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待他那么厚重的恩情,到如今,却连护住她都不能。 与此同时,明艳脑中一片空白,只晓得按着这如同纶音佛语的话去做,她奋力爬起来,过去从越跑越慢的小顺子手里,一把抱过拳打脚踢的启安就往前跑。 “你母妃要你活!听我的!”颤抖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启安撕心裂肺的哭声越来越远,而小顺子怀中空了后,来不及多想,第一反应就是去救回青栀。 也不知是青栀那一撞太过强悍,还是刺客觉得明艳跑不出他的掌心,这样刀光剑影的时候,青栀听见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啧”了一声,便举起长刀,准备将自己一刀穿心。 小顺子目眦欲裂,他似乎赶不及了。 遥遥地似乎有梳月的声音传来,她的嗓子喊破了一般,沙哑破碎:“小姐——!” 青栀闭上了眼,一双手更加死死地抱着刺客的腿,这是她最后能为启安做的。 “嗖”的一声,羽箭破空,带着铮铮的声响,青栀周身的时间似乎静止了,打斗声也越来越小,渐渐离她远去。 青栀没有等到死亡,却听见耳畔有长刀坠地的声音,紧接着,面前的这个刺客,带着未解的茫然,轰然倒地,激起阵阵尘土。 那枚插在他头上的羽箭,箭尾微微颤抖,仿佛是一些未尽的话,在空气中努力支棱着。青栀越过箭尾,借着月光模糊地看见远远的地方有身着大顺侍卫服侍的人正往这边来,心头的大石落地,阖上了眼睛,缓缓地扑在了地上。 她真是太累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明艳已经跑出去很远,忽然被身后刀落的声音震在原地,她抱着嚎啕大哭的启安缓缓转过身去,眼睛似乎都僵直了,但想要得知青栀是否还活着的心胜过了一切。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大挺拔的侍卫,他手中尚拿着一把弓,然后她看见了地上已经死去的刺客,显然关键的那一箭正是执弓的侍卫所射出去的。 明艳的眼泪疯狂而汹涌地落了出来,她知道自己和启安都获救了,可是青栀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怖,她拖着酸软的双腿往青栀那边走,手上想要去捂住启安的眼睛,却被启安拼命推开了。 可怕的血腥气在空中蔓延,因为血流得太多,已经分不清伤口究竟在哪里,本来衣袂飘飘的服饰,被染成另外一种颜色。明艳缓缓地跪下去,双手也松开了,启安骤得自由,抽泣着喊着“母妃”,跪在青栀的身旁,一双小手却在空中颤抖,不敢落在青栀身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醒醒 他的嗓子已经喊破了,沙哑地问明艳:“母妃都是血,是不是哪里都痛?我不能乱碰,让母妃痛。” 青栀的身影把带来恐惧的一幕挡得死死的,明艳也不知道伤口究竟在哪,她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制。 梳月和小顺子在左右,虽然早已泣不成声,却还懂要赶紧搜寻出怀中干净的帕子交给侍卫,先由他们受过伤有经验的人撒上金创药,给主子草草包扎止血。 那个执弓的侍卫把长弓背在身上,上前准备为青栀处理一下,却被启安死死拦住。他尚且年幼,没有多少力气,一味对侍卫们拳打脚踢,“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还要让母妃痛!” 梳月爬过去将启安搂住,哽咽着说:“只有他们能救小主子的母妃,小主子相信奴婢好不好?小主子可以在主子身边喊她,太医到来之前,有小主子的支撑,主子才能坚持下去。” 启安别人不信,对于梳月还是十足信任,他听过梳月的话,立刻又扑回去,在青栀耳边小声而又温柔地一遍遍喊:“母妃你快醒醒,没有事了,坏人死掉了,母妃要起床了,启安在这里,母妃听得到吗?” 没过多久,对于好些人来说却似乎已经过了千百年,明艳忽然站起身,用仅存的威严吩咐,“找周围最近的房屋,不论用多少钱银,让他们先搬走。” 马上就有侍卫接了令去做,明艳咬着牙说:“瑾母妃这样,肯定不能大动,待会儿就先搬到附近。父皇那边,可有人去知会了?” 话音刚落,就有马匹嘶鸣的声音传来,明艳举目望去,见是马上下来的那道身影竟是自己的父皇,猛然冲过去,也不行礼,直接喊道:“太医呢!随行的太医呢!快救人啊!” 卫景昭的眼里有滔天的震怒,脚下不停,带着余杏林穆元良直接过去了,后面还跟着慕怀风。 待卫景昭看清倒在血泊中的人苍白的面容,他脑中轰然一响,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捧着青栀的脸颊,吼道:“傅青栀可还活着?!” 卫启安看到父皇,小小的孩童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之余,直往父亲身边凑。 天子一跪,万民皆首部伏地,慕怀风的心痛到不可抑制,但他根本不可能上去抱住这个自己心爱的女子,只能用余光死死盯着她。 好在她的胸口尚有些微起伏。 穆元良把过脉后,挺直着身板,一双手紧紧握拳,恨极了一般,“娘娘还活着,但是气息微弱命在旦夕,必须要寻到一处安稳的地方立刻救治,以及缝合伤口!” 卫景昭在不碰到伤口的情况下,一手把青栀搂在怀中,另一手环着启安,他们唯一的儿子。卫景昭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中挤出来的,“先做简单处理,此处无法好好治伤,直接找周围的房屋,把人给朕全赶出来,将瑾妃挪进去。拆一个轿板下来,立刻。” 便在此时,明艳先前派出去的那个侍卫回来了,说是亮出了令牌,又许诺了丰厚的银子,那一户人家已经已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只是房子不大,只有一进小屋加一小院而已。 