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却似没有察觉元蘅的神态一般, 道:“那不然他一天好几次地往侯府跑,你真以为是去找宋景下棋?” “他……” 还有这桩事? 明锦笑起来眸中涵着许多柔意:“想来春闱前, 元姑娘闭门不出是为了为春闱做准备。但是我们阿澈可不知道。” 元蘅:“?” “他见不着你, 回王府就不爱说话,闷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闻泓倒是常去哄他, 但就是哄不高兴。那时我还以为他是遇上什么事了,直到……” 元蘅有些哑了。 “直到你春闱后,他又见着你,才明显可见不同了。” 明锦起身走过来,伸过手来握了元蘅的手:“他比我大了两岁,但是许多时候脾性跟小孩子没什么差别。虽说在俞州这么久,他早已学会喜怒不形于色,可没有人告诉他,遇上喜欢的姑娘,怎么将喜怒藏一藏。” 窗外的的风大了,原本连绵细长的雨线忽然被疾风吹断,细碎的水珠溅进来,落在了元蘅的手腕上。 元蘅的陡然清醒回来,收回了自己还在细微发抖的手,道:“公主……别说这些了。” 这时明锦才道:“怪我,不小心就说多了。” “说正事吧,你知道的,这些事与我无关,但是牵扯到阿澈,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那日我就在隔墙,听到了有人跃下窗子的声音,甚至不小心打碎了瓦片。” 起初明锦以为是哪里来的狸猫,便没有在意。但是没过多久便听见有人尖叫出声。那时明锦才知道是真的出事了,就在她并不在意的时候。 当时的晖春楼中尽是官员,明锦并不好直接露面,便在房中一直待着,直到人都散了才悄然回了宫去。 “所以公主今日折回来,是又想到什么了么?” 明锦答:“我猜他那夜并没有走。” 元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间屋子不算高,但是窗下便是高墙,墙上攀附着刺人的荆棘,寻常人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再加之这人下手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露馅了,也不会急于逃开。 “那夜下了大雨。” 明锦盯着窗沿下的泥地,道:“他没有立即走,又去了哪呢……” 元蘅将窗子合上了,道:“当日那么多锦衣卫的人,他换身衣裳便能走。” 她说这话时是那般的轻描淡写,就好像只是说些跟这案子全然无关的事。明锦听罢怔了一瞬。 没有顾及明锦在想什么,元蘅继续道:“是孟聿。只有是他,这些一连串的事才能解释得通。” 那夜刚出了这桩事,元蘅便猜出十有八九是孟聿做的。可是真正到了现在,她才又想通另一桩事——为何陆从渊当时会那般淡定从容,还会有条不紊地让人去传锦衣卫。 过往听闻澈说惹了小人轻则受些皮肉之苦,重则不堪设想。今日元蘅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陆从渊的心思何其缜密。 既除掉了徐融,用元蘅用过的毒意图栽赃给她,又没让自己沾手,还一副主持大局的模样,正义凛然地将孟聿送出了晖春楼。 想到这里,元蘅才明白自己被蒙骗了。 当日她不该走得那么早的。 但是陆从渊又是怎么知道她去了纪央城的? 明锦道:“若是他,你切记不要冲动行事。” 元蘅笑了笑:“我一个七品小官,自然明白不能与锦衣卫指挥使抗衡。但是脏水都泼到脸前了,总不能坐而不动,就这么认了罢?” *** “你怎么才回来?” 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元蘅的思绪。 她眸中的宁静在这一声中起了波澜,良久,才酝酿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背靠在侯府后墙处的闻澈神色慵懒,额角有一缕发丝没有被收束进去,就这么散漫地垂下来。 他两步走了过来,将臂弯处的一件外衫抖开,裹在了元蘅的肩上。他的手没有立即收回,而是在衣料上摩挲揉捻了下。这种无意识的亲近,在她眼中是那么不合时宜。 若是她抬眼瞧他,就能明白明锦所说的,他眼中那些从未遮掩过的东西。 他想要她,每时每刻。 这种在他梦中如万蚁噬心,一朝得偿所愿又开始不满,不满着想要更多。 闻澈道:“徐舒说你从晖春楼走了。但是我等你好久,你都没回来。” “等我做什么?” “今日天凉,特意候在这里,给元大人披衣裳。怎么,唯独本王不可以?” 元蘅将衣裳拢紧,缓慢地觉出,这人是在与她算些个久远的账。 “谢过殿下,但是侯府不缺衣裳,日后不必再送来……” 闻澈往她跟前走了一步,将她整个人拢在阴影之下:“是不缺衣裳,还是不愿见我?你就对我这么绝情?” 元蘅静默许久,答:“我这人薄情寡义,向来无情。” 可是闻澈却抬手拢了她鬓前的发丝,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眉心:“大人既说自己向来无情,那便应当一视同仁。不许我来,为何却容许沈明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寻你?” 元蘅叹道:“我与他只是同僚。” 她原本没必要跟闻澈解释这些,但一想到不说清楚这人就没完没了,还不如说开。 元蘅此时才抬眼看他,看他眸中的神色暧昧不清,氤氲着那些最直白的东西。她不想理会,准备拨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整个人抵在了侯府的后墙上。 “今日沈公子,明日王公子,你这侯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吧?元蘅,独独我不能来?” 闻澈这话带着酸味。 今日他来侯府时,那沈钦正侯在此处等元蘅回来,说是有事要谈。 能有什么要紧事须在侯府谈? 同为怀着心思之人,闻澈一眼便能看破沈钦对她的不同寻常。若说过往不够明显,今日沈钦瞧见门口站着他时的模样,带着几分惊愕和敌意,便已经证实了这些。 过往闻澈不喜欢以威势压人,可今日实在是不高兴,便借着自己的身份将沈钦赶回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澈却笑了:“名动北成的第一位女探花,仰慕者都能从此处候到衍州去了。你敢说你都不知道?” 自然知道。 但元蘅对那些慕名而来的人没有兴趣,拜礼也鲜少有收下的。 闻澈的手施力,攥得元蘅腕骨疼,他却道“你上回说起元梁之间的过往,是在给我摆选择么?要我知趣,要我退避,将清静还与你?” “元蘅,我不选。” 他没笑,语气郑重又带着狠。 元蘅出乎意料地平静:“松开我。” 闻澈却道:“不松。” 无赖。 元蘅出身将门,虽功夫不精通,但自然也不会柔弱。她趁腕骨间的力道稍松,抬手一挣,反将闻澈的手拧在了他的腰后。 只这一瞬,两人的处境便截然相反。 闻澈被她按在了墙上。 闻澈初时一愣,旋即认输了,散漫地倚墙笑着:“你竟还有功夫傍身?” 元蘅松开手,淡声道:“以前觉得没必要,现下觉得还是挺有必要的。” 闻澈忽然就觉出些什么来,他半点都不了解元蘅。他所看到的都是此人表现出来给他的,只有那夜余出些坦诚来,可是转瞬即逝,此人只需清醒后便重新冰冷回来,半点不许人靠近。 “要你坦诚些,简直难如登天。” 闻澈这话像是调侃,掩在笑意间的,是似有若无的落寞。 元蘅道:“我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倒是背了不少父亲做下的债。你要我坦诚,你填得平那些债么?” “我不在意。” “不在意就没有么?殿下小孩子心性,又可知我元氏,与纪央城陆家有多少旧时交情呢?你得明白,我若想害死你,无比容易……” 闻澈的眸色沉下去,伸手叩住她的脖颈:“你会害死我么?” 她没答。 他又问了一遍:“你会么?” 他想看她这向来无情无欲的双眼为他而湿润,想看这个他在梦中都不敢过多触碰的人,陷入无端的情动。想看这一潭清净水中只有他的倒影。他想看她不醉酒的时候,是否还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元蘅没说完的话梗在喉间,久久没有回话。 闻澈扳过她的薄肩,宽厚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抚了她莹润而脆弱的耳后,炙热的呼吸倏然凑近,落在她的唇角。 他收紧了手,欺吻上来。 轻而密的吻在她没有推开他之后,陡然变重。 这个吻他已经卑劣地想过很久了。或许是从纪央城的客栈之后,或许能早到在衍州初见那日。他说不准,此刻也没心思去想。 直到被这人重重地抵在墙面上,元蘅才与他分开些许,呼吸都不平稳:“你不如杀我。” 她唇角疼极了。 闻澈抵着她的额,没松开分毫:“谁舍得杀你。” 话音才落,元蘅轻而狠地笑了:“我想杀你。” 闻澈身量高,此时俯首看她竭力不起波澜的神色,眸中的心满意足是遮掩不住的。他撩起她落在肩上的一缕发丝,别至她的耳后:“这么烫的耳垂,看起来不大像要杀我。” 望向他这双眼睛时,元蘅想过就这么沉下去也好。 太累了,这么些年她走的每一步都不容易。 而这个同容与相似到极致的人,或能给她一丝半点的慰藉。所以方才有那么一瞬,她不想挣扎。 但是如今清醒,她却又觉得荒唐。 闻澈就是闻澈,他不欠自己什么,亦不该被她当作旁人。 不该被当作那个早就音信全无的薄情人。 “我再问你,若我真的想与你成亲,你愿么?” 闻澈的声音极轻,风再稍大一些便听不清楚了。但就是这么轻的声音,元蘅能听出他的紧张。 “不愿。” 简单的吐息,她回答得利落干脆,却让人浑身都冷。 闻澈尚且捏着她的手腕,此时也不由得更紧了些。他带着轻浅而不知情绪的笑,几乎艰难地问:“要元大人给个名分,就那么难?” 元蘅从他怀中额空隙中分离出来,将闻澈方才裹她肩上的衣物解开脱了下来,重新递回闻澈的手中,淡声道:“这侯府的后门直通的是雪苑,不通劝知堂。日后殿下再来寻我表哥,还是去走正门吧。” 沉默了良久,闻澈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口都是冰凉的。他知道元蘅向来清冷难近人,却没想到她会在不拒绝自己的吻之后,紧接着就说出这样划清界限的话来。 “我若执意缠着你呢?” 元蘅离开的脚步微顿,没有转身:“若是我住在侯府扰了殿下,那我搬走就是了。我元氏在启都也是有旧宅的,不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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