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深冷笑,“她如此相信你,把吃药有孕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你却如此对她。” 宋采禾抬眼,其间似有寒冰,“雅昭仪,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我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你满意了么?本宫能见启和了么?!” 何雨深也不再多问,只是轻轻道:“翠绡,把三皇子带来吧。” 一阵脚步声,闭着眼睛的卫启和被抱了来,宋采禾疯了似的冲过去,从翠绡手里抢过自己的儿子,呼唤着:“启和,启和,母妃来了。” 然而启和并没有醒过来。 她狠狠地看向何雨深,“你到底对启和做了什么!” 何雨深起身,准备往里面走,闻声便回了一句:“你带他回去,想来不多时就行了,本宫只是请他喝了些掺迷药的茶水。放心,那药是本宫反复问过太医的,只一次不会影响到什么。至于那碗血,是本宫问御膳房的人要的猪血。” 宋采禾咬了咬下唇,心里发狂般的愤怒,终究担心儿子大于一切,一壁大步往外走,一壁吩咐着,“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等喧嚣渐渐过后,何雨深的脸色已经回归到平素的漠然。她一步一步,仿佛十分郑重,走进后殿。 那里未点灯火,但借着外面的光,可以看见隐约有个人坐在雕有岁寒三友的桌案前。 “翠绡,点灯吧。” 翠绡赶紧便去,等后殿灯火通明,何雨深标准地敛襟万福,“参见皇上。” 桌案前气势沉沉,双手合成拳撑着脑袋,闭目而坐的人,正是当今圣上卫景昭。 “不必多礼了。”良久,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卫景昭的喉咙中传了出来,“你倒是为了瑾嫔全然豁出去,见了你这样的一面,往后朕恐怕都不会再宠爱你了。” 何雨深无所谓地把脸偏过去,“宠爱不宠爱,对臣妾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何况在此之前,臣妾与皇上已经渐渐疏远了。参与这些事只是因为臣妾觉得,这宫里委屈的人太多了,瑾嫔为人算是不错,不该担着这份委屈。” 卫景昭点了点头,睁开眼,“这么多年,你的性子从未变更,是朕和这个后宫误了你。” 何雨深纵然傲人,听闻这话竟然鼻头酸了酸,但她已经笃定自己不再付诸真心,便转过话题道:“皇上暂且别走,孟才人也有事要与你说。”她偏过头去问,“翠绡,她们到了么?” “回主子的话,小主一直等着,方才奴婢也让人传话去了,想来不多时便到。” 卫景昭无言,何雨深亦无言,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看谁,只是等待着孟念云的到来。 夜渐渐深沉下去,与孟念云一起到的,还有怡芳。 “嫔妾,奴婢,见过皇上。” 卫景昭抬了抬手,语意里有些喟叹,“都起来吧,让朕看看,你们还能告诉朕什么‘惊喜’。” 念云直奔主题,“皇上,曾经在大殿上指认瑾嫔的岚秋,虽然临到最后也不曾翻案,但她留下了遗物,是交与怡芳的。怡芳寻这遗物历经了一些波折,好在终于拿到了。”她偏过头去,轻轻地道,“怡芳,把岚秋的血书呈给皇上。” 怡芳一脸坚定,双手奉着一张白绢,上面的血迹因为时光流转,已经泛着棕色。 “岚秋在这封血书中坦诚了自己是静妃娘娘的人。那副流云纹的碧玉头面,是静妃令她泡在砒霜水里,导致纯孝皇后一直无孕的。”念云声音朗朗,经过了这些,早已是脱胎换骨,“后面的指认自然也是静妃娘娘指使。岚秋会的字不太多,但是把大概都写清楚了。” 卫景昭看了一遍,等念云说完后,才道:“朕如何能判定这确乎是岚秋的遗书。” 念云道:“嫔妾没本事证明这是岚秋的东西,但皇上可把宫人们都召集起来写字,再请有学识之士一一辨认笔迹,麻烦是麻烦了些,总归能查出真相,能印证嫔妾和怡芳并未说谎。” 卫景昭点了点头,有些轻狂似的,“好,好,这一桩桩一件件,翻得当真是漂亮,这每一步都是瑾嫔早都想好的吧。” 话音方落,门口传来一声极高的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卫景昭赶紧收敛了气势,起身迎到门口,代替宝络和春羽一左一右搀着太后,“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太后落座上首,这才说道:“哀家听说静妃先赶来了永安宫,又带着启和急匆匆地走了,而皇上似乎也在这里,哀家便想来问一问——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是不是都和瑾嫔有关?” 卫景昭有些惊讶,“母后如何得知?是不是赵和告诉您的?!” 春羽笑着道:“皇上错怪赵公公了,是因为太后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呢。至于皇上您也在永安宫,只需想想就知道了,宫宴不出席,勤政殿里也没人,多半与宫中异常有关。” 卫景昭叹了口气,“儿臣已经这个岁数,却还要母后操心,是儿臣的不孝。” 太后慈和地道:“皇儿再大,也是哀家的皇儿,哀家操心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后宫里出了这样的事,也属于哀家该管辖的。说说吧,到底发现了什么事?” 卫景昭自然不会主动汇报一次,抬头看了何雨深一眼。何雨深知其意,神色漠然地把过程都说了一遍,然后就退在一旁,不再说话。 太后皱了皱眉,她对何雨深的不喜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到这副不驯的表情,少不得要说两句,“雅昭仪,你也是够狠啊,拿旁人的儿子下手。” 