接到卫景昭的命令后,慕怀风捡起刀子便去劈马车,一下一下,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把虎口都震裂了,血蔓延到刀柄之上,刺目而可怖,旁人以为他是为了完成皇命,唯有他明白,现在满心里都是恨透自己无能的疯狂。 如果有可能,这一刀为什么不劈在他身上! 昏迷中的青栀终于被一点点挪到木板上抬了过去。 空气里的血腥气渐渐散去,枯红的血液在慢慢干涸,然而这么一瞬间发生的事,已经让整个金陵城都被震动了。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员听闻这样的消息都止不住地发抖,天子出巡,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刺杀妃嫔之事,而且受伤的还是卫景昭最宠爱的那一位,这乌纱帽,恐怕要齐齐落地。 果然,不等官员们反映过来,那间普通的小屋里,连兵符都传了出来,一声令下,金陵附近所有守军都被调遣过来,全城戒严,无人可以进出,睡在屋中的百姓只听见士兵们整齐划一的步伐来来回回,响彻城镇。 管着金陵城防的大臣直接入狱,一家人数口全被牵连,带上厚重的枷锁,还不知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至于巡抚、府尹,摸滚打爬地赶过去请求面圣,却直接被回绝,两人灰头土脸地商量之后,心如死灰,回家后直接把官服叠好,上置乌纱帽,只等抓捕的兵将入府。 可是这样的混乱之中,没有人知道,守在青栀身边的卫景昭的心里是绝望的,这种欲哭无泪的绝望不断地消磨着他的信心,让他觉得看不到明天太阳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青栀的伤口看起来太可怕了,卫景昭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究竟能流多少血,如果说当时青栀生端婳,已经让他知道了“失去”的痛心,这一次,他是大彻大悟,只觉得如果青栀能回来,哪怕冒天下之大不韪遣散后宫,也没什么要紧。 他不知道自己的祈求能不能换回青栀的性命,只知道自己若是不去做点什么为青栀报仇,就要疯了。 “留下的几个活口严刑拷打,不论说没说,最后都赐五马分尸之刑。”卫景昭一面紧紧握着帐幔里青栀的手,一面对身边的赵和下令。 这个地方还是余杏林带着人收拾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好,然后用白酒擦了一遍。 穆元良和卫景昭一样,一直守在青栀身边,除了开药方,他的眼睛也没有离开过青栀。 衣裳是一点点被剪开,露了一部分的肌肤出来,伤口仿佛被什么巨兽撕裂,露出里面的肉,触目惊心。若是往常,卫景昭遇见这样的事,心中还未必舒服,可是眼下,青栀的性命早已胜过一切,什么名节,已经全不重要。
第二百九十二章 :暗淡 启安又哭又闹,早已非常疲累,卫景昭把他交给了明艳,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以免把儿女又吓到了,“父皇守在这里,你们的母妃不会有事,明艳,你已经是大人了,身上摔伤已经包好的话,就带着弟弟去休息,别让父皇再担心了,好么?” 明艳的双眼通红,虽然已经不哭了,但很想陪在青栀的身边,哪怕守上几个晚上也可以。可启安还在身边,他还是个小孩子,亲眼见到母亲受伤,一定吓坏了,需要好好休息。 明艳听见父亲这么说,只得点点头,“瑾母妃若是醒了,请父皇第一时间着人来喊儿臣,儿臣先哄好五皇弟,今天的事,五皇弟经历后,恐怕还要做噩梦,儿臣会一直陪着皇弟。”顿了顿,明艳忽然含泪说,“父皇,不论瑾母妃是否……儿臣进言,请父皇册瑾母妃为后,儿臣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为瑾母妃做,瑾母妃也不需要儿臣的进言,但她委实担得起那个后位,整个后宫,也唯她担得起。” 有女如此,卫景昭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却不回答明艳的话,只是摆摆手,“去吧。” 明艳不知道,在自己心里,青栀早已是唯一的皇后。 夜很漫长,在卫景昭看来,更是连眼睛都不敢闭一下,生怕只是那么一瞬间,青栀就离自己而去。明亮的烛光下,生过孩子的她很快恢复了原来身材匀称的模样,因为虚弱,她的神情清澈透明而又天真无邪,给卫景昭一种回到青栀刚入宫那阵子时的恍惚。 但与那时不同的是,锦被之下,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显得有些暗淡,有些让人心惊,远不是当初丹唇黛眉的如画容颜。 “栀儿,你答应朕的事,可不许忘记。” 烛光跃动着,燃烧出一缕又一缕的轻烟,所有人都已经退下,慕怀风和之后赶来的傅青栩守着这间小小的屋子,相顾无言,满心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和祈求上天的忐忑;而穆元良就守在门外,说不论青栀有任何情况,都请皇上立刻传他进去,并说若是青栀今晚能清醒过来并且不曾发烧,一切就都有希望。 卫景昭俯下身去,在青栀的耳边说话,带着几许狠意,“朕绝不能让你死,你也要努力活下去,若是你负了与朕之间的誓言,往后朕到了九泉之下,绝不会轻饶你!” 青栀的睫毛似乎轻微动了动,虽然只是那么一颤,却宛如一只扑棱棱的飞燕,把羽翼扇在卫景昭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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