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恋人”两个字,卫景昭终究还是不高兴了一瞬,但两个人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之间的情意,早不是几个字眼就能击溃的。 他非常安静,等着青栀继续往下说。 “大家闺秀,说起这样的事,当真是没羞没躁,何况我还是皇上的妃嫔,这简直能算重罪了。”青栀略带自嘲地一笑,“可是在景昭面前,我才能是我自己,而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青栀对二人的称呼是不一样的,也可看出如今与慕怀风的泾渭分明,倒是让卫景昭舒坦了好些,而她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卫景昭生出了几分尊敬。 “因为我是人,不是玩腻了就可以丢的玩意儿,也不是摆在案上供人观赏的花瓶,所以曾经的我,有过往,有情感。然而我会去爱慕人,会想方设法地让被爱慕的人觉得温暖,这些道理,却是在遇见景昭,又被太后指点,才明白的。”青栀的声线太过轻柔,让卫景昭一刻也离不开,“从我答应陪着景昭偕老白头起,我就开始庆幸自己入了宫,因为受再多的苦难,也抵不过遇见了你。” 卫景昭已是几个孩子的父亲,又掌管着天下,有着一堆女人,听到这样的情话,心中竟然还是漏了一拍。 是啊,青栀那么好,就连卢盈真的女儿,她都不计前嫌拼了命去救,还有什么不能让自己信任的? 深吸一口气,卫景昭也袒露了先前的一桩事,“朕知道你曾心悦过慕怀风,朕让赵和拿着那枚帕子去和你之前的绣品作对比,那样的绣工,就连朕都能看出来,太一致了。好在朕选择了相信你,没有来问责你,否则还不知要怎么伤你的心。” 彼此吐露了心声之后,青栀心头一块大石也落了地,不管怎么样,只要卫景昭心中明白,之后就没有人能够用“私通”的罪名来诋毁自己和慕怀风了。 月白风清,时不时有蛙鸣在近处响起,却不显得嘈杂,在这样生机勃勃的情状里,因着青栀行动不便,不能共剪西窗烛,就如寻常夫妻一般,同榻而卧安稳而眠。 知道青栀的伤还没有好,卫景昭没有抬手去抱她,只是与她十指相扣,这样全心全意的牵连,使得两个人一夜无梦。 第二天卫景昭要回行宫打点出发事宜,他早早走了后,最先来与青栀道别的,竟是何雨深和明艳。 何雨深一身素净的便装,抱着小端婳亲了又亲,说:“端婳还小,留在母妃身边,反倒是最安全的,一定要乖乖的才是。”然后她又对青栀道:“启安我会帮你看顾好,皇上也往他身边拨了不少侍卫,每道吃食也要经过重重检查,你尽可放心。” 青栀安慰地说:“你们今日一定要很早出发,你赶来赶去,辛苦了。” 何雨深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不让人省心?” 明艳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雨深聪明,知道她有些话想和青栀单独说,便道:“你这里药味儿重,我可闻不惯,这会子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先出去看看端婳的住所收拾妥当没有。” 她狠狠握了握青栀的手,道了句“好好养伤”,就自个儿打帘子走了。 这边留下一个明艳,带着点羞赧地笑了笑,“雅娘娘平常和瑾母妃就是这样说话的吗?” 一个称呼“娘娘”,一个称呼“母妃”,亲疏一下就分出来了。 “是,你雅娘娘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不会背后捅人的刀子,路上若是寂寞,可以找她去说说话。” 明艳应了声,却又沉默了下去。 青栀细细打量着她,见本来弯弯的细眉都蹙了起来,眼中的神采却不全是愁绪,而是有些似喜非喜的异样,心下奇怪,“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明艳嗫嚅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还是顾左右而言他,“路上我会照顾五皇弟,瑾母妃不要担心。” 青栀知她小女儿情怀,悠悠一笑,“艳儿,你没有多少时间了,确实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明艳咬了咬唇,终于转到了正题上,“瑾母妃,当初救你的那个侍卫,是沁婕妤的表哥,眼下父皇已经提了他的职,又准许他在御前行走。” 窥见她的神色,青栀心里“咯噔”一下,“艳儿,你……” 明艳急速地打断了青栀的话,“瑾母妃,什么是爱慕?” 青栀静静地想了会儿,温和地道:“爱慕,大概是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会怦然心动,但除了这一份‘怦然心动’,余下的情感将更为深沉细腻,大多数女子会更加期盼长长久久地相处,会希望每天醒后睁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容颜,甚至还想为他而把自己改变得更好。” 大概是青栀的语气太过柔暖,像是母亲一般体谅着面前的孩子。明艳一跺脚,吐露出了真心话,“瑾母妃,我对他,有这样的感觉。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叫李飞尘,单听名字,就像是救人于水火的大侠,而他恰好也救了瑾母妃和儿臣。”
