” 宋昕侧过头去,车帘的缝隙里,露出女子灵动的杏眼,桃花的唇瓣,一寸阳光洒在女子的脸颊上愈发显得少女白皙。 “哦?想问什么?” 宋昕以为唐姻开口想问的是唐国公的案子,却听唐姻道:“您最近是不是想寻什么名籍古典?” 宋昕微怔:“未曾。”又想了想,“只是最近在临摹一本经书,苦于公务,一直未能临完,就要还回去了。” 宋昕临摹的那本经书是个孤本,他借来便是想临一份留着,可惜与人约好了归还的期限。 他猜唐姻问的大概是此事,许是信鸿告诉她的。 对面唐姻想起了程清婉的话“宋大人想要的大概是想法上的东西”,心道果然如此,表叔果真为这些事发愁。便自告奋勇道:“表叔,若您不嫌弃,我替您临完余下的内容,就当作为您排忧解难。” 宋昕本不在意此事,见唐姻信誓旦旦的模样,难免有些动容。 他往马车那边勒了勒缰绳,马车离车窗更近了些。宋昕微微倾身,一缕墨发垂下遮住眼角:“姻姻这么想帮表叔解难?” “当然。” “好。” 宋昕嘴角上扬浅浅的轻笑,打马向前。 唐姻与宋昕到苏州府衙的时候,后堂内,四位画师正在几个百姓的描述下全神贯注的作画像。 王晟见宋昕、唐姻一同走进来,过去将事发大概讲述了一番。 原来,私放账册那人果然因为家中短缺食物,冒险上了几次街。 府衙众人听宋昕命,为了钓到幕后之人,只管盯梢,未曾捉捕。 坐在四个画师对面的四人,分别是豆腐摊的中年夫妻、集市上卖山野菜的老婆婆和卖猪肉的张屠户,都是见过那人长相的。 于是几人才被带回来。 王晟与宋昕汇报的功夫,唐姻已经分别看过了几个画师绘制的人像,表情越来越凝重。 她走了一圈,回到宋昕面前,眉头轻凝道:“可还有笔墨,三表叔,我也想画画看。” 宋昕察觉出异样,命王晟又给唐姻准备了一套笔墨纸砚。 唐姻座位在桌案前,并未听那几个百姓的描述,已经提笔在纸上描描画画了起来。 不出一盏茶的工夫,那四位画师的画像尚未完成,唐姻却已经模拟墨淡彩勾勒出了一个特点鲜明、栩栩如生的老叟面貌。 她吹干了墨,提着画作,来到那几个百姓面前,轻声问:“各位请看,几位那日看到的,可是此人?” 那几人纷纷看过去,豆腐铺的老板娘先开了口:“没错没错,正是此人,我记得清楚,那老叟鼻翼上有一缺口,我绝不会认错。” 另外几人仔细辨认后,也跟着附和。 宋昕接过画像,看来他猜得不错,的确乃熟人作案,事关机要,宋昕屏退了众人。 王晟领命,带画师们下去打点银两。 堂内悄无声息,唐姻重重地叹了口气,颇为惋惜。 宋昕抬眸看过去,少女的脸上浮现一抹失落。 “这人是唐国公府的老管家,梁伯伯。” 宋昕:“唐国公府的管家?” “是,梁伯伯待我亲切,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祖父、外祖父都过世得早,我一直把他当作亲人看待。”唐姻指着纸张上老叟鼻翼上的缺口:“我七岁那年调皮爬上假山意外坠下,那假山有数丈之高,是梁伯伯接住了我,不仅被我砸断了右臂,鼻子也在地上磕掉了块肉,这道缺口,就是因此而留的。” “表叔,我不相信梁伯伯会这样做,我父亲待他极好,他在唐国公府不愁吃穿、家庭和美团,为何要做这种事?他完全没有理由陷害我父亲而落得这般境地。” 唐姻抬头,眸光流转,说到底她不相信梁管家会做这种事。 宋昕看得出唐姻的动容,任谁被至亲至爱背叛都是难以接受之痛。 可若不为利欲,梁管家为何要陷害唐国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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