何雨深既然连恩宠都不要了,自也不会去受那份气,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是臣妾方才没说清楚吗?臣妾没有伤害启和。” 太后“哼”了一声,因有更大的事在眼前,也不去计较了,转过脸和卫景昭说:“既然已经闹到了这个份上,哀家有件事,也不瞒皇儿了。春羽,你来说吧。” 春羽福了一福,便道:“皇上有所不知,因为太后娘娘先前就觉得事出蹊跷,在瑾嫔娘娘入出云阁后,就着人好好盯着,饭食一类都是验过是否有毒才送进去。果不其然,真的有人按捺不住想毒死瑾嫔娘娘。那天的饭食拦下来后,对外只说瑾嫔娘娘不爱,发脾气吃全倒了,由奴婢私下里去查。最终发现御膳房那里倒没有毛病,只是送饭的人路上遇见了静妃娘娘,静妃娘娘还打开看了看。”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契合 卫景昭沉声道:“静妃心思缜密,竟还有这样蠢的时候?岂不知到时候瑾嫔毒发,第一个查到的就是她。” 春羽解释,“皇上,静妃娘娘敢如此,是因为她下的毒是慢性的,要四五天后才发作,到时候即便抽丝剥茧,也难查出她做的手脚。” 卫景昭怔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所以唯有朕是被这些蒙在了鼓里,而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太后这时候发话了,“皇儿也不能这么说,前朝的事情已经够多,若还要分心出来打理后宫,便是铁打的人也没有这般精力。何况这也是集了许多人的努力,才揭开静妃的真面目。被一时障目,实在并非皇儿的错。” 孟念云怕卫景昭因落了面子而迁怒于青栀,赶忙道:“正是,如果不是嫔妾恰巧还认得怡芳,根本不会发现后面的事,请皇上明察,这一切与皇上都无关,全是奸人作祟。” 卫景昭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叹了叹。 太后问道:“那么皇上准备如何处置静妃,又如何安置瑾嫔?” 卫景昭的脸上是无尽的疲累,“母后,让儿臣好好想想吧。静妃自然是留不得了,朕只是可惜启和,那么好的孩子,有个这样的母妃。至于瑾嫔,不急着让她从出云阁出来,朕想,慢慢来。” 太后到底心疼自己的儿子,忙道:“既然皇儿心里已经有成算,就快些回去休息吧。今天闹腾到此时,也不必再送哀家回宫了。” 卫景昭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再维持,当下便道:“儿臣恭送母后,也请母后快些回去,夜已深了。” 人群各散,本来就安静的永安宫终于复归平静。星稀月明,一朵云忽然掩上了月的脸,于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没入漆黑里蛰伏,仿若噬人的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如水的夜凉里,何雨深轻轻一叹。 “果然如青栀所说,静妃心志坚定,若非涉及到自己的孩子,她绝不会松口。” 翠绡也感慨,“人都说‘慈母之心’,可是静妃娘娘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哪怕是让大皇子说了那样的话,她仍在看到血之后,才肯用真相换回孩子。” 何雨深淡淡地道:“罢了,答应青栀的事咱们已经做完了,明儿去告知她一声,也就是了。” 而怡芳跟着念云出去,也还在想这件事,“小主,您不知道,当初岚秋姑姑与我说,她是会对纯孝皇后效忠的,结果血书里说的都是静妃娘娘指使。” “我想岚秋大概也很为难吧,纯孝皇后毕竟是她的旧主,可姐姐待她也好。在保住姐姐的情况下,也不能往纯孝皇后身上泼脏水。” 怡芳点了点头,“小主说的是,其实岚秋姑姑,是很好的人。” 还不知道被摆了一道的宋采禾在甘泉宫里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叫去不少太医,直到所有人都说三皇子没有大碍,再睡一阵子便能自己起来,总算安了心。 但终归已经算是结了仇,宋采禾知道此事必然已经惊动了皇上,所以第二天一早,便早早地等在乾明宫外,想先发制人,至少让何雨深禁足一段日子,也容易让自己找到动手的机会。 卫景昭下了朝后,听闻宋采禾守在门前,捏了捏眉心,淡淡地道:“不见。” 赵和面露犹豫,卫景昭已经不甚耐烦,“就说朕国事繁重,暂时不见妃嫔,让她有什么事就去找柔贵妃,贵妃打理六宫,自会为她做主。” 赵和忙退出去了,卫景昭寻思了一会儿又喊一句,“来人。” 小相子闻声而入,卫景昭接着吩咐,“让赵和打发走静妃后不必立刻回来,去太医院把华进召来。” 出云阁里,何雨深、孟念云一同过了来,把昨晚的事情详细地同青栀说了遍。 “果然,即便知道了这些事,皇上也没有直接将我禁足解了的想法。”青栀淡淡地笑。 念云愤愤不平,“明知这些事都是旁人陷害,皇上却还是把姐姐丢在这里。” 青栀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倒也是件好事,若是皇上没有亲自过来与我把这些事说开的意思,即便我出去了,之间也有难以逾越的隔阂。不如一切慢慢来。” 何雨深抬头瞥了她一眼,似有些心酸地道:“皇上昨天也说‘慢慢来’,看来你们二人,真正是心有灵犀。” 青栀静静地笑,因已算是患难之交,她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雨深,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也不怕你吃醋,我这次再出去,亦不会是原来的瑾嫔了。曾经我与皇上说,我想要他的一颗真心,那时候当真只是说说而已,现下,我却是想实实在在地用真心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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