第三百零二章 :不速 青栀敛眸想了想,问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他既是沁婕妤的表兄,年纪想来也比沁婕妤大,竟然还未娶亲么?” 明艳的脚在地上无意识地划着,划出淡淡的痕迹,“我着人打听过了,他虽然是沁婕妤的表兄,却只比沁婕妤大一个月,如今不过二十有二。” 青栀点了点头,还没有说什么,明艳又忍不住续道:“可是瑾母妃,儿臣身为大顺的长公主,在婚事上,本没有可以选择的权力,如果父皇要儿臣去和亲……” “关于‘和亲’,你倒是不必担心,如今康国与纳喇都对我大顺虎视眈眈,你父皇并非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不会为了天下太平将亲生女儿送到虎狼之地。”青栀的语气有些凝重,“但是当下,你须得做两件事,一,李飞尘的年纪并不算小,虽然大顺男子成婚一向晚一些,却也不至于这般家世,二十二岁还没有定下来,这其中的原因,你要弄清楚。二,多向沁婕妤问一问李飞尘的父母为人如何,从父母的品行,也能得知孩子为人究竟如何了。” 明艳连连颔首,脸上的红晕一直不曾褪去,“儿臣身边没有可以说这些话的人,宫女们还没嫁人,都不懂,还好……” “我们的艳儿长大了,是该考虑考虑这样的事了,实不相瞒,你父皇也希望挑选个你自己也中意的如意郎君,为了这事,他没少发愁。”青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传达出一种沉静于海底的母爱,无声无息又让人知道,它就在那里。 明明她也大不了明艳几岁,却好似成了支撑明艳的柱梁。 得到了方向的明艳开朗多了,再度叮嘱青栀好好养伤,到时候在京城见面。青栀微笑着受了她的关心,明艳又说:“儿臣会给瑾母妃写信的,瑾母妃若是身体好些了,有精神了,再给儿臣回。” 她一向是生动活泼又妍丽夺目的孩子,只消粲然一笑,整个室内似乎都被她点亮了。 等到何雨深和明艳走后,青栀还想睡个回笼觉,刚让梳月搭了条薄被,外面就传来小顺子的禀报,“主子,周昭华只身一人在外面求见。” 梳月皱了皱眉,“不是宫妃前来探视主子都要经过柔贵妃娘娘的准许么,怎么把她放过来了。主子这才刚准备睡下,不见罢?” 青栀本来也不想见,但转念一想,白初微是断然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的,多半是周芸秀趁着即将启程有些慌乱,偷摸独自跑出来的,这件事早晚都要被卫景昭知道,受罚是一定的,她都已经豁出去了,若是达不到见自己的目的,恐怕不能死心,与其之后还会旁生出枝节,不如现在说清楚。 “请她进来吧,让小顺子在一旁守着,外面的侍卫也都在吧?叫他们注意着点,若是里面喊就赶紧进来,别让她伤着了人。”青栀可不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她伤还未好,可经不住雪上加霜。 然而周芸秀一进来,青栀就觉得自己委实多虑了,虽然已经有阵子没见她了,但青栀猜想,应该是昨天一晚,她本来看重而每日都要保养的面容就苍老憔悴了好多,有几缕白发在夹在青丝之间,与粗糙的皮肤相呼应,似乎已是五十岁的妇人。 她晃晃悠悠地走,重心不稳似的,还没到床前,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娘娘开恩,救救嫔妾的孩子!” 青栀心中有有些不忍,但她不忍的只是父母对孩子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样的情感,还不至于抵消卫启祯在她心中犯下的罪孽。 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青栀不想回答她,梳月便上前道:“昭华小主,您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害得我们主子差点死于非命,眼下,您竟然还求我们主子救救您的孩子?奴婢虽然比不得主子小主们尊贵,也晓得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青栀赞许地看了梳月一眼,这丫头跟着自己那么久,从前绝不敢说一句狠话的,如今也练出来了。 周芸秀往地上又磕了两下,“是,启祯谋害娘娘,是启祯的不是,也是嫔妾的不是,但是启祯,启祯到底是皇上的亲生骨肉,怎么可以出嗣?嫔妾自从被降位昭华,在宫里一向是安分守己,也从来没有萌生过和娘娘过不去的想法,启祯一时被迷了心窍,如今周家朱家都已获罪,求娘娘看在启祯是晚辈的份上,饶了启祯这一次。” 青栀拦住了要驳回去的梳月,声音冷淡得像秋天里树上落满的清霜,“若是本宫没听错,昭华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周芸秀的脸上浮现出些许不能置信的喜色,毕竟青栀的口气那么松软,而她一向又是皇上面前的良善人,若是原谅,也很可能。 “是,娘娘是聪明人,又是心胸宽阔之人,若是能得此善行,满朝文武必然都要称颂娘娘的功德。” 这是恰到好处的奉承,听在青栀的耳中,却远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的儿子先前想要本宫的性命,这没错吧?” 周芸秀愣了愣,迟疑地说:“是,但是启祯……”青栀打断了她的话,因为不需要留任何余地和面子,她接下来问的是:“你的儿子先前还想要启安的性命,这也没错吧?” 周芸秀忽然明白过来,哪怕青栀当真是个有善心的人,那份善心,也不会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了,她当即抿住了唇,没有再往下说。 青栀语气闲闲,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气度,让人莫敢直视,“后来,启祯还想去害启泰启安,并妄图把这些事嫁祸在启和身上,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怕他并没有加害本宫,本宫也觉得他罪有应得。何况,几年前,本宫已经救他一次了,不知昭华记不记得这件事。”不容周芸秀再有一点幻想,青栀掷地有声,“而今他满肚子坏水,只想拿本宫和启安的性命,周昭华,教导出这样的儿子,你不说去好好反思,竟然还腆着脸来与本宫求情,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太傻了,任由你一张嘴舌灿莲花,为了你说的那些所谓的‘好名声’,当真就去养虎遗患,以